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回忆的秋千上
看到祥子失望的眼神，一里下意识地抱住头，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成一团。
“对不起……”
她细弱蚊蝇的声音从臂弯中传出，抖个不停。
这更让祥子不快了。
“不要随便就对不起。”
祥子语气严肃，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还有期待你站出来的人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一里的心上。
“站起来，后藤一里。”
祥子伸出手，想要将一里从地上拉起来，却又在快要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停了下来。她收回手，握紧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要这么丢人！”
看她这样，大场奈奈主动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家个性不同嘛……好了，一里也是，快点起来吧。刚才的吉他Solo很不错哦，现在已经可以休息了。”
听到奈奈的这番话，一里就像是上了电池的玩偶娃娃，一下子飞奔了出去……显然，她早就想跑了，只是被祥子的那副态度吓到不敢跑。
等一里跑没影了，奈奈才转过身来，温柔的看向祥子，“小祥，你今天……精神不太好啊。”
“……不用你说，我有自觉。”
祥子侧开了脸。
对大场奈奈，祥子的心情很复杂……模拟器的那次姑且不论，这一次的记忆里，她辜负了大场奈奈。她害大场奈奈死了，又和她死后的那个，根本不是大场奈奈的奈奈……
祥子咬住嘴唇。
……不，大场的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这份记忆】
这份记忆的存在，就代表着【有别人进行模拟】了。
说不定，就是【后藤一里进行模拟】了……如果动用模拟器的话，完成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说得通——
“啧……”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模拟，一里就做的比我好？
……为什么模拟里的我没有意识到，这可能也是模拟？
……为什么……我居然变成了令人作呕的……和平主义者？
祥子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祥……”
人类和半妖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我试过了，不可能！
什么灭却师，什么死神，什么天下大同……那全都是谎言，全都是……
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祥子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仍旧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指关节泛着青白。
“祥子？你……”
奈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查看祥子的伤势，“你弄伤自己了……”
祥子如同触电般猛地甩开奈奈的手，那力道大的惊人，仿佛要将奈奈整个人都甩出去。奈奈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去。她纤细的手腕被甩得生疼，脚下步伐凌乱，差点摔倒在地。
“别碰我！”
祥子语气冰冷。
“怎么能不管你？”
奈奈虽然被推了一把，却没有露出几份怒意，反而耐心的说，“你现在的样子很不对劲，祥子。你要冷静点——”
“……抱歉，我有点，激动了。”
祥子呼了几口气，“我最近……最近，我父亲的状况不太好。”
她把自己的父亲，拖出来当挡箭牌。
“……你父亲怎么了？”
奈奈温声问。
“在我母亲死后，他亏了家里一大笔钱，被我外公赶出去后……就一直借酒消愁。”
祥子把自己不快的理由，都推到自己父亲身上，“昨天……我去警察局，把他领回家了。”
奈奈沉默了。
她的周围，虽然也有“为了家庭而困扰”的人，但是没有像是祥子这样，“被家庭困扰”的人。
听到祥子这番话，奈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接下来是我的键盘独奏。我先出场了。”
看奈奈不再说话，祥子松了口气，只是提起自己的键盘，“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不太高兴而已。”
对。
“我现在，非常正常。”
12
第十二章祥子其二。
推开房门，祥子反手锁上，然后脱下外衣，任由它无力地滑落在地板上。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苍白的肌肤如同褪色的绢布，绷紧在纤细的骨骼上，显得单薄而脆弱。细密的汗珠从她额头渗出，沿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滴落在锁骨下方纵横交错的伤痕上。那些伤痕，有深有浅，有长有短，如同爬墙的藤蔓，狰狞地盘踞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每一道都新鲜而刺眼。
这些，全都是三天内，她对自己施加的折磨。
……丰川祥子这几天过的并不好。
就像现在。
在脱下衣服之后，祥子就又一次想到了一里，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又是这样。
每次只要一想起后藤一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就会将她淹没。为什么偏偏后藤一里能拯救世界，为什么只有后藤一里能拯救世界？
我呢？
……我算什么？
