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船头鸦
“你没有进入乐园，不管是出自什么原因，教会都应该给你补偿，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我可以做主给你一个见到暮光实体的机会，但最终这个机会你能不能把握住，它又愿不愿意见你，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李维对于这个提议没有半点犹豫，他直接了当的就答应了下来。
“可以，我愿意去试一试。”
听到李维的回答，老人很快就叫来了守在院子外的一名主教，让他给李维拿来了一套崭新的暮光牧师长袍和一个星光十字的徽章。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教会的一名行走牧师，但你没有传教的任务，这些天只要先暂时跟在我身边就可以。”
李维接过了那身黑色的袍子和星光十字徽章，他转头再次看向已经从板凳上站起来的老人，
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个老人的身材很高，高到和他都差不多的程度了，两人相对站，目光完全可以平视。
“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我后面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乐，你就叫我老乐吧。”
就在李维在暮光大教区为自己进不了乐园而维权的时候。
中央的物理所，也在对教会下发的那张银色卡片和通讯器进行了完全的拆解和研究。
“基本能确定的是，那个乐园的构架利用到影子宰相的算力和逻辑，并且其中的引导人脑电波进入深层意识的行为，也有影子宰相在其中参与。”
在得到这个结果后，特地为此赶过来的内阁大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教会在影子宰相那拥有多高的权限？”
“这一点只有陛下知道，但从这个乐园项目来看，教会的权限很高很高，甚至要超过了所有的研究所。”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那名大臣一脸忧虑，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进行细思，转而问到了内阁和皇室真正关心的关键问题。
“那这个乐园把人的意识引导以后，到底有没有坏处或者其他副作用？”
物理所的一名副所长摇了摇头。
“这我们也暂时观察不到，毕竟这才仅仅只是有人第一次使用，想要进行判断得出依据，还需要更多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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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壞東西
中央，南街。
这里是整个中央的资源集散中心，从其他各个资源城市送过来的各种煤炭、铁矿、汽油等等工业资源，都会先被拉到这里，被劳工装卸分配，最后再被送到各个研究所或发电厂加油站。
而在这里，也聚集整个中央，最为底层的一批人。
这些人在内阁口中的说法，被称为帮闲，并不承认他们是像劳工以及农户那样的无产者，而是一群想要在闲暇时赚点外快的普通中央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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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南街工作的人，确实也拥有中央的户籍身份，但他们在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居住之所。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从学院毕业的特招生因为成绩过于优异被各大实验室招收后，努力赚钱，而被从老家接到中央的，曾经是劳工与农户的家人。
但作为他们唯一能在中央安稳生活保障的特招毕业生儿女，在之后的实验中出现了意外。
要么身亡，要么重病，从家中的顶梁柱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拖累。
很多这样的家庭，最终都会放弃治疗，将从原本家庭的骄傲如今变成家庭噩梦的儿女丢弃在中央，让其自生自灭，其他人则把能卖的都卖了，重新返回老家。
还有一些，却不愿意就这样看自己孩子如此痛苦的死，这些人想要留在中央，利用这里的医疗条件给孩子治病，但那些医院高昂的费用，又让他们难以承担。
这些人没有地位没有工作且不被这座城市接纳，最终只能在南街这里找到和之前一样的苦力劳作，拼命赚钱苟延残喘。
而在天黑下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后，那些劳累了一天的中央“帮闲”们才从岗位上满身疲惫的下工。
这些人大多居无定所，每一天赚的钱基本全都被送到了医院，为了方便，他们便在附近的公园中支起一个破烂帐篷，随便对付度过一夜又一夜。
只是最近这些天，内阁上层为了严查入境无户籍人员隐藏停留在中央的情况，开始对各个地方都进行了检查，这片公园也不让“帮闲”们住了，整个都将他们驱离。
现在，这些满是臭汗的人们只能倚靠躲在南街最大的仓库墙边，等待夜晚的宣传结束，再支起帐篷安眠。
