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紫罗天
明俊眼睛一亮,但很快黯淡,摇了摇头。
周围人疑惑的看向他。
申鹤这明显是想去看看,甚至是祭拜啊,怎么明俊反而不说了呢?
倒是重云,这个时候忽然抬头,神色严肃,开口道:
“凡我族裔,宜诚敬帝君,仁德处世,切莫心生邪念,与魅惑之魔相勾连。
若有逆子,胆敢以身为祭,交通邪魔,其罪非浅。
此人身后,不得享家族之土,墓穴闭之,以防污我宗庙清誉。
魂兮不归,既不容于天地,亦不可入生死之狭间。
无碑无铭,遗恨千古,魄散九天,无处话凄凉。
月冷风清,其灵飘零,终岁孤苦,哀哉悲矣!
此为鉴戒,警示后昆,勿蹈覆辙,守正避邪,方能族旺业兴,世代绵延。
慎之,戒之,勿令贪痴嗔念,毁汝一世清明,遗臭万载,悲夫!”
一大段话,直接让边上的派蒙脑子宕机了。
“什么,什么什么?重云在说什么?”
她一脸的茫然,
重云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起来,她就懵了。
周围能听懂的人都没有解释,这也确实不好解释。
唯有明俊,转过头来,看著重云冰冷面孔上的一丝严肃,微微叹息,然后道:
“此乃方士祖训,吾等方士,传承仙家,除魔卫道,护卫璃月,任何勾结邪魔的族人,不能下葬,不能轮回,不能安息,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这下,派蒙听懂了。
小脸惨白,有些担忧的看向申鹤。
很显然,申鹤的父母,特别是父亲,是没有坟地的,甚至,死后大概也没有什么安宁。
对于犯下大错,以血亲祭祀邪魔的他,方士家族不会因为他死了,就放过他的。
如同泣血诅咒的家训,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过,派蒙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申鹤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微微点头。
“方士传承仙家,他犯下大错,理应如此。”
她并不因为自己的父亲魂飞魄散而伤心,反而很认同这种处理方式,
这种认同不出自于仇恨,而是单纯的理性。
方士虽然比不上仙家,但也有种种超凡手段,
就像她的父亲,一个旁支,就可以引动魔神残念的力量。
如果没有这种祖训传承,方士一旦堕落,造成的威胁就太大了。
晚饭在开心中开始,在沉默中结束。
知道了申鹤的故事,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继续聊天了,
晚饭结束后,众人便各自去休息了。
是明俊给安排的房间。
……
深夜。
闭目养神的王昊忽然睁开眼睛。
“她又不想见你,你又何必呢?”
明明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王昊却好像在和人说话一样。
下一刻,
一道模糊到几乎要消失的身影浮现,
这是一个中年人,相貌很板正,看上去就是正面人物。
可现在,他却跪拜在王昊面前,苦苦哀求。
“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万般罪过,皆在我身,万般酷刑,我都接受,我只…”
王昊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将霄灯交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她若想见你,拘魂术法,她又不是不会。”
“她甚至连身上的辟邪法咒都没有停下,就是不想见你啊。”
“再说了,你现在估计也就一口气了,等海灯节一过,万象更新,这霄灯还能护你几分?”
“最后一段时间了,不如好好享受最后的宁静吧。”
中年人闻言,并不言语,只是依旧跪拜在王昊面前。
“罪民别无所求,只想与她见最后一面。”中年人声音悲戚,“哪怕,魂飞魄散,亦不后悔。”
王昊眼里,弹幕纷飞。
大家都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这人,估计就是申鹤的父亲。
而弹幕对于这个人的态度,也是大不相同的。
有人认为这人恶心,用女儿祭祀邪魔,就不该被原谅同情。
也有人觉得,这人都死了,甚至现在都要魂飞魄散了,或许可以让他见申鹤一面。
当然,也有乐子人,让王昊把这鬼魂抓起来,明天送给申鹤。
而王昊看著身前跪倒的中年人,最后微微叹气:“何必呢,她又不恨你,说实在的,她甚至都不在意你。”
“罪民只求见她最后一面。”
中年人依旧不放弃。
“也罢,跟我来吧。”
王昊起身,往门外走去。
中年人狂喜,连忙跟上,
“我只帮你问一下,若是她不愿,那你就死心吧。”
“是,罪民明白。”
一人一鬼走到一处房间门口。
王昊正要敲门,忽然停住了手。
下一刻,房门被打开,露出申鹤清冷的面容。
与白天不同,她身上大量的辟邪符咒,都停止了运行。
“申…申鹤。”中年人颤抖著开口,“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申鹤平静的看著她,鬼魂嘛,她见得多了。
眼前的鬼魂,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所谓的血亲,所谓的父亲,所谓的亲情,在申鹤这里,其实都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目光瞥过鬼魂,申鹤看向了王昊。
王昊耸了耸肩:“这家伙吵得我睡不好觉。”
申鹤眼眸一闪,点点头:“多谢。”
然后不等王昊回答,又看向中年人:“走吧。”
说著,她转身走向外面,手里还拿著那个破破烂烂的霄灯。
中年人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却也直接跟上。
王昊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回去睡觉。
至于他们去哪里,王昊其实也有个猜测。
申鹤不在意父亲血亲,但她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曾经那个在山洞里绝望厮杀的女孩。
所以,他们应该是去那个山洞了。
正如王昊所想的,
申鹤带著鬼魂,一路奔驰,来到一处山洞。
靠近的时候,中年人已经反应过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申鹤…”他轻声呼唤,
申鹤站在山洞面前,转身看向他:“好了,说吧。”
中年人魂体微微波动,满肚子的话,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开口道:“对,对不起。”
申鹤微微点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嗯。”
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正如她之前说的,她并不恨父亲,只是无感而已。
一个无感的人,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你会接受或者拒绝吗?
你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申鹤伸手将霄灯丢进了山洞,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多看中年人一眼。
山洞口,
中年人没有跟上申鹤的脚步,他已经完全明白了申鹤的态度。
而说出一句对不起的他,同样再也没有勇气继续面对申鹤了。
山间刮起阵阵阴风,穿骨透魂。
躲藏在霄灯之中的罪魂,终难逃宿命之劫。
风起时,带著刺骨的寒意与千古沉淀的怒斥,一圈圈围绕著那忏悔的灵魂。
每一缕风,都是锋利的刃,割裂著记忆的碎片,让他的意识混沌。
灵魂的光华渐渐黯淡,被无情的阴风一层层剥离,直至最深处的自我显露。
“对…不…起…”
直至最后一缕意识被风吹散,融入无边的黑暗,那犯下大罪的灵魂,终化为乌有。
只有山洞里,一盏破破烂烂的霄灯,上面掉了颜色的小女孩,似乎找到了回家的路。
……
第二天,
王昊被一脸惊慌的派蒙摇醒,
“怎么了?”
“王昊,不好了,申鹤不见了!”
今天荧和派蒙早早的就起床了,去找申鹤,却发现申鹤的房门没有关,而她的人也不见了。
去问了周围的一些工人,却都说没有见到。
所以,荧和派蒙就觉得是申鹤失踪了。
然后这个消息又很快传到了其他人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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