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至少，在林森心里，这儿甚至不比东京唯一指定富人区的世田谷差。
但比较难蚌的一件事是，东京都的广大炒房客们似乎也都是这么想的。
或者说，更大胆些——据说，有些甚至放出“板桥就是下一个世田谷”之豪言，来预测房市的前景。
更有比较拼的甚者，已趁着这年下旬日本央行连续多轮降息的关头，直接抵押资产借来巨额贷款，跑到板桥这购置了好几座房产。
望着新闻上日渐上行的房价指数，眼中已冒出发大财的金光，仿佛请神请到了隆中论天下的诸葛，连声高呼“这不有了么？”不带停。
恨不得立刻穿越到五年后，见见自己的宝贝房子的市场价位究竟几何。
疯狂而荒唐的操作，看得旁观者清的林老师直摇头——
要知道，房产可不是股票之类的证券资产。
并非那种再怎么样，在未来泡沫崩盘时都可以咬牙提前割肉脱手的灵活财富。
对这类固定资产而言，一旦市场出现恐慌情绪，有价无市几乎会是短期内的必然。
彼时，到彻底烂在手里一直掉到最低价位前，基本是不太可能售出的。
可当初找银行搞到的贷款依旧会是那个数——
啧啧啧。
想到这里，先出于礼貌在心中发出几分同情，再为这抽象的操作啧叹几声。
然后，抵达此行目的地的林森立足于一片三面临路落位优良的，大抵一百八十余平的空地前。
兴叹起自己所购领地的价位之合理：
“实际上，这块自建地本应贵上个百分之四五十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如现在这么便宜地卖到我手里。”
紧接着，在身侧的妻子与女友等待解惑的目光中，青年人伸手指向面前空地边缘一片被特意用白漆隔开来的约摸三十平方的区域：
“之所以如此地美价廉的原因是，整块土地的这一部分，属于另外一人。也就是说，咱建房时是得避开人家的地盘的。”
而这片被特意划隔出来的小小的他人领土，却恰恰是采光最好的临路端。
这，也是这块自建地翻来覆去倒腾好几手，也没人真正在上面造屋的原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就算是这方面不怎么在乎的林森，一开始了解到这番情况，也是眉头直皱，没什么购买的念望。
只是，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上一任地主，向林森告知有关这块小小领地所属人的信息和联系方式的那刻。
当时，对方递过来一张简单的名片。
其上，附有电话号码，和一个似乎是为保护个人信息而采用的，完全完全出乎意料的化名：
“栗子...”
如此发出回忆式的感叹，此时此刻的林森不由得叉起腰来，“没想到居然在这能得到她的消息。”
没错——
刨去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弄错的可能性外，名片上那通过传真复印出的签名字迹，和“小林森”某位从小联络到大的笔友的书写习惯一模一样。
虽不知人家为何会特意占有这么一块小小的土地，但意外成为潜在邻居这件事，实在煞是有趣。
与另一人拼接着共享一块土地的不适感便突然转化成奇妙的亲切。
像是一把本该百无聊赖的游戏路人局，却排到偷偷隐身上号的好友一般，一下子嘻嘻哈哈起来。
然而，暗喜着的林先生却稍微忽略了一件事情。
此番他并非独自出战单排，而是带了两位同行队友——
“栗子？没听过的名字。不过，从文字特点和拈花惹草君这可憎的表情来看，显然并非男性。”
“前辈讲出来的语气好亲切...是好朋友吗？”
手臂即刻被一左一右搂住。
这次，连伊藤小姐都睁着眸子，好奇而意味深长地凝望过来。
对这个从未提及过的名字有不小的反应。
“这个。”林森沉吟着尝试组织语言。
“某个，前女友？”火烈鸟则已这般自顾自猜测起来，眯起眼睛，“说起来，你好像没提起过那几位前任的名字。”
如此发言，霎时间使另一侧的猫女孩都连带着悄然瘪起嘴来，“前辈，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被伤到的感情，也可能变成心底里的白月光，就像我若真被无情君抛弃，那之后虽然不会再嫁，但心里也会扎着刺...啊。”
然后撇着嘴的小林理芽被轻轻敲着脑袋，打断了后续即将出口的乱七八糟的发言。
“真不是那几个所谓的前女友呀。那些人，我连名字都记不太清了。”
便领着她们去到附近小商店，一边挑拣礼物一边介绍起那个一直有书信往来的，以女性人设自居的笔友。
谈到她在最落魄时毫不犹豫的寄钱接济——尽管那笔钱最后因为意外不翼而飞，没能派上太大用场。
本以为讲清楚就完了，却没想两位亲密女孩的脸色却随着故事进展愈发不对劲起来。
先开口的是瞪过来的小林理芽女士。
“原来我并非最先给拈花惹草君打钱的那个。”
“没，时间上你就是第一个。而且，她那边的资助，算是我拉下脸主动去半求得的。”
“这么一来，也就是说，当初你背着我还在被另一人济养。”
“好快的概念转换！这点我倒可以承认，所以大概也是天道的惩罚吧，那笔钱我没花成还凭空丢了。说起来，当时报案以后一直没去问后续进度，也不知道小贼找到没。”
“哼。”
理芽女士大概只是小小公开一下心里的小烦躁，倒还好处理。
可伊藤小姐却像是真的有些小失落了。
“原来前辈早就有过这种互相支撑的关系了...”
