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重枝雨
不过想到这里是东京。
他也就理解了。
只是以他对日本这种极其看重血统论的地方看来，越是上层人就越是极其在意家世和背景，所以很明显黑崎织月也是打算以此为口子打突击了。
“除此之外呢？”她继续问。
“看起来很有底蕴。”
黑崎织月不置可否，用纤细的手指捋了下被晚风吹乱的发丝，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红唇轻启缓缓道：
“凉宫家的祖上，是旧五摄家族近卫家的附庸，在安土桃山，也就是战国时代为避免战祸举家迁到江户，距今已经四百多年，见证东京的崛起。”
“十九世纪颁发《华族令》后，被授予男爵爵位，其实也不算显赫，或者说还差点被分到了武士阶层里面。”
“但就在上世纪昭和时代，被那些旧公卿把持操控的华族银行因为金融恐慌应声而倒，不知道多少公卿华族为了维持体面变卖家产，而专注实业的凉宫家，既没有，也可以说无资格参与的游戏，反而避免了遭受祸殃。”
“再后来战争失败，华族被人家要上项圈像溜狗一样，这些你也知道。”
“最关键的是，泡沫经济的那个时期，凉宫家并没有在股市和房市上贪功冒进，贸然超负荷贷款和加杠杆。”
“反而一直都把这两者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家族产业也一直集中在汽车工业和矿业机械上面，在泡沫破碎清洗了一批人后，还成功搭上了三井财团的船，成了二木会的理事成员。”
“除了商界之外，政界也有不少人冒头，纱香的叔叔，目前是经济安全保障副大臣，姑父则是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警视监，也算是位大人物。”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彰显我知道更多的信息，而是让你明白，一个正在向上进步的家族对于能够拿来联姻换取更多助力的机会，究竟会不会放弃，以及猜测这种家族会不会尊重所谓的个人意愿，再扫平阻拦的障碍。”
在说到华族像条狗一样被拴上链子溜的时候，黑崎织月的语气有种格外的冷笑，仿佛那些人跟她有着什么深仇大恨，遭到报应非常痛快人心。
但再之后的话，无外乎在说凉宫纱香的家世如何显贵，而且还是蒸蒸日上的情况，整个家族都在往上钻营。
然后用这些客观条件在无形中给原野司施加压力，哪怕她表明了不是站在原野司的角度去看，但话里话外无疑都是针对，如果他真是一个普通人，恐怕还真能被被唬住，免得自己招惹上什么能够毁掉自己人生的麻烦。
不过对于原野司而言。
这种方法无疑没有任何效果。
所以在安静的聆听完黑崎织月用平淡语气表达的告诫后，原野司只是装作疑惑的问道：“我想问，那你呢？”
“我？”黑崎织月细眸侧来。
“跟我说了这么多，那么你的动因呢？”原野司没有生气，只是笑问道。
“说是不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但句句都是威胁与恐吓，似乎我跟她沾点边都会被物理消灭一样，但姑且先不论她的父母真不同意，在现代社会的法律下手段有没有那么粗暴，你怎么就确定我就注定是那个阻拦的障碍？”
顿了下声音，他话锋一转：
“吸人家女儿的血，不惜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汲取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为己所用，然后还在这种当蛀虫的路上排除异己，而且又当又立，这种人不才是阻拦人家向上进步的障碍吗？”
“黑崎小姐，你说呢？”
论物攻或许他不行，毕竟黑崎织月只要稍微出出汗战斗力都能上万。
但揭人短处他实在是太行了。
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就算演技精湛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宗师境界，他都能照样在看破人心飞龙骑脸。
第77章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正常来讲，没有人会直面做坏事的自己，这并非出于忘记，而是还具备道德观的人对自己犯下恶事的逃避。
这已经算是撕破脸皮了。
毕竟骂人不揭短，把人家内心深处的秘密摆在台面上自然好不到哪去。
即便这个秘密大家都知道。
所以哪怕某个计划仍旧在有序推进的时候，黑崎织月听见原野司说出这么针对又露骨的话，漂亮的眼睛里依旧短时间内就蒙上了一层阴翳，本来还随意搭在腹前的手掌也不由攥紧。
但霎时间后阴翳渐渐敛去。
快了…
就要到时间了…
黑崎织月看着原野司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尽量压下心里涌出的不适感，努力让自己不流露出任何能被捕捉的情绪，权当做刚才没听见。
气氛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不过原野司没打算冷场，而是再一次问道：“黑崎小姐的家境如何？”
“工薪家庭。”
“这个我知道，具体情况呢？”
“我母亲在北海道的一家纺织企业做工，父亲…目前应该是在待业中。”
“那差距的确挺大的。”原野司点了点头，问完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反而出人意料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抬起下颌朝前方示意：“要喝点东西吗？顺便吃点东西，从今天下午你来帮忙搬家到现在都还没吃饭。”
黑崎织月上门还是有分寸的。
起码没有编造某些上不得台面的谎言忽悠母亲，只是给自己套了层女朋友的皮，然后安静的等着他回来。
搬家的时候也没作妖。
