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风公主
从沉眠中苏醒，亦或是破壳新生。
但只要流淌着同样的龙血，便能感受到这股时隔数千年都未曾熄灭的痛苦，悲伤，愤怒，以及凝为实质的恨意。
魔龙起身，仰天怒吼。
回应而来的是，是仿佛能撕碎天空的万龙的咆哮。
第一百六十八章 艾莉丝的恐惧
那是一个梦。
血海翻涌，天空震荡，到处都是愤怒的嘶吼，以及哀伤的悲鸣。
那是一个战场。
翱翔于天际，以利爪为刃，以鳞片为盾，以咆哮的烈焰宣泄着杀意，不属于人类的战场。
罗伊只觉自己也亲身驰骋于战场，同梦境的主人一样，掌握着无上的伟力，却沉沦于无尽的悲哀。
为不得不杀灭同族而悲哀。
龙王捍卫了它的王座，击溃了所有心怀不轨的谋反者。
只是，在战火的尽头，那坠入深渊的魔龙，却投来撕心裂肺的怒吼。
翻涌着漆黑的金眸，仿佛跨越了无尽的岁月，宣告者它的不甘与愤怒，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仿佛熊熊不熄的火苗，不惜粉身碎骨，不惜牺牲同族，不惜任何代价，只为用它此生无法散去的怒火，燃尽这片苍穹——
梦醒。
黑夜依旧，天光未亮。
纵使不是第一次经历来自神力的梦境， 黑发少年依旧冷汗淋漓，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母亲大人，我做噩梦了。”
“多大的人了还做噩梦，你咋不说你尿床了？”
“......”
“开个玩笑调解一下情绪嘛。”
脑海中传来罗琳媚心媚肺的笑声，让罗伊一时间还真没了担忧噩梦的心情。
他向罗琳讲解了刚才的梦。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到了序列5就会梦到一些怪东西。这大概是来自半神的记忆。”
罗伊若有所思：“记忆......类似伪王之血的传承？但是.......”
“类似，但不一样。”罗琳纠正道。
“仔细想想，之前接纳神灵加护时的记忆来自于你们同源的血脉，视角更像是旁观者，不论如何共鸣，都是血脉为你带来的体验。”
“但你的梦境，却是神灵自身的记忆。”
罗琳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这意味着，你开始容纳更多的神灵之血，更接近神灵的本源了。”
“我当初没来得及触碰神灵的本源，但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掌握诸神真正的力量也说不定。”
【伪王】拥有链接神灵，得到加护的力量。
这个力量发展至极限，就算是得到真正的神血，也不奇怪。
实际上，自己现在体内就已经有了龙族，血族与海族的血脉，灵魂上则得到了不死鸟的庇佑。
只是，真正接触神灵的本源时，罗伊还是有些感慨。
神力，别说人类，那是许多超凡，乃至神话生物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的领域。
但对于得到诸神加护的【伪王】而言，却并非遥不可及。
有无法抑制的兴奋，也有战栗与不安。
不过，别说自己的【神性】还极其有限，距离踏入序列4更遥遥无期。
至于噩梦本身，那不过是龙族之王在第一纪元的遥远回忆，早已成为连史料都没有留存的过去。
太过纠结也没有意义。
罗伊很快压下了心中的躁动。
下意识想要搂住枕边的少女，却是扑了一个。
罗伊这才发现，身边的位置空空荡荡，只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金发，以及淡淡余温。
同夏洛特她们许下承诺之后，罗伊得到了与艾莉丝同床共枕的允许。
这孩子不睡觉，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罗伊下床，离开漆黑的卧室，又穿过了供少女们休憩的客厅，直到来到阳台，才终于寻到那抹金色的倩影。
黎明尚未降临的世界，一切都显得昏暗模糊。
城市还处于沉睡之中，街道上空无一人，天空之上也不见飞鸟，唯有仿佛笼罩着整个世界的寂静。
金发少女赤着双足，披着睡衣，孤零零地遥望着这片夜色，莫名染上一缕寂寥。
罗伊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来到她的身后。
察觉到他的到来，少女回过神，脸上重归往日的平静：“主人？”
“抱歉，吵到你了么？”
罗伊不答反问：“做噩梦了？”
不给她掩饰的余地，罗伊轻轻捏住了她的手。
少女陷入沉默。
“正好，我也做了个噩梦。”
艾莉丝一愣：“主人也是？”
“嗯，貌似只是【伪王】到序列5的一种现象，来自半神的记忆碎片，没什么好担心的。”
解释过后，罗伊像坏心眼的商人一样笑眯眯地盯向艾莉丝：“我都告诉你了，现在，能告诉我你梦到什么了吗？”
艾莉丝微微一叹，却还是乖乖地靠了过来，小脑袋贴向他的胸口。
熟悉的温暖，坚实的胸膛，以及只属于罗伊的气息。
无需太多，光是置身于他的身边，就令艾莉丝由衷的幸福。
每一天醒来都能在枕边迎接着对方，每一个夜晚能在相吻后一同睡去，幸福得仿佛不切实际，却又偏偏真实得毫无虚假。
但越是幸福，艾莉丝才越是不安。
“我梦到了信仰。”
罗伊微微皱眉：“信仰？”
“嗯，无数的祈祷，来自信徒的信仰。”
信仰，本该是一种美好的情感。
但是当无数的信仰，汇聚在一起时，所掀起的巨大潮流却是个体难以承受。
“艾莉丝之前就能听到信徒对女神的祈祷，原本在封印女神之力就没听到了，没想到现在却......”
