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姜槐把做好的菜一个个端出来放在桌上，楚纤凝的眸子落到那条灵雪鱼上，“你又去灵雪湖偷人家的鱼了？”
“我自己钓上来的，哪能算偷？”
“缺了一块。”楚纤凝望着那条蒸好的鱼，淡然开口。
“我留了一块给她妹妹。”姜槐轻声回答，“她妹妹整日卧病在床，怪可怜的。”
“原来你这么心善。”
“都是师尊教的好。”
姜槐总有种楚纤凝的怒气值在蹭蹭上涨的缘故，或许等温绾绾离开庭院就是他的死期了，可为什么他现在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有点小期待？
嗯？师尊会不会又会把我按在地上狠狠踩我胸口？
完蛋！姜小槐！奇怪的属性觉醒了！
姜槐起身去房间里喊了温绾绾，温绾绾乖巧坐起来，身子还有些酥软，姜槐看着坐在床边的少女，蹲下来给她穿起鞋袜，大概是这个动作让温绾绾一时间有些羞窘，慌乱开口，“绾绾自己来就好的，哪能，哪能让姜槐师兄给我穿鞋……”
“没事啦。”姜槐无奈笑道，轻轻抓住她微微摆动的足踝，抬头看她慌乱的眼睛。
“姜槐师兄……人真好。”
“绾绾也很可爱。”姜槐给她把鞋子穿好，和她一起走出门，回到桌边。
楚纤凝不动筷，姜槐就不动筷，现在要避免任何楚纤凝可以用来合理收拾他一顿的理由，师尊楚纤凝有时候还是很讲理的，反正不会因为他左脚先踏入院子们打他一顿。
这顿饭的时间其实都稍有些晚了，已经是下午两三点，温绾绾只吃了一点点，倒不是因为味道不好，或许只是因为楚纤凝在场，不好意思吃的太多。
于是姜槐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
温绾绾抱着碗，眸子怯怯的，却又亮晶晶的。
楚纤凝也只吃了一点，便站起身淡然开口，“我吃饱了，你们吃。”
说罢她便走出了庭院，姜槐朝着温绾绾眨眨眼，“多吃一点啦，妹妹那份我已经留好了。”
“我感觉……好像楚仙子有一点点心情不好。”
“嗯？没有啦，仙子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胃口小很正常。”姜槐如此回答着，温绾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和姜槐吃过了午饭，便一起坐在椅子上晒起了太阳。
晒太阳真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姜槐炼药炉里的丹药总算是丹成，他将炼药炉打开，看着丹药上的金色纹路，金色纹路便意味着完美品质。
完美品质的丹药，即便是在炼药山那些天阶炼药师手里，也算是可遇不可求。可姜槐却掌握着近乎百分百完美品质炼药的方法，他和炼药山有些旧怨，这方法舍不得卖给炼药山，故此一直留在手里，等待着未来找个好买家。毕竟方法一旦流传开来，就不那么值钱了。
反正目前姜槐所认识的所有人里，应该还没人给得起炼制天阶以下丹药，百分百完美品质丹药技术的价钱。
丹药是修行者修行途中的一大重要资源，但绝大多数炼制出的丹药都伴随着丹毒，例如聚气丹，每个筑基修士一个月最多吃上一颗，若是吃多了便会丹毒累积，不利于往后的修行。可若是丹药完美无瑕，那吃上十几颗都没什么关系。
“这里一共十颗丹药，你给芙芙每三天吃一次，下个月我会再给她炼制新的。”姜槐将丹药塞到温绾绾手里，接着再拿出先前调配好的药液，“这是给她按摩身子的药液，一个月一次就好，她的身子只能慢慢调养，不必着急，一定能治好的。”
姜槐说着又忽然想到什么，牵着温绾绾回屋，从他的箱子里翻出一个人体模型，然后在人体模型上标注了按摩的穴位，标注好以后他交给温绾绾，“如果有哪个穴位记不清了，就照着这个模型按就好。”
温绾绾先是一怔，随即无辜的朝着姜槐眨了眨眼。
姜槐也无辜的朝着她眨了眨眼。
温绾绾笑起来，姜槐便也跟着笑起来。
“那姜槐师兄为什么还要先给绾绾按一遍身子？”温绾绾边笑边问。
“因为要绾绾先熟悉一下，保证万无一失。”
“原来是这样啊。”温绾绾笑的愈发开心起来。
“是的，就是这样。”姜槐说谎从不脸红。
68 卑鄙小狗
姜槐送温绾绾一同回了庭院。
回庭院时已是日暮西山，温绾绾推开门，回眸望向姜槐，姜槐看着她眼睛，“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嗯呐。”温绾绾乖巧点头，只是却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仰起脸，“那……可不可以抱一下？”