就她那估计还不到一百斤被风一吹就能倒的身板，还帮着提了个份量不轻的行李箱，要说记她这位来犯之敌的情当然不至于，但饭还是要请的。
只是有些令人费解的是，在他抬脚准备朝一家装修比较高档的法式餐厅走去时，黑崎织月却忽然拉住了他。
“去那家咖啡店吧。”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向一边。
“你总不会是在替我省钱？”
原野司侧过脸笑着问道。
黑崎织月摇摇头，雪白静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怠感轻声解释道：“我之前去过那家，芝士佐餐做的很不错。”
原野司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Twelve Gardens。
装修偏向实木风格，落地玻璃高达近十米，旁边不远就是电车站口。
咖啡厅在东京遍地都是，但港区的明显更高级，也更能出片，随便一家都是能拍出氛围感照片的打卡地。
“那好。”
原野司答应了下来。
并没有多想什么。
找了个室外被翠莹色四照花遮掩的偏僻位置，点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冰橙汁，橙汁是原野司的，他作息向来都很规律，不可能在晚上还喝咖啡。
饭前没有愉快的聊天。
黑崎织月似乎真的没有食欲，只点了一个可颂，用刀叉一点点切开后涂抹一层芝士，貌似就当作是晚餐了。
她吃的很慢，咬的口也小。
仔细打量对方，原野司注意到她的眼睛里光彩平淡，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波澜，与凉宫纱香的外冷内热相比，她完全就是反过来的表现。
【愿望对象：黑崎织月】
【愿望清单如下】
【1、还有最后十几分钟了，纱香就快要过来了，要把握好时机，一次性把原野司的印象分降到最低（蓝）】
【2、想骗纱香一亿円（蓝）】
【3、如果我能完成那个人体实验的话，以后就一切就能正常了（紫）】
果然还是不死心。
而且凉宫纱香等会就到，那么这间咖啡馆估计就是她们约定的地点。
怪不得非得要来这里…
而且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赶自己啊。
垄断。
向来是暴利的代名词。
资源拢共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就会少一分资源，毫无疑问，黑崎织月正如之前猜想的那样想利用凉宫纱香。
还打算骗钱？
一亿円？
原野司瞬间不爽了。
连他也只借了七千万，结果黑崎织月直接打算从凉宫纱香那骗一亿！
凉宫纱香的钱…
四舍五入不是他的钱吗？
然而还没等原野司继续不爽，他的视线就定格在了淡红色愿望清单的最后一条，也是唯一的紫色愿望上。
人体实验…
原野司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
黑崎织月仿若未觉，仍旧动作优雅的摆弄着刀叉，送进一口可颂之后再端起咖啡，小口小口啜饮着润喉。
虽然不至于人畜无害。
可怎么也不像个邪恶科学家。
不过原野司又想到黑崎织月医生的身份，诸多思绪犹如藤草一般疯狂蔓延，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好几眼。
人体实验这个词没问题。
毕竟不管是各种药品上市前的试药，还是医学院专攻某个方面的疾病都需要以人体为样本，因此才有的高价试药职业，否则哪里来的可靠性。
但既然是愿望，这个所谓的人体实验会是经过官方批准的正式项目吗？
想到这他心底一沉。
倒不是因为恐惧黑崎织月会对他做什么，而是她作为自己目前已经知凉宫纱香最亲近的朋友，这个所谓的人体实验，有没有可能还会牵扯到她。
【愿望清单】能窥探人心不假。
但也不能像一个探测器一样把具体的想法都一字一句的全部录印下来。
所以掌控信息不全。
他也不敢确定。
只是先不说针对自己设的这个局和打算骗冰山熔岩一亿这两件事，光是这个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的人体实验，就足够让他升起警惕了。
“黑崎小姐喜欢借别人的钱吗？”
听见原野司突然出声的黑崎织月捧着咖啡杯的动作一顿，然后缓缓放下：“我的年薪有两千万円，最近几年没有借过别人的钱，也没借别人过。”
“学生时期呢？”
“有过。”
“那借过钱的话，黑崎小姐会给被借人算利息吗？”原野司继续追问道。
“你觉得学生会算利息吗？”
“不会。”
“但应该会算人情吧？”原野司没有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然后说道：“不管你是否承认。”
“会。”黑崎织月言简意赅。
“无论学生还是成年人，在借钱或者求人办事这方面都有个明显特点。”
原野司看着她的脸自顾自道：
“拿借钱举例，你借了钱虽然也按时还了，但最终的结果却并非皆大欢喜，而是你已经在无形中欠了一份对方的人情，这份人情可比借的钱要珍贵的多，所以当初自己受到过的帮助有多大，那么还回去的也只会更多。”
讲到这里，哪怕黑崎织月再傻也明白原野司在说什么，微抿了抿嘴唇后问道：“你是想说，我欠她的要还？”
“不然呢？”原野司盯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她面无表情的道。
“为什么？这问题…”
还没等原野司说完，黑崎织月就打断了他的声音，用一种平静到极致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很多东西别人生下来就有，而我拼尽全力的去争取还不一定能够得到？请你告诉我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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