作者:洛书
在魔术的世界中,越是源远流长的土地,其价值和神秘的残留就越好,魔术师如蜜蜂追求着花粉一般追求着这些。
因此,世界上主流的魔术组织全都在孕育有古老文明的土地上生根。
中华、欧洲、埃及、两河流域……
而随着事态沉浮,兼容吞并,大部分与魔术有关的组织都在欧洲这片大陆上扎根。
圣堂教会也不例外。
他们以梵蒂冈为核心,通过教义为中枢,在整个世界扩散着影响力,相比隐秘的魔术协会,圣堂教会的影响力和知名度都更甚一筹。
某个方面讲,对普通民众而言,教会是可以适当信赖的,而魔术师是绝对要远离的。
与魔术师追求自身欲求不同,教会的主要目的是维护主之荣光,因此他们排斥任何能行使神秘者,因为神秘乃是主的领域。
为此教会组织了大量“代行主之旨意”的武装力量,简称“代行者”来讨伐异端。
吸血鬼自然就在此列之中,不如说它们是教会最敌对的“污秽”之物,一旦知晓就绝不会放走。
两方为此斗争了上千年,造就了无数牺牲。
如今死徒势力强大,教会只能勉强与之抗衡,但即便如此,也不曾放弃。
就算无法立刻讨伐,他们也在日以继夜的收集着每一处吸血鬼的动向。
于是在一天,如往常一般的晴朗的早晨。
在人声鼎沸的西欧城市里,某位衣着现代却贵不可言的男人正在咖啡馆里读着文件。
洁白的纸张在他的指尖下弯折,英俊的脸上带着成熟的笑意,仿佛眼前的文件只是学生上交的作文。
每一个路过的客人都赞叹他的优雅,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有靠近那边的念头产生。
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再怎么信任教会内部流通的密码文字,重要机密文件也不能让普通人直视,因而男人布下了驱散结界。
不是因为怕泄密,而是嫌弃后续处理很麻烦,他可不想因为某人随意的一瞥,就留下处理七窍流血的尸体。
“大人。”坐在对面的下属低声问好,他双目紧闭,颤颤巍巍,生怕看见一丝不该看的。
“不急,再怎么忙,喝杯咖啡的时间还是有的,你也辛苦了,我给你叫了餐点。”
看起来成年不久的男性挥了挥手,他的关怀让下属感激涕零。
“是!谢谢您的恩赐。”
下属眼含热泪的喝下面前的饮品,在他看来这不是咖啡,而是上司的赏识。
于是他放松的品味着杯中的美。
“味道如何,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咖啡馆,里面的装潢风格、食材原料都深得我心。”
忽然,男人出口问道。
他现在已经看完密报,将之规整的收拾着,好像是出于无聊才随口搭话。
但这种看似无心的言论也让下属战战兢兢,他像是蒙受恩典般挺直腰背,声音洪亮。
“很棒,维斯蒂诺卿!无论哪方面都挑不出毛病,真是完美的一杯咖啡!”
“是吗?”男人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笑容由温和变得意味深长。
“那就好好享用吧,虽然我对你的品味一开始就没有期待,但连咖啡中的酸味都分辨不出来,这样没有能力的奉承之人实在是让人厌烦。”
“维斯蒂诺……卿?”
下属呆滞的念叨着,还没从被直言无能的失落中回神,一股剧痛就从胃部升起,转瞬间席卷自己内脏的每一处角落。
“唔……啊……”
他狰狞的张着嘴,想要哀嚎,想要质问,但痉挛的肌肉堵住了嗓子,一个字都无力吐露。
核心肌肉无力支撑,他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往周围看去,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自己。
“啊……”
但他失望了,眼神迅速灰败了下来,周围看向这边的客人众多,但他们的眼中全都闪烁着冷漠的眼光。
他没救了。
“愚蠢。”
直到这时,被他称作维斯蒂诺卿的男人才抹去面上的柔和,换上冷厉的面容。
“你以为我为什么最中意这家咖啡?因为这就是我旗下的财团开的连锁店啊,谁会不喜欢给自己送钱的店呢?”
“连周围客人都是代行者假扮的都没发现,你的眼睛可以去申请伤残鉴定了。”
“我的手下可以聪明,可以有二心,但绝不能愚蠢,作为双面间谍直接动手篡改报告?以为可以不被发现吗?太小看我了。”
挥了挥手,男人一口饮尽自己剩下的咖啡,扔下篡改过的绝密文件离开了。
在他走后,伪装成客人的代行者熟练的抬走男人、收拾桌面、洗地、恢复营业,这般流程他们已经牢记于心。
门口,一位身穿白色大衣,一丝不苟的冷峻男人跟上维斯蒂诺,递上报告,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大人,真祖公主已经确认现身,埋葬机关的道恩神父亲口确认了,其它的枢机主教也在开始行动。”
男人的言语中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单纯的传话机器一样不偏不倚。
“唉,出现了啊,那个处刑人。”拍了拍手上的另一份文件,维斯蒂诺难以抑制阴沉的心情。
“看来报告中篡改的内容就是关于她的消息了。”
“明明上一代罗亚才处理完没多久,她理应还在自我封印才对,到底是为了什么,太异常了。”
“要调查吗,大人。”
“不要说废话,卡里乌斯。”维斯蒂诺将金发整齐的梳理好,露出凝重的表情。
“这可不是调查这么轻松的词,应该用挖掘。”
“真祖的提前出动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极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灭顶之灾,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该提起十二分的戒心。”
“身为司祭代理的您也如此担忧吗?”