人们疲惫不堪，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坐在墙角，在阴影中不知道是在看那昏黄的路灯下，正在晚间散步幸福的一家三口，还是在为明天的医药费而感到发愁。
就在夜渐渐深了下来，帮闲们开始在墙壁支起帐篷的时候，两名身材高大，穿教会牧师长袍的一老一少，穿过那昏黄的路灯，来到了这片帐篷聚集地。
正在支帐篷的帮闲，有很多都认识那名身上的袍子打满的补丁，面容苍老，但腰背挺拔，没有半点弯曲的老牧师。
“您又来了。”
“昨晚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睡过那样一次好觉，做过那样的美梦了！”
“我今天听说，这样的东西是那些贵人们在教会花很多钱才能享受到的？您这样给我们用会不会给您带来麻烦？”
听到那些帮闲们的问题，李维也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乐。
老乐却只是微笑摇了摇头。
“那些人不是花钱买，而是捐钱，他们捐的这些钱中，教会就划分出一部分来用到你们身上，所以不用担心什么。”
这样的回答让这些帮闲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们的话语也都变得轻松起来，对老乐不停的表示感谢，同时也都注意到了站在他身边的那名年轻牧师。
“不用管他，他是新加入教会，暂时跟我实习。”
老乐只是随口说道，也没有为李维做什么介绍的意思。
很快，当这些帮闲们搭好了帐篷，都钻进去躺好以后，老乐在外面点开了他手上已经打开网页的通讯器，播放了上面悠扬的纯音乐。
直到帐篷中的每一个人都进入了梦乡之后，老乐才关掉了音乐，收起了通讯器。
老乐拍了拍李维的肩膀，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李维在是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在帐篷中陷入熟睡的人，他跟上了老乐的步伐，同时疑惑的问。
“所以乐园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催眠器，它唯一的作用是让每个人看到自己的欲望？”
“这些所谓的帮闲，在乐园中做的梦基本都是一样的。”老乐带李维走到了那路灯亮起的道路上，“在梦里，他们的家庭没有破碎，阖家团圆，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在一起生活，这是他们的欲望吗？”
李维摇了摇头。
“希望也是一种欲望，欲望这个词或许偏贬义，但它无关好坏。”
“你觉得人一开始生下来的时候，本性是坏的，还是好的？”老乐忽然问道。
他看起来相当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和李维聊些什么。
性恶论还是性善论，这是一个自古以来都有争辩的论题，但在近现代社会学等一系列的人文科学兴起以后，这个问题其实就已经没有了争辩的必要。
李维说道。
“性善还是性恶都是人自己来进行定义的，而人本身又是一种社会性生物，不能脱离群体存在。社会性是社会性动物的意识的表现，它使社会内部个体的生存能力远远超过脱离社会的个体的生存能力，在这其中又包含了利他性、协作性、依赖性以及更加高级的自觉性等特性。”
“这些特性说不上好坏，只是由其他个体自己自行定义，而一般有利于个体之外的，往往就会被定义为好，而损害他人，独利于自己的又被定义为坏，这些依据会根据社会的发展而产生改变。”
李维看向老乐的眼睛。
“所以对新生的个体，进行好坏判断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而是要从社会的层面进行分析。”
老乐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之前看过关于哲学或者社会学的书？”
李维耸了耸肩，对于自己所暴露出来的一些东西并不以为意。
“你不会把我举报了，让刑事厅的人来抓我吧？这些可都是中央命令禁止的禁书。”
老乐笑了起来。
“他们越是害怕什么就越禁止什么，你说的没错，人是社会性的，所以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出了问题以后，那其实问题就不在个体身上了，而是整个社会都出了问题。”
“但在社会中生活的人，很少很少能自己察觉到真正出了问题的是这个社会，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会认为这一切本该就是这样，他们的享受是应得的，而在底层庸庸碌碌的大众们，他们没有知识，因为巨大的劳动而没有精力思考，很多人只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变成这样，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还不够上进。”
老乐带李维从南街离开，他们来到了南街附近最大的一家医院职工公寓附近，从这里走过的时候，几乎在每一栋公寓前，都能隐约听到每个房间中，都有那悠扬的纯音乐从中传出来。
老乐讥笑了起来。
“听见了吗？就算那些害怕教会不怀好意的人再怎么阻挠禁止也没有用，只要有一个人尝试，进入过乐园，那它就会像是病毒一样，不受控制的开始蔓延，就算是生活的再富足，只要等级之上还有等级，那他们就不可能没有幻想与欲望。现实实现不了这种欲望，可在乐园中，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心想事成。”
李维这下听懂了，他看向了那不知道在讥讽谁的老乐，明白了过来教会的乐园计划根本就是一场阳谋！