回忆着那冷漠得不似活物的水晶眼眸，艾莉丝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女神之力并非彻底根除。只是被暂时封印在了灵魂深处。
“如果，如果艾莉丝到最后也无法彻底消化这股力量的话......”
艾莉丝眉梢微沉，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当初满心想着与罗伊并肩的未来，才能无畏地接受圣光袭来，甚至不惜忤逆女神。
但现在，正因为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心底反而升起一丝恐惧。
恐惧忘记，恐惧寂寞，恐惧无法像现在这样感受对方的呼吸与心跳。
恐惧会失去已然拥有的一切。
正因为为了得到他，艾莉丝才可以做英勇的圣骑士。
却也正因为害怕失去他，艾莉丝才像现在这样不安到瑟瑟发抖。
就像栖息于黑暗之人，得到光明的眷恋便再也不愿重回过去。
“真难得啊，艾莉丝也有害怕的时候？”
“抱歉，说了没出息的话。”
艾莉丝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但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那是罗伊的手。
“害怕也没关系。”
漆黑的眼眸凝望而来，漫长的夜色在这一刻为少女降下一缕光明。
罗伊抚摸着少女的脑袋，柔和又坚定：“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救回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黄金的时刻
艾莉丝很少有恐惧的时候。
不管是面对何等强敌，遭受何等伤痛，她总是一脸淡漠，咬紧牙关默默地忍耐着一切。
唯有事关自己时，才会表现得格外脆弱，像是要失去珍视之物的孩子。
眼下的一切，让罗伊回想起最初的邂逅。
那时的艾莉丝也因为未卜的前路，黑暗的未来，满怀恐惧，却不得不竭力装作镇定。
这无可厚非。
初到陌生的贵族家庭，在沉重的现实面前，任谁都不安，更何况，只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子。
但现在不同。
不再忍耐，任由不安流淌，任由身体颤抖。
宛若在寒夜下瑟瑟发抖的幼犬。
恐惧情有可原，不安也是理所当然。
但她现在有了可以依靠，可以情愫，可以陪伴她的对象。
就像当初那样，罗伊抚摸着她的脑袋，用温柔消解她的恐惧。
又与当初不同，手掌自头顶滑落，托着了少女柔美的脸颊。
他要给的，不仅仅是温柔。
因为那个不安的女孩子，不是所谓故事中的女主角，也不单单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仆。
“艾莉丝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吧？”
艾莉丝的目光变得坚毅：“当然。”
“但是，偶尔累了的话，稍微休息一下啊，说些丧气话也没关系。”
与女神对峙，曾切身感触过那种浩瀚恐怖的微能，罗伊很清楚，那是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压力。
“就算你真的输了，也没关系。”
“唉？”
第一缕晨光，映亮了少年的面孔，与那熠熠生辉的眼眸。
在少女愕然的注视下，罗伊淡然却又铿锵有力，陈述着他的决心：“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救回来。”
“就算是神，也休想带走我的天使。”
“主人......”
少女不再颤抖。
取代而之的是跃动不已的心跳，清澈流光的眼眸，以及被晨光染上无暇绯红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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