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当英灵 第84章

　　听说，村庄外面有好多好多的怪物……比家里米缸里的米粒还要多。

　　我们国家好多好多厉害的武士叔叔正在战斗，而且就连神明大人也在战斗。

　　对于所谓的战斗……千花还没有一个实质性的概念。

　　不过，连神明大人都现身了……恐怕是很可怕的事情吧。

　　但是，这座村庄却很好，村庄里的大家也很好。

　　因为这个村庄的村长，也就是千花的爸爸，用很厉害的方法将那些怪物挡在了村庄外面。

　　嗯，爸爸果然很厉害呢。

　　千花不由得有些自豪地想到。

　　似乎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呢……除了村庄里的氛围一直都让人很难受。

　　哭泣的人，痛苦的人。

　　令千花感到熟悉的人，令千花感到陌生的人。

　　强颜欢笑的人，做出觉悟的人。

　　村庄里似乎多了些人，又似乎少了些人。

　　她的爸爸，那令她自豪的爸爸，那被全村人称为英雄的爸爸，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了。

　　每次看到爸爸原本愁眉不展的脸在看到她之后强装出笑容，千花就觉得胸口揪疼。

　　啊……爸爸在烦恼些什么吗？

　　但是，既然不告诉千花的话……那大概是千花帮不上忙的烦恼吧。

　　千花的年龄很小，但在某些方面却又莫名的敏锐。

　　直到……某一天。

　　自己的爸爸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这让千花感到喜悦。

　　因为爸爸不再那么烦恼了。

　　爸爸似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村里的大家，然后得到了村里所有人的支持。

　　因为爸爸是英雄嘛……千花这般想到。

　　即便千花不知道爸爸所做的是什么决定，她也会无条件地信任对方。

　　她也相信，村子里的大家都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偶尔能从爸爸以及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诱饵”、“牺牲”、“封印”、“怪物”什么的词汇，但千花却无法理解其内容。

　　但没有关系，因为她相信爸爸会做好一切的，绝不会辜负她和村里面的大家的期待的。

　　然后……在那一天，一直呆在村子里，被保护的很好的千花，终于看到了他们所有人一直以来在面对的敌人。

　　犹如望不到头的潮水般袭来的怪物，还有天上的那个大怪物。

　　好大……好多……好可怕……

　　千花找遍了大脑内匮乏的词汇量，最后只能翻出这么几个形容词。

　　原来，爸爸……武士叔叔……还有神明大人……一直都在和那些怪物战斗吗？

　　天空和海洋都呈现出一片令人作呕的血红色，即便隔着很远依然可以听见怪物那里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体内的血液随之而变得冰冷。

　　然后……没有然后。

　　千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无法描述当时发生在她眼前的景象。

　　她只知道，是她的爸爸做了什么，让那如海浪般无边无际的怪物，还有那庞大的巨大怪物全部消失不见了。

　　在她知道此事的时候，她才刚从昏迷中醒来。

　　听说全村人都和她一样睡着了呢，似乎也是爸爸做的。

　　那一天，村子里的大家都很奇怪呢。

　　有欢笑的，有哭泣的，有沉默的，有庆祝的。

　　千花无法理解大家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但她还是很开心。

　　因为村庄里一直弥漫着的令人难受的气氛不见了。

　　村庄里真正平和了下来。

　　就像那和熙的阳光，就像那平静的海面。

　　啊对了，还是有一些东西变了的。

　　比如晚上，千花她发现，天上的星星消失了。

　　只有月亮小姐一个在的话，它会感到寂寞吗？

　　比如村庄外面，她的爸爸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离的太远，听说村庄外面围着好多好多的怪物。

　　好可怕啊……

　　不过，村庄里似乎有爸爸守护，所以外面的怪物都进不来。

　　爸爸果然超厉害呢。

　　然后……然后……

　　到底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计算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过往在漫长的时间中褪色，所以未来在遥远的彼端处溃散。

　　大家开始不再追忆曾经，开始不再期待未来。

　　因为花草不再生长，因为鸟儿不再歌唱，因为星辰不再闪烁，因为冬天不再来临。

　　村庄里似乎在发生变化，但却又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到底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死寂了太久太久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石头，荡漾起浑浊的浪花。

　　村里有人不见了，村庄里的大家开始不安了，爸爸开始烦恼了。

　　下野隆博爷爷不见了，记得他经常搬起小椅子坐在村庄的入口，一坐就是一整天，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听爷爷年轻时候作为幕府武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故事。

　　芹香姐姐和新兵卫哥哥不见了，就在他们互相表明心意的那一天晚上。

　　卖水果卖的最好的麻美阿姨不见了，那一天出现在水果摊的人是麻美阿姨的丈夫，总感觉他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老了好多呢，然后就在第二天，麻美阿姨的丈夫和他们十多岁的孩子也都不见了。

