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东京
“这伞确实是点睛之笔。”
“前辈已经第三次提这件事情了。”
“但确实提高了点回头率。”
林森轻轻拍起伊藤小姐的背，提示方向。
女孩循着望去，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两人已开始吸引来路人的侧目。
不时有因好奇投来的目光，上下扫着两人的打扮，有赞叹或欣赏的表情。
“啊。”
女孩显然从未遇到过这般情境，下意识地有些拘谨和不安。
身体不自觉地倾斜，紧握住手上白伞，再和身边人贴紧一些。
有压低了声音的私语：
“前辈，想办法帮我挡一挡。有点，不适应。”
“我尽量吧。”
“呼。”
得到承诺，再长松一口气，伊藤西果压着视线，悄然扫一圈周围。
不知为何。刚进商场时，几乎无人关注。
也早已习惯这般无存在感的现象。
可是，现在——
只是一件外套，加上一把伞，就突然像成了什么耀眼的事物般。
视线中不时闪过侧目望来的四分之三脸。
还有结伴的女子其一暧昧地瞧过来一眼，再扯住身边闺蜜的衣服，以手挡脸说起嘻嘻哈哈的悄悄话，最后再共同迎着注视，大大方方看向这边直笑。
嗯...
胸口不知为何泛起丝丝涟漪。女孩便像被陌生人围起来的猫咪一样，蜷缩起身子，下意识地往安全的位置躲藏。
待身边人不知何时望过来，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又抱起了某只手臂。
“啊。”
女孩慌慌张张地再松手，一个小跳步拉开一些距离，伸手轻轻挠乱发丝。
呼吸都有些加速。
“前辈，被太多人盯着，好难受。”
“我知道了，撤吧。”
被把住手腕加速，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逃避行的流程。
到街口之后，情况就好了太多了。
先是人流量大了，再者服装响搭的男女多了起来，总算没有那么显眼。
才离群找到个安静的巷子，靠着墙完全放松下来。
“好紧张...”伊藤西果用手背轻轻拭过已有些湿润的额头，“怎么突然会有那么多人看过来。”
“说明哥们的方案还挺成功的。从服装和装饰下手，果然可行。”
“有点，太夸张了吧。”
回忆起来，女孩逐渐展露不可思议的表情，“就好像一下子成了大明星一样，几乎所有人的人都在看过来，为什么啊。”
“这倒挺正常。颜值这块，咱们两个应该还是挺能打的。”
青年人依旧冷静作着总结，“今天的目标应该算是达成了吧。现在，可以去找人验收成果了。”
“验收？”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便又被抓住。
像什么开关被按下一样，女孩就又迷迷糊糊失神起来。直下意识跟随对方的步伐，迈开脚步。
恍惚间，她抬起头，望向他的侧脸。
晨光下如雕塑般峻然，却因平淡的神色多了几分柔和。
难得穿那种正经时髦的街行衣服，而非千篇一律摆烂的白衬衫或T恤，此时竟意外给人以奇怪的时尚感。
忍不住回想起初见的那个夜晚，那副万念俱灰时形容枯槁的模样。
其实，前辈，真的挺好看...
不知不觉间，他，改变了好多...
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吗？还有，那晚的那个约定？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时候，女孩有些窃喜起来。
就慢慢地恍惚了意识。
直到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表情惊异地望过来。
“怎么了？伊藤看起来有些晕乎乎的。”
“啊，没什么...”