“只是书信往来吐槽些日常罢了。况且，我在信里的人设是成功人士，你才是敞开心扉的第一人。”
机敏的话语大概使猫女孩的情绪稍微回复了一些。
却又使另一侧的某人松手抱起胸：
“看来，我只是个付钱的？”
“哇。”
女友与妻子的小情绪还真是难以兼顾。骤然有种按下葫芦起了瓢的小小苦恼。
但女孩们之间又似乎保有一种聪明的默契——她们很少去讲话题引去另一方身上，更多是以近乎自贬的方式拷打某个多情的心上人。
或许，这段纷乱关系中的所有成员都明白，在当下这种互相协调的情况下，争端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一切乱七八糟的小情绪自然被默契地收拢在最中心的正主身上。而林森，也甘愿受之。
只笑嘻嘻应下这些近乎撒娇的埋怨，在两人果然如此的目光中乐得装傻。
然后，买下一些日用品和小商品，回去自建地敲响空地边邻屋的门，持基本礼仪叙述近期将建房叨扰的事实，提前给上请对方见谅的礼物。
未来的新邻居是对姓氏为御坂的夫妇，御坂夫人的头发染成棕色，据说还有个女儿在一所临常盤台站的初中上学——乍搞清楚这些事情时，可谓是吓了一大跳。
惊吓般的巧合还真是无处不在。还好，很确定重生的是个正儿八经的日常世界，不然还真得被搞晕乎。
千叶有个雪之下，东京常盘台附近有个御坂...
说不准，未来的创作者们，还真是借这样的现实形象来设计自己的角色的？自己，只是先一步见证了被他们参考的原型？
想到这里，青年人莫名有些自得起来，以至于，领路打道回府时，未留意到落后两步的两位女子间的悄悄话。
更是错失了某个向来恬淡的猫女孩在被栖身耳语后那双颊猛然红润起来的美丽脸蛋。
有些不可思议地望一眼刚才讲悄悄话时同样启齿得艰难的火烈鸟，伊藤西果大睁着闪着羞意的眸子，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到最后，也就结巴出刻意压低的简短三两回应。
之后，便是无话日常。
三人组决定今晚就近住在离得较近的那间租下的老宅。至于公寓和猫咪，则打电话拜托那边的某位家里蹲黑泽辛苦下，再兼任起临时管理员。
至于这边的老房子，则先稍微整理一番，将器物用具都摆成方便随时打包的样子，为将来的搬家作准备。
“说真的，现在买房好像确实是个大话题。从五月份开始，连二手屋都是一天一个价。公寓那边的房东，好像已经在露口风，说下季度合同要涨租了。”
泡沫吹起来的动静，连向来不太关注这方面的伊藤小姐都有所感觉。
与她同在卧室中翻整衣柜的小林理芽便为这个话题微微扭转蹲下的身体，望她一眼：
“其实我也考虑过买房的事情。不过，当时森君他喊住了我。他一直觉得未来东京的房价会跌到连现在都不如...这次，如果不是价格真的很低，我估计他也不会行动。”
“前辈和我...在性格上可能有一些相似之处。”伊藤西果浅笑起来，“他也是很厌恶失去感的那类人。更愿意，踩着笃实的阶梯而不是架着木梯去采摘树上的果实。”
“...那个，伊藤。”
沉吟两声后，笹川理芽试探地开口，“我在想，要不，到时候建筑公司那部分的钱...我来出吧。”
“你和他商量过吗？”
“没。只是，我...”
想做些什么。
哪怕是用这样的方法道德绑架住，也在所不惜。
缺乏安心感。
觉得会被割裂...
这些阴暗的情绪难以出口，却在心中酝酿。
火烈鸟便哀沉下脸，陷入近乎自怨自艾的情绪。
却在回过神来时，讶然感受到不知何时绕到背后，半跪在木地板上搂住她的那个温乎的女孩。
“其实有时候不用太考虑这么多，笹川姐。”
明明是小上半岁的后辈的女孩，此时却主动做起心理辅导：
“我有段时间也陷入类似的情绪。想着，没有工作，经济上又有些依靠他，会感受到一种空落落的不安，好像，必须为他做些什么，才能在他心中留有位置。”
“......”
“但后来却想明白了。真正想要和一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是会不自觉地慢慢转变成能与他协调的样子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去做两件事情。因他开心，和使他开心。这样，就行了吧。”
“...所以，这是你，愿意接纳我加入的原因吗？”
沉默之后，小林理芽垂下头，有些忐忑纠结地问出这一句。
她在脑中预想了很多后续的画面。
却没想到，这一发言最终解锁的，竟是女孩轻松而自然的笑声。
“我觉得前辈有一点说的没错。笹川姐你总是张牙舞爪着装成一头狮子，心底里却比斯芬克斯猫还要温柔。”
“......”
“不然，也不会刚才突然和我提那么奇怪的...事情。你又是什么心态呢？”
这句话让在场的两人不约而同回想起方才回程路上的悄悄话——霎时间，红晕不约而同地在她们颊边泛起。
真的是很让人害羞的内容——
最先缓下来的还是表面温和内心清明的猫女孩。
她率先回避深挖彼此内心的趋向，回顾到最开始起的话头：
“总之，如果笹川姐真的想出钱添砖加瓦的话，不妨去和前辈商量一下吧。我会尊重你们的决定的。不过，我是觉得没必要的啦。”
“我是觉得，只有我持着自己的资产不加使用，会不会像个外人...”
“不会的。个人的经济独立，不是好事吗？”女孩笑起来，摸摸展露怯羞情绪的鸟类动物的脑袋，“就像我帮黑泽处理漫画得到的助手费，前辈也总是叫我自己存起来别给他。有时候，偷偷拿出来买点小东西给他，反而更是生活中的惊喜。”
“...是这个理。可能是我有些矫情了。”
认真思考之后，小林理芽点点头。
只是，身侧猫女孩的下一句，却使她一下子又陷入紧张甚至羞涩的状态。
“就不得不说，你刚才和我提的那个度过今晚的方案...其实对那个自诩大绅士的下作笨蛋而言，完全就是个超级惊喜吧。”
“呜。这、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