锋利的指甲再次陷入皮肉，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祥子咬紧下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疼痛，一阵阵袭来，却无法麻痹她内心的空洞和绝望。她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自己如此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如此无能——丰川祥子？
“为什么不去死啊……”
纤细的脖颈在双手的钳制下显得更加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那颗心脏也是，像是不想跳了一样，敷衍着暂缓脚步。
窒息感逐渐加剧，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扭曲。祥子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脱离身体，飘向无尽的黑暗。
……真奇怪，在死前，她没有看到父母，没有看到素世，没有看到睦，也没有看到大场奈奈。
她看到了卫星坠落。
SIDE1坠落在悉尼的画面，不知为何，看起来那么美丽。
……真想再来一次啊。
只不过，这次不能是悉尼了。悉尼有什么东西？不过是点艺术而已……要砸的话，就要砸能够毁灭人类的地方，就要……
“祥！活过来！”
幻想在一瞬间破碎。祥子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被硬是撑开，她被人救了下来——
救下祥子的不是别人，正是若叶睦。
……她的灵魂，她的半身。
“……祥，傻子。”
若叶睦的双手仿佛铁钳一般，牢牢地扣住了祥子的手腕。祥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样，咳出的气体带着血腥味。她无力地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只有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咳咳……我其实一直很讨厌你，睦。”
祥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玻璃。
“我知道，祥。”
睦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想杀了你，睦。”
祥子咬住唇边，一直到咬出血来。
“不行，祥。”
睦的眼睛平静的可怖。
“……为什么啊，睦。”
祥子的鼻腔里，渗出血来。
“因为，祥已经故障了。”
睦的嘴唇，一张一合。
于是，祥子将双手五指张开。
妖术震。
这是最简单的妖术，将妖力……妖怪的力量凝聚在掌心，然后炸开的技术。
虽然简单。
但是强大。
震荡的妖力狠狠地撞击在若叶睦身上，将她掀翻在地。猝不及防的冲击让她闷哼一声，双手本能地松开了祥子的手腕，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尘埃飞扬，在昏暗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祥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几乎站立不稳。妖力反噬的冲击如同尖刀般刺穿她的身体，剧烈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感到自己的骨骼仿佛都在颤抖，随时都可能碎裂开来。她的嘴角溢出鲜血，沿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巴处凝结成一颗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上，摔成血花。
不过……
祥子咬紧牙关，颤抖着抬起右手。
黑色的妖力如同细小的毒蛇般蜿蜒而出，缓缓地在她手背上汇聚，逐渐凝聚成黑色的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睦也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手腕处，一弯精致小巧的蓝色光弓缓缓张开。这把弓通体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弓弦紧绷。
“祥，故障了。”
睦的声音低沉。
在狭窄的房间里，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混响，像是有好几个人在异口同声的说话。
“祥应该是，灭却师。”
“闭嘴……我是半妖，我是……妖怪！”
祥子用近乎于痛苦的声音，从喉咙里押出声音。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祥子缓缓地睁开双眼，意识逐渐从混沌中清醒。她感觉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酸痛无比。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僵硬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
她身旁，睦静静地沉睡着，呼吸均匀而绵长。散落在床上的绿色长发，如同绸缎般铺散开来，映衬着白皙的脸庞，显得格外宁静。然而，祥子的目光却被睦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所吸引。那些伤痕狰狞而新鲜，像是盛开的紫红色花朵，遍布在她的手臂，腹部，脖颈，甚至胸脯上。有些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床单和被子。
……这些，都是祥子做的。
“对不起，睦。”
祥子低垂视线。
她昨晚刚刚从濒死的状态恢复，大脑多多少少有些不清醒。所以，她才对睦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她才……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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