卡里乌斯不咸不淡的提问,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出现波动。
“别开玩笑了,只要是人类,在真祖公主面前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蚂蚁而已,她就算没有恶意,行动的余波也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行色匆匆,完全抛弃了形象的维斯蒂诺在快步奔跑。
“让我手下的代行者全部集合,都穿戴上绝境规格的武装,带上最新的铁。另外这一次处刑人出现在了哪里,瑞士、伦敦还是巴黎?”
“都不是,甚至不在欧洲,我们是在极东岛国发现的踪迹。”
“嗯?”维斯蒂诺停下了脚步:“为什么在那个乡下位置?那里很少有死徒的踪迹吧。”
“我们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已经有一批代行者出发了。”
“渍,这下麻烦了,那些蠢货可别激怒她啊。”
深知某些狂信徒有多么愚昧的司祭代理感到一阵头疼,回想起以前某次与爱尔奎特的见面,深深的寒意沁入身体每处角落。
“虽然看起来是个对人类无害的中立派,但这只是真祖的矜持约束着她而已,本质上完全不介意动手,是个无血无泪的武器。”
“只凭半吊子的准备连留下伤痕都办不到的。”
街口,前来迎接的汽车打开了车门,维斯蒂诺没有丝毫犹豫的坐了进去,催促着司机出发。
“快点,走教会专用出击通道,我要在半个小时之内登上去日本的飞机。”
司机领受命令,踩死油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街道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轮胎烙印。
教会的行动迅速在神秘界掀起波澜,死徒和魔术协会都趁机打探行动的目的。
但枢机主教劳伦提斯卿突然将此事列为机密,他们最终无功而返。
于此同时,爱温和身为教会目标的爱尔奎特,正在山丘上散步,随意的说着无聊的话题。
第八十一章 无暇白月般的
星月闪耀,天幕高悬。
自从见面的问候之后,爱尔奎特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口了,她默默的跟在爱温身边,举止稳重的小步走着。
但在爱温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时不时的松懈下来,快乐的蹦跳几下,直到爱温的注意力过来,才赶忙回到严肃的状态。
就像尽力保持着优雅稳重的少女外壳一般。
她时不时的偷看爱温一眼,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这样纠结了好久,两人已经从坡道顶端走到山脚,又从山脚走回坡道顶端了。
但这不意味着她觉得无聊,实际上连无聊这种情感波动,爱尔奎特也觉得新奇。
不过真祖的理性告诉她浪费时间是不可取的,如今形态下的她还做不到完全抛弃这点教诲。
所以在第三次踏上上坡之路后,爱尔奎特做好了准备,主动开口。
“你曾经说过会对我负责,对吧?既然如此,那就满足我的要求。”
红玉色的眼瞳紧盯给与自己第一次“特殊”体验(死亡)的家伙,爱尔奎特不自觉得满怀期待。
“以生命为等价的基准,为我杀掉一个敌人,如此我便会原谅你的罪责。”
话语的内容是超乎常理、威严十足的,但是爱尔奎特的语气却没有想象中的强硬。
对她来说,这接近于请求,而非要求,就算对方背负着她的一条性命也是一样。
因为爱温在她眼中是正面打败她的强者,作为个体输掉了生存下去的未来,只能证明她理应被淘汰掉。
作为生命基层的生存保证就是力量,这正是大自然的法则,道理与约定都是理想状态下的脆弱系统,能否成立只看拥有力量者的自我规劝。
不如说,正是爱温在杀死她前直言会背负“责任”,不然爱尔奎特都不会考虑这次见面。
——不,果然还是抑制不住这份独特的复杂感情,一定还是会见面的吧。
只是,估计她不会说出“原谅你”这种话了。
场面变得安静,爱尔奎特的话语就像耳边爆响的音箱,让爱温一时间陷入沉默。
等待会让人感到焦灼,对爱尔奎特来说这是难得的奇妙感受,但相比起品味,她现在更希望爱温能够答应自己。
知道他认为杀人是罪责,却打算让他再次背负。
不完全是出于迫切的杀掉罗亚的仇恨……当然不可否认大部分是这个。
只是要求的内里深处,有着相悖的、第一次的、混沌非人的心情。
原因的话爱尔奎特也不明白,看着眼前比自己记忆中更加鲜明的面容,便不由自主地想要了解。
她想要依赖对方,想要他满足自己的要求,想要得到他的关注,想要戳动他的底线准则,想要他整天围绕着自己,想要掌控他或者被他掌控,想要再次厮杀来体会活着的喜悦,想要攻击他,想要看他抛弃似人的面貌,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剧痛……
渴望、阴暗、怪诞的感情彼此纠缠成漩涡,深埋在爱尔奎特的期待中。
这是每个智慧生物都会有的天性吧,想要确认自己在对方心中的重要程度。
只不过初次拥有这份感受的爱尔奎特更加不知轻重、不会控制。
‘所以快答应吧,让我知道自己死在你手里的“重量”,能比得上你心中的偏好方向。’
连爱尔奎特自己都不知道的心之背面,属于非人那面的情感动荡着。
“我答应了。”
——直到她被利落的回应扯回现实。
“唉?”
年幼的公主发出了完全符合她面容的呆滞感慨,她像过热而运行缓慢的电脑一样卡住了思考。
“你要杀谁?只要不是熟悉的人,我就会奉陪,这也是应当担起的责任。”
“真的……?”不敢置信的声音。
“嗯,详细说说杀人的事吧。”冷酷的内容,但话语中带着一丝包容。
“竟然真的答应了!谢谢你!我很开心!”
一连串的高昂反馈,像是在心中点燃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