中央的高层知道教会不可能就这么突然在对权贵的态度上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以会对这个计划百般提防。
可人的欲望却是提防不住的，那些体验过乐园的人总是会和其他人交流，会炫耀，会推荐。
而伴随时间的推移，很多人发现进入过乐园的人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甚至教会自己的教职人员也会进入乐园，帮助底层的帮闲他们公益性的利用乐园来进行放松的时候，他们心中就算还有戒备，也会伴随周围人都已经体验了，就算有问题，也是所有人都出问题这种心态，从而加入乐园计划。
如今距离乐园计划被推出，第一批使用体验上的人才不过刚刚过去三天。
整个中央都已经被那只存在梦幻中的完美世界所迷住了，而在夜间进入乐园，不仅不会给人们正常的生活运作造成影响，反而会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让他们感觉睡的比以往还要舒服，满足。
就像这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一样。
“但它真的就没有一点坏处吗？”李维转头对老乐问道。
老乐平静的给李维说出答案。
“如果让所有人认清这个社会出了问题是坏处的话，那乐园确实是一个坏东西。”
第217章 密會
正如李维所猜测的那样。
乐园计划是一场阳谋。
中央的高层们知道这个计划肯定有问题，教会也根本不掩饰它有问题，但在它被传播开以后，散播的势头就没有办法止歇了。
想要阻止，高层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下强令，将教会发下去的银色卡片和通讯器全都列为违禁品，禁止在市面上流通。
可这种事就是赤裸裸的表明内阁和皇室与教会撕破了脸皮，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出现适得其反的效果。
越是禁止，反而越是使其流传的范围更广，传播的更迅速！
所以，在没有任何阻挠的情况下，从乐园第一天发布，五天的时间过去了。
如今进入乐园早已变成了一股潮流，甚至一些高级医院，都利用它来治疗一些心理疾病，并且效果异常显。
中央的新闻媒体们，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谨慎报导，变成了现如今的称赞有加！
他们宣称乐园的出现是近一百年来最伟大的专利，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只局限在中央，现在整个东大区都在混乱当中，就是因为有很多人陷入不满足的欲望。
内阁应该尝试与教会达成合作，将乐园的入口简化，并且向整个东大区进行推广，这样就会消除底层的不满，让世界重归和平！
这样的言论一出现，就在中央传播开来，也让那位于中央郊区，平时根本没什么人前往的大教区，如今彻底被各种豪车包围的水泄不通。
就连一开始对这件事相当抵制的参政议事，也有人抵抗不住诱惑，来到了教会想要捐款加入乐园。
甚至有传言，皇室也在私下联系了教会，捐钱要走了一批卡片和通讯器。
对此教会表现出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不管谁来，只要捐钱，要多少通讯器和卡片全都有。
而就在整个中央都陷入到了一种乐园热潮的时候，生物、物理两个研究所已经联合起来，在内阁的急令之下，开始对教会下发的两样乐园入口进行解析。
在有高级研究员，以及天选层级的副所长亲自参与到这个项目中的情况下，这些人很快就有了一些别样的进展。
“除了影子宰相的相关权限外，我们确实在其中发现了暮光的底层架构，第一任暮光教皇在创办暮光教会之前，是物质高塔的驻守者之一，他的一些研究在生物所被创建后，也被传承下来。这个乐园利用到了这些技术，但.很奇怪的是，又不是完全利用。”
内阁的代表显然听不懂他们这些学术上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能不能把话说再明白一些？”
研究组的成员看向他时，目光中明显夹杂对这名不学无术者的不满，但这次的汇报会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给上层解释清楚，乐园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还是压下了这种不满，由发言者尽量用直白的大白话说道。
“暮光的架构核心是将信徒的一缕脑神经牵引到教会虚构的那个世界当中，一旦现实世界灭亡，暮光世界就会被启动，将脑神经分离出去的人们就可以在那个世界以另外一种方式存活。这就像是人分出去了一个分身，把这个分身藏在了一个安全室内，外界的人本体一旦出现了生命危险，那安全室内的分身就变成本体，安全室也从一个狭隘的空间，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而乐园的这个架构却是反过来的，进入乐园的人并不是像加入暮光那样，让自己的一部分进入了安全室，而是教会利用了影子宰相的虚拟数据权限，将这个安全室直接在某一特定时间，达到触发标准后，强加在了人的意识上，就像是一个房中房，人还在现实世界，乐园也在现实世界，但人的意识却被关进了乐园内，而在那里，意识平时越是匮乏什么，乐园就会给人展现什么，这就达成了心想事成。”
那名内阁的代表在研究组的发言者费尽口舌的解释下，总算是懂得了其中的一些原理，但他的问题依旧存在。
“所以呢，这个乐园只是这样吗？它的全部作用就是为了让人做上一个美梦，然后睡上一个好觉，就没有其他的后果了？”
这才是内阁和皇室关注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