站稳有些轻浮起来的身体，女孩这才发现身前已经出现了第三人。
是捏着下巴站在原地的高中生，脸上有疑惑的表情。
左右巡视一眼，丹羽结弦捏起下巴。
“小林哥，伊藤姐，总觉得，你们之间...”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落下，高中生面前的男女青年同时一愣。
而后，浅浅的欣喜表情共同出现。
扭头，对视，抬手，在孩子更诧异的神色中轻轻击掌。
第五十九章 我们把梦想连成一线
事实证明。
假扮恋人的进程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当然表现得有些笨拙和愚弄。
这是没有办法的，林森本人母胎单身至今，伊藤小姐大概也没正经恋爱过。
但只要在外人面前想办法表现得般配和亲密些，目的就达到了。
归根结底，本质上只是两个看起来与社会并不瓦合，也有些无能为力的家伙，组成联盟，互借身份，报团取暖罢了。
现在的这个情况，林森算是满意。
要担心的反而是太过吸睛的问题。陪丹羽结弦完成训练后回家的路上，已有十数组路人投来暧昧的目光，甚至有人主动上起动作，打了个招呼。
要说当下日本国民与后世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少了未来那若有若无的死气。
至少如今，大部分东京人身上，总有莫名的自信。
马路上的行人昂首阔步，有莫名的信心满满与意气风发，白日梦便由此牵织着连成一线。
互相交往时的日常礼节当然亦有敬辞交叠的繁琐流程。但此年代客套话语中的“您吉祥”倒是真有某点阐述事实的韵味在其中，而非后世行尸走肉般的例行公事。
也因此就理所当然般有了对身边每个社会成员的要求。因为时代正好，所以人就应光鲜亮丽。
东京奔走的丽人们用高消费堆砌最好的青春年华，绅士男子们也该心甘情愿沦为风度翩翩的钱包，上演浮夸的你我拉扯。
人人就都被惯性牵扯，要争做那波涛上的冲浪者。
主动或被动掉队的人就被忽略，隐形成海底的人，偶尔被曝光，甚至可能要遭受非议。有了解情况的陌生者在心里腹诽，为何此人如此不正经不中用。亦有出自好心的家人担忧，这孩子的未来又该如何。
要坦然面对这些，处理好担忧和非议，确实需要强大的心志，以及，取巧的办法。
林森自诩拥有前者，也帮着伊藤小姐谋划了后者。
本是好事，但回归上文原话，搞得有些过头。
颜值本质上高于平均值的两人仅是通过外在服饰打造的般配便攫来了时代大部队的侧目，仿佛瞬间就要被接纳为弄潮儿群体中的一员，和他们一起共享这大好年华。
林森倒是不排斥。随波逐流的好处是，摆的时候在外人看来无可救药，偶尔难得厮混进所谓大多数中时，也能当个随便吹吹逗逗别人的东郭先生。
但身边的女孩大概就有些不太扛得住了。
伊藤小姐向来是被动的掉队者。早习惯也接受了不被注目的感觉，渐渐随遇而安。乍一成为人群的焦点，显然的根本无所适从。
到归家的后半程，甚至只能半扒拉着躲到林森的背后，借用高一个脑袋的后背挡住某个方向的注视。
倒也有些可爱，真的有种领着一个害羞且不愿见外人的后辈的感觉。
便耐下性子，聆听起扒拉着自己的女孩小声的低语：
“到现在才发现，不被人关注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本来隐形得正惬意，突然被一群人围住直看，就特别不舒服？”
“是的。”
蜷缩在身后的伊藤小姐又拧抓起林森背部的衣料，紧一紧手指，“突然被这样盯着，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好怪异。”
女孩最讨喜的大概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孩子性。或者说，天真。
正如毕加索曰：好累好累。老子用了一辈子去学怎么像两岁小登那样画画呀，懂又不懂！
那种像刚刚诞生在人间般的、自然而不做作的天真感是最为难得的事物，唯有单纯而善良的心灵才配拥有。
因为，若不单纯，就是做作。若不善良，便成了巨婴。
林森很庆幸自己能见证伊藤小姐身上的这份天真。
更庆幸的是，这一世虽然厮混得不怎么的，却也遇到很多很多愿意捏紧这种稀罕的天真之人。
在某种程度上为世俗嘲笑、打击。被锤得摇摇晃晃，低落悲伤，却还是想去当那个傻瓜。
林森不是没有阅历的人。他知道，这般的坚持其实并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最大的可能，就是继续输下去。直到一塌糊涂，直到认清现实，被同化成不想成为的那一员。
但命运最精彩的地方就是那稀缺却一定有的留白。他还是愿意去相信，没有什么是一定不会发生的。
伊藤小姐会一直像孩子一样可爱地活下去。
青山姑娘有一天会用那把破吉他把自己弹唱成大明星。
笹川编辑能等到一本她欣赏的心爱作品打破冷酷的商业市场规律。
画匠野犬和她“幼稚”画风的漫画能引领新时代的潮流。
丹羽选手终能站上最高级别的舞台，和最强的乒乓手一较高下，甚至摘得桂冠...算了，只有这个是一定不可能的吧。
或者说，如果真要凭经验来判断，提到的所有，都不太可能。
但总有人要去试一下的。把白日梦连成一线，编成最好的模样，好让那看起来无穷无尽的路短上一些。
林森，就是干这个的。
但这条路也许还会很长很长。长到连做梦的正主都难堪忍受，长到所有因感兴趣围观的人们一个又一个地离开。
但林森还是想尽力去做。想办法用上取巧的办法，先进的概念，尝试去作弊，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有信心，也必须有信心这能成功。
于是在长考的末尾，青年人伸手抓住身后女孩的手丳腕，一点一点将她带到行道的左侧。
“要不，这样。伊藤你不适应的话，就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然后我来带路。”
“很容易摔倒的。”
“这取决于你信任不信任哥们了。”
身侧的女孩望过来，透彻眸中的墨色瞳仁倒影出面前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