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以至于彼时连在流连打工中蹉跎的青山小姐都对此耳熟于心——
只是,此刻回想起来,却不知为何咬起下唇。
领着林森在大学校园中的某刻树下站定。
盛夏时节,高木葱葱。
却仍有落叶因风下坠,凋零落地:
“就是...我在想一件事情。”她仰起脑袋,“如果说,我是说如果...那位梅姓港星,在最开始,就知道近藤有女友。面对他的那句索吻的表白,是否还会动心呢?”
“。”
“她还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明明有女友的男子,一路飞到日本来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吧。
但余光之中,身边的青年人却抬起头来,似乎和她在注视同一条无法守护住树叶的枝条。
“我想,对那位女士而言,现实中最后的选择,就是你的假设中最开始的答案。”他压低声音,“她离开了,不是么?”
“离开...”
呢喃着的青山夏至低下头,突然发出叹息,“也是呢,无论如何都只能这么做了。不然,非但自己越陷越深,还会反过来伤害同样无辜的中森桑...这种事情,拖延下去,绝对不会有最后的赢家吧。”
“......”
“看起来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啊!”
然后下着结论的某人被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青年人猛然拍住双肩。
“好了。”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有些坚定和沉稳。似乎,这几日的迷茫因为刚才的问答而逐渐消散。
有什么东西清晰起来——
他突然轻笑几声,有释然,似乎还夹杂几分难以察觉的自咎。
却完全没影响接下来的动作和发言。
“聊别人的事情可别代入太深。再者,你这笨蛋的前提就错了。”
“...?”
“依我所见,依照那位近藤表现的本性,恐怕你的假设根本就不可能。”
林森的语气有些嫌弃,“别的不说,真实的情况明明就是,在事情彻底败坏之前,近藤可是永远在号称自己和女友已分手的...有关这件事情细节,在海之隔的港圈,可是有不少知情人的。”
“从始至终,他没有真正尊重过两位和他有所纠葛的女士,任何一方。瞒着所有人的他,在乎的,只有自己。”
到现在,大概明白某个笨蛋情绪低落的具体根源了。
大概是想起这件事情,结合自身现状,有些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林森心底里理解夏至姑娘的心态——正如她所说,站在她的视角,也许恐怕真的要考虑所谓“离开”的事情。
他体谅她的心情。
但是,但是,绝对需要吐槽的一点是——
能不能不要莫名其妙把他——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责必担有求必应.行端坐正.坦白从宽.林森参上——
代入某个,能在未来为了刷票拿奖的所谓事业,连被雅库扎盗走的亲妈的遗骨都能不要的抽象变态?
虽然...啧!唉!
就是说,林森真的很郁闷。
相当郁闷。
第一百一十二章 蜃景与吻
回忆有时候总会这般纷涌而至——引着人回到久年前的同季。
二十四岁的女孩便想起那个多前的初夏午后。
彼时,穿着朴素的校服,待在自家后院的小屋间拨弄吉他。
恍惚间在昏沉的热气中晕晕乎乎,伏倒在屋内的凉席上小憩。
也不知多久,被摇晃着肩膀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名面目模糊、身体虚幻不似实体的少年郎。
一袭白衣,干净清爽。蹲下身来,额头上有仿佛是远远奔赴而来的健康潮汽。
虽然瞧不清表情,却似乎能深切意识到,他好像在笑。
他说:
“你唱歌真好听。从没听过这么动人的嗓音。”
他还讲:
“你的吉他弹得也棒。”
他似黑白电影中的绅士那般探手过来,仿佛向迷迷蒙蒙中的少女发出邀约。
于是女孩在羞涩和坚定中探出右手,将要摆到了他温热的掌心中——
再然后——
她醒来了,从梦中。
手指触到有些发凉的吉他,拂过铜弦和木身。
可望向远处原野青地时,却能依稀见得一个一袭白衣的影子,仿佛还未远去的梦中人——
于是少女爬起身来,半睡半醒间跌跌撞撞奔行。
直到气喘吁吁,鞋脚染泥,才彻底呆立在一条新修的柏油车路上,发觉所达之地一无所有。
——蜃景,又称海市蜃楼。
是,由于光线的反射和折射,于空中或地面出现虚幻的影像。
一切,不过是太阳与夏季热浪对单纯迷糊的少女心的调皮的小小捉弄罢了。
可处在情窦暗开年纪的女孩却为此暗自低落了好几天。
在氤氲六月的燥热午夜中,她总想着那个朦胧的梦中影子。
会有人如那般茕茕孑立,以带着笑意的声音称赞她的嗓音和弹唱吗?