　　渐渐的……村庄里的大家都不见了，就连妈妈也不见了。

　　“大家只是都去到了外面，未来终有一天还会再见的。”

　　爸爸是这么和她说的。

　　未来……啊。

　　多么陌生，多么可爱的词汇啊。

　　像是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辰。

　　“千花……你千万要记住。”

　　那一天，爸爸突然找我谈话，似乎要说很重要的事情呢。

　　嗯……或许是和睡觉前不能吃糖一样重要的嘱咐呢。

　　“你一定要保持住自我，一定不能改变自己……哪怕我、你剑叔叔以及村里的所有人都不见了，整个村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你也一定不能发生改变，要像之前一样生活。”

　　“即便你的玩伴都不在了，你也一定要继续玩耍，即便我和你妈妈都不在了，你也一定不能做家务……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只做【你】该做的事情，其它的全都不要去管！”

　　大家……都不在了？

　　只剩下……千花一个人？

　　“大家都不见了……难道说，是大家都出去了的意思吗？”

　　我相信着爸爸，我想要从爸爸那里得到答案。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出去了？却只留下千花一个人在这里……”

　　“不要多想。”

　　爸爸的手很大呢，比我……还有妈妈的手都要大，在头顶上抚摸的时候感觉好重……也好有安全感。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要留在千花的身边……毕竟千花这么可爱，想必没有人不会喜欢的吧？但是……必须有人留在这个村庄里，无论是我，还是你的剑叔叔，都已经守不住自我了……没办法，面对那连神灵大人都恐惧的【磨损】，我们人类的灵魂实在是过于脆弱了，就像是海浪下的岩石……但你不一样，千花，你拥有着连【磨损】都难以留下痕迹的纯粹的灵魂。”

　　千花听不懂呢，爸爸当时的话太难以理解了。

　　但是……但是……

　　似乎有一件事情，千花可以隐约理解……

　　“如果……千花做到了爸爸所说的事情，那么……千花……算是帮上了爸爸的忙吗？千花……能成为一个好孩子吗？”

　　当时，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爸爸是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呢？

　　爸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紧咬住嘴唇，眼睛里开始闪烁水光，在眨了眨眼后，想要强忍着什么般地露出笑容，只不过第一次失败了，再闭上眼睛深呼吸两次之后，才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哽咽着说道。

　　“嗯……千花帮上爸爸的忙了……帮上大忙了……”

　　是吗？

　　从不知何时诞生，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愿望……想要帮上爸爸的忙的这份愿望……千花终于可以实现了吗？

　　太好了呢……

　　“那么……千花要一个人在村子里呆多久呢？大家什么时候才会来接千花呢？”

　　“大概……要到未来的某一天，神灵的使者来到这个世界，将这里的怪物尽数消灭的那一天吧。”

　　神灵的……使者吗？

　　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绘本，我突然开口向爸爸询问道。

　　“是……天使吗？”

　　当时，爸爸是这么回答的。

　　“天使……吗？或许，真的是天使也说不定呢……”

　　…………

　　千花做了一个梦呢。

　　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度过长到难以想象的时间，度过了长到让人发疯的时间。

　　梦里的她，看着爱给自己讲故事的老爷爷离开，看着经常找自己的玩的同龄孩子们离开，看着看起来很吓人但实际相处起来却会觉得很温柔的剑叔叔离开，看着自己最爱的爸爸和妈妈离开，看着村庄里的大家一个一个离开……最后只留下自己一个人。

　　“千花……千花……”

　　在耳畔响起的，那如林野间拂过草丛的风一般温柔的声音，让千花迷蒙地睁开了眼。

　　那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被她的眼眸倒映，令她情不自禁地呼唤起他们，只要呼唤他们便可以给千花带来幸福。

　　“爸爸……妈妈……”

　　“千花……我和爸爸来接你了哦。”

　　一束麻花辫经过肩膀一直垂到胸口，千花的妈妈挂起慈爱的温柔笑容。

　　千花伸出了手，与妈妈那温润如玉的手握在了一起。

　　那触感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美好……让千花不忍松手。

　　妈妈之后……千花又看向了自己的爸爸。

　　“爸爸……我……”

　　再度看到爸爸和妈妈，千花又不安了起来，小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

　　像是等待老师出成绩的学生，期待与畏惧以同等比例在内心杂糅在一起。

　　“我……有好好完成与爸爸的约定吗？有……成为好孩子吗？”

　　“当然了。”

　　千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绵绵的幸福感将她包围。

　　“你永远是最让我们骄傲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