姜槐把她温软身子轻轻搂到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姜槐也不知道楚纤凝去了哪。
他沿途问了几个弟子，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过他的师尊，有弟子见过楚纤凝的行踪，给姜槐指了路，姜槐一路走一路问，最终来到了灵雪山，看到了灵雪湖边的楚纤凝。
楚纤凝一袭白裙，安静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截竹子做的钓竿，放在水里的渔网不见一条鱼，姜槐来到她身边，刚要坐下，楚纤凝淡淡开口，“你来做什么？”
“来钓鱼。”姜槐轻声回答。
“师尊的钓竿太老旧了，钩子也不好，容易脱钩，鱼饵太老了，灵雪湖里这些灵鱼都精着呢，知道这鱼饵有险，不会咬钩的。”
“不要你管。”
“我的意思是师尊要不用我的钓竿和鱼饵？”
“不要，你好吵。”
于是姜槐乖乖闭嘴，安静坐在楚纤凝身边，拿出他的钓竿和楚纤凝一同钓鱼，似乎今天他的运气不错，好几条灵鱼上了钩，虽然不是灵雪鱼，但也都尤其肥美。
相较于姜槐的大丰收，楚纤凝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都未曾有鱼儿咬过她的鱼钩，但她的表情却很平静，不见一丝一毫急躁在里面。
“这条鱼明天煮鱼汤怎么样？明早我们吃鱼汤面。”姜槐问着楚纤凝的意见，楚纤凝却不搭理他，就好像没听到一般。
这时候就不能开口了，再说话楚纤凝只会嫌他吵。姜槐乖乖闭嘴，坐在楚纤凝身边，陪着她又钓了一个时辰，他又上钩两条，楚纤凝的鱼竿仍旧一动不动。
“你回去。”楚纤凝忽然开口。
“为什么赶我走？”
“鱼被你抢走了。”
“都说了是钓竿和鱼饵的问题啦，师尊要不试试我的？”
“我不。”
“怎么还小孩子赌气呢？”
“你再说一次？”楚纤凝转过头，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姜槐缩了缩脑袋，没敢再说。
楚纤凝转过头，眼睫微微低垂，眸子仍旧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她也说不清她到底在生什么闷气。
姜槐的婚事是她亲自指定的，既然是她做的决定，那她就没有任何该生闷气的理由。楚纤凝从来没想过她会有个孩子，可却把姜槐领回了家，当做自己的孩子那般养大。她并不喜欢束缚他人，所以她从来对姜槐的许多事都不闻不问，任由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可为何见到他带别的女孩来院子里，她的眼底就宛若进了沙子一般不舒服？
分明姜槐很小的时候，楚纤凝便已经在想给姜槐未来安排婚事，她和洛月观本就是闺中密友，若是姜槐娶了洛卿雨，本就是最好的选择，这件事她想了好多好多年，可究竟又是什么时候悄然变质的？
楚纤凝说不清。
她本想一个人静静，所以来到了灵雪湖，可这家伙就像是闻到味的黏人小狗一样凑了过来，于是她的心便像湖面泛起的波澜一般，没法再平静下来。
姜槐很乖的没有再说话，他把钓竿收起来，安静坐在楚纤凝身边，只留了一条准备明早拿来做鱼汤面的鱼，其它鱼他都放回了灵雪湖里。
楚纤凝仍旧握着那截竹竿，她仍旧没有钓上鱼。
暮色已经尽数降临，天边的月亮如钩，头顶繁星闪烁，山中的气温渐冷，姜槐稍稍有些冷，寒毒他已经祛除了七七八八，或许只是因为穿的有些单薄。
他的这些衣裳都是过去修行时候买的，修行之人不惧寒暑，自然不必考虑厚薄的问题，可如今他修为尽废，冷倒是实打实的。
楚纤凝像是一具凝固的雕塑，就这么望着湖面坐了好久好久，姜槐就乖乖坐在她身边，托着腮帮陪她一起望着湖面。
直到圆月高悬，明月清辉洒落在两人身上。
“师尊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钓到鱼就回，你困了就去睡。”
“我不困，我等师尊钓到鱼一起回。”
“回。”
“不回。”姜槐想了想，小声嘀咕，“我怕黑。”
回山的路，树上倒是都有不少流萤石，流萤石便是照明灯，只需要极其微弱的灵气便可触发，但姜槐的身上只有一丝灵气，几乎无法离体，自然便没法触动流萤石。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还会怕黑？”
姜槐一怔，随即忽然轻笑起来，“我还以为在师尊眼中我一直都是小孩呢。”
听见姜槐回答，楚纤凝愣神了片刻。