会有人大胆向学生时代向来在同龄人间寡言的她探出手来,邀她一起奔往未来吗?
那样的心事藏在年少单纯的心里,埋得好深,蔽得好长久。
直到前几日的那个夜晚,重新如破土而出的花芽,在梦中猝不及防地袭来。
年岁已长。
年少时梦中的少年也长大。
在她褪去学生时代的校服,打扮成大人模样时,也换上正式却轻快的夏装。
用那多年前的她未曾抓住的手,紧紧牵住她。
时过境迁,此去经年。
姿态,从彼此对面,变成一起面对。
讲的,却还是那同样的一件事;
“她的嗓音很棒。她的弹唱绝佳。我想和她一起,奔向未来。”
许久的旧梦在那一刻被添上新的颜色。
那张曾经无比模糊的脸也有的清晰的样子。
而那淡薄却真诚的微笑,依旧还在。
于是,已是大人的少女忍不住转身拥上去——
再然后——
她又醒了过来。
在七月闷热的午夜,在乏去凉意的卧间。
为她所紧紧拥住的还是通体微凉的吉他。
一如年少时的蜃景。
仿佛夏之灵的捉弄还在继续。跨越时空,系起命运。
但年少的失落在成年后却凝结成了酸疼。
也许,是因为那个看不清摸不着的身影有了清晰的面容还有名字。
他——
心有所属。
却不是她。
是她太贪心了吗?
明明应该感到高兴——为她所追逐的另一朵名为梦想的新芽,所将绽出的花朵。她本该持着感激和挚心道谢,坦然利落地对那个他笑着。
可是,某种要眼睁睁地在注目中错失的感觉,却比夏季扰人的燥热还要难以承受。
是她太不知足了吗?
一开始,那么高兴能够相遇。
然而,未来或将发生的一切,却让共同历经的诸事显得如此悲伤。
以至于,那些让人感到幸福的回忆,都显得隐隐作痛。
在酸涩的熬磨下,忍不住反过来,下意识生起埋怨。
对他,以及自己。
为什么要如此待我好?无条件地信任我,为我奔走,为我付出。
只是...心里喜欢的女孩子,下定决心相伴走过一生的那个她,并不是我啊。
为什么我又要如此无法自控?
明明已经知道这一切了,期间早就有清醒过来抽身离开的机会,却放任着自己越陷越深。
便蓦地又蔓延出几分不甘。
为某个人丢出不婚不爱却最终转回来打到他自己的回旋镖。
为她自己当初没能鼓起勇气放开胆子,大胆讲出心意的自作聪明——明明,那时还沾沾自喜,认为是正确的对策。
如果,当初被他问及内心时,大方承认了的话,会不会...
...
但,没有如果吧。
伊藤,是个很好的女孩。相识以来,早意识到这一点。
该放弃和“离开”的,是她自己。
她不可以去伤害谁——尽管她喜欢着他。
依旧无法压抑那样的心情。
不过,必须要结束这种奇怪的关系了吧。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做些什么的。
必须,逐步给自己打一副完美的、永不悲伤的假面。
慢慢剥离脑海中他的影子。
试着深匿起脆弱和难过。
自此之后,青山夏至和小林森之间,只应剩下友谊和知遇之恩,除此之外不许再有其他心绪——
本是这样下定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