或许她思考的问题答案就在其中，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楚纤凝不再把他看做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了呢？楚纤凝忽然回忆起姜槐好小好小的时候，刚跟她回山那段时间，会眸子怯怯的看着她，说着自己怕黑，做噩梦，又梦到那些邪修杀人的场景，不敢一个人睡。
于是她便将小时候的姜槐轻轻拥入怀中。
似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只是把他当做孩子，或许真正的变化，要从姜槐忽然把对她的称呼从娘亲改口为了师尊，再改口为了仙子姐姐开始。
是这个小混蛋先包藏祸心。
他喊出那句仙子姐姐的时候，楚纤凝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仿佛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变成了一只入室狼，说不清的恼怒让她把姜槐绑在树上抽了一顿，可看着他脸上的委屈，又怎么都狠不下心重罚。
可好像她越是纵容，这家伙便越是得寸进尺。
她是否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该用鞭子把姜槐抽到一个月下不了床，这家伙是不是就再也不敢了？
只可惜姜槐猜不到楚纤凝此刻心底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轻声接话，“那师尊更希望我是小孩，还是现在的姜槐？”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从来都不需要你变成我希望的样子。”楚纤凝望向远处的湖面，湖面此刻起了大风，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时不时有灵鱼从湖面跳起，溅起的水花也一并洒落着月光。
树叶被风吹动，哗哗的响，姜槐裹紧了身上的衣衫，这深夜的山中湿气好重，分明都是晚春，可还是冷的过分，他的身体微微发抖，楚纤凝看了他一眼，抬起手，下一瞬，浩瀚灵气便将他回山路上的流萤石尽数点亮，她淡淡开口，“回去吧。”
“我想陪师尊再坐会儿。”
“我不需要人陪。”楚纤凝冷声回答。
“师尊过去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曾会觉得孤单寂寞吗？”姜槐忽然轻声问她。
“习惯了就好，冷清有冷清的好，热闹有热闹的好，只是我喜欢冷清安静。”
“那我不说话，只是坐在这，师尊可不可以不赶我走？”
“你不冷吗？”
“有一点，但还好。”
“所以你留在这做什么？”
“等师尊钓到鱼。”
“钓不到的。”楚纤凝淡淡开口。
“钓不到师尊为什么还钓？”
“我乐意。”
“说不定会钓到呢，再等等呗。”姜槐轻轻眨眼。
“那你就等着好了。”楚纤凝别过脸不再看他，将眸子再度望向湖面，远处的凤似乎渐渐大了起来，有不少落叶被吹到湖面之上，寒风瑟瑟，远处隐约有一道雷霆闪过，似是要下雨了。
耳边隐约响起雷鸣声，湖面被大风吹的波涛汹涌，这般天气想必鱼儿更不愿上钩了。
在第一滴雨落下以前，楚纤凝便已将灵气屏障升起，隔绝了落在两人身边的雨。
姜槐一怔，紧悬的心悄悄放下来一些。
这说明师尊的气稍微消了一点，否则她应该会很乐意看他这条黏人小狗在一边变成落水狗。
世人皆以为折花仙子楚纤凝性情冷冰，清冷孤傲，但姜槐和楚纤凝相处那么多年，他很清楚，师尊其实只是喜欢安静，性子是稍稍傲了些，但却外冷内热，极容易心软。
正因为她太容易心软，才被他这只卑鄙小狗占了好多便宜。
雨珠落入湖中，月亮早已被隐藏在阴云里，只剩下湖边树上的流萤石泛着亮光，姜槐不经意间转头，看着流萤石灯光下的斜密雨丝出神。
姜槐并不喜欢下雨天，因为每逢下雨天，楚纤凝身上的旧伤便会发作，会让她身子不舒服，会有些轻微的疼痛与晕眩，所以下雨天楚纤凝总是在睡觉。
楚纤凝的旧伤是五百年前得的，那时候的伤势伤及了本源，虽然并不影响她一路继续修行到第八境，但也因为旧伤让她的修为就此止步第八境初期，无法再寸进半分。
姜槐一直在给她寻药，她的旧伤并不好治，若是五百年前，姜槐便只需要一副药便可药到病除，可她这旧伤已经伴随了她五百年，病气已然深入骨髓，想要彻底治好，所要寻的药材尤其珍贵，有价无市。
“师尊，下雨了，我们回去睡吧。”姜槐柔声说道。
“我不，你回去。”
“那我也不回，我等师尊钓到鱼。”
“那我要是永远钓不到呢？”
“那我就陪师尊在湖边等，等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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