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但另一边的可可利亚却没有那么幸运，她所坚信的力量并未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保护，在圆盘触地的瞬间，冰枪被冲击力震碎，同时也将她本人高高甩飞出去。
直到撞碎了好几个被冻结于此的毁灭军团兵卒，在地面之上留下深深的人形的拖拽沟壑后，这才挣扎着狼狈站起。
往昔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尽数丧失，脸皮也被碎石所割破，那覆盖着冰晶的手臂更是伤痕累累，此刻正以人体无法做到的角度弯曲着。
疼痛令她冷汗直冒，嘴唇更是苍白而无血色，但可可利亚始终不曾发出任何一声“示弱”的惨叫。
她只是扶着伤折的手臂，努力重新站起，然而还不等她站稳，一道更快的迅影再度如光箭般，从远处飚射而来！
“——！”
将全身心注意力放在天空的可可利亚，在反应过来想要闪避之时，已经延误了时机，如地狱而来的伐恶之镰挥向她的颈部，那一刻死亡前所未有的接近她。
那是怎样一对眼睛。
鲜红的，如同目视过地核深处火焰般的瞳孔，其被某种难以言喻的精神状态所侵染，朱红的色泽中带着冰冷与肃杀。
那是决不许再被夺走仅存之物的怪物眼神，任何阻拦在其前方之物都会被其狠狠咬杀。
足以视寒冷为无物的身躯居然在此刻颤抖着。
恐惧。
就如同第一次在此谒见星核之时，那种周身赤裸的置身于魔窟之中，被极冻的寒流所束缚的恐惧。
神经在这一刻反射性地蜷缩，被针刺般的苦楚直抵心脏，每一次泵动都带起新一轮的痛苦。
——好似自己的心脏正被他人之手所攥住，由此所产生的，强烈到让人感觉要窒息过去的压迫感。
如若蝴蝶般的倩影，在此刻就如索命的恶鬼般。
那巨大的镰刀就这么死死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同时来自少女的冷酷之音一并响起。
“别想这么轻易地解脱！”
那割开皮肉，使温热的血液向外流淌的镰刃，裹挟着那无边的恶怨，死死封锁住可可利亚任何闪避的空间，宛若要将她千刀万剐般毫不留情。
而可可利亚面色狰狞，在这份鲜活到快要实质化的恶意面前，仍然不知悔改，反而咬牙切齿地怒斥着。
“被新世界所抛弃的罪人，停止你的僭越！”
过去，她自认是蛛网上的捕手，可以轻易揉碎这无知无谓，渴望不属于它天空的愚蠢之蝶。
可却没想到差点阴沟里翻船，这份来自冰之女王的盛怒也该由掀起叛逆的罪人亲身品尝了！
在乱蝶般的镰影即将落下之际，可可利亚怒不可遏，周身深寒涌动、转瞬爆发！
“我说——退下！”
伴随着小范围的寒潮再度降临，可可利亚预想之中的，将罪人推开冻结的场景却并未出现。
早在她引动力量之际，与其角力的少女便遁入量子之中，现实空间之中只留下细微的涟漪拂动。
同时，可可利亚背后传来扎实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她侧身看去的动作，一道包裹臂铠的银色拳影出现于眼前。
巨力，从拳头与面颊的接触面传开，脖骨传来的清脆响声让人毫不怀疑，如若是普通人挨上这么一下，已经可以就地掩埋，但可可利亚却浑然不觉地硬生生扭过头来。
那咔嚓的碎响声，以及散发出如怨灵般尖锐咒怨气息的眼瞳，无一不表露着她还没有那么轻而易举的死去。
然而，杰帕德与希儿的连携攻击同样尚未结束！
在确认命中的手感传来之际，杰帕德就已经跨步而出，左手向前扯住可可利亚弯曲的手臂，右手肘击顺势击中其下巴，那徒然色变的表情令人心生愉快。
只不过，杰帕德并非是以一己私欲在付诸暴力。他只是在正确引导这份正义的愤怒，然后狠狠痛揍对方！
如同破布袋娃娃般，在年轻的戍卫官一拳更比一拳迅猛，一拳又比一拳凶悍的轰击之中，可可利亚的怒火二度抵达顶峰，再拼着再度被轰击面容的攻击下，她毫不犹豫地凝聚冰枪，试图以伤换伤。
然而后心却传来如同整个人被撕裂般的剧烈痛楚，那个遁入量子空间之中的蝴蝶倩影此刻已经重新显现，同时也在可可利亚身上留下一道从肩膀直到腰际的巨大创口。
这是毫无疑问的致死攻击。
可是对于可可利亚而言，这仍然无法将她终结，低沉而又疯狂的嗓音中带着强烈的恶意。
“存护的力量，赐予你绝望——”
话音未落，她就被杰帕德的盾击径直撞飞出去。
“背叛家国，抛弃子民，被星核所支配的你，没有资格提及存护！”
戍卫官的话语中带着强烈的排斥感。
在周身碎裂的骨响中，可可利亚只感觉震荡感盘踞与脑中，眼睛辨不清飘落于身的到底是雪花，还是新一轮的拳影，肢体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徒劳无功。
血液不断浸透霜白的地面，同时也让她感受到了人类之身的极限。
而其头顶，身着神装的温迪则带来了布洛妮娅，她眼中不再存留任何一丝亲情的温暖，只有对敌人乘胜追击的果断。
她抬起炎枪，熔铸的枪口不断汇聚恐怖的高温，以着听不出任何情感的声音询问道。
“——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厌恶又痛恨的眼神令可可利亚如此心碎，却又无比欣喜。
她的确改变了布洛妮娅，让她不再怀有上位者不该有的怜悯，即使对象是她这位母亲也是如此。
只有这样的性格，才能在她走后仍然能掌控住守护者之位，令那些野心家不再敢有任何的异动。
曾几何时，她为此而烦恼。而现在，一切烦忧都已扫清。
作为母亲的职责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该履行雪国圣徒的使命了——
就像是偏执的疯子般坚信自己臆想的世界真实般，她从低声地呢喃着。
“她承诺的……世界……就从最初降临之地……开始！”
地面开始颤动，卷动的寒潮再度扩散开来，那些被霜雪所吞噬的毁灭军团兵卒在这一刻被震得碎裂开。
与此同时，炎枪发出的枪击化作赤色的流星，准确命中她的胸膛！
伤口迅速变得焦黑，雪白的肌肤发出被烙铁所碰触似的“滋滋”声。
然而，可可利亚仿若未闻，甚至借由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踉跄着重新站起。
那凝聚于手中的冰枪此刻远超常规状态，就如同一杆旗帜般。
“不破其旧，无以立新。我以大守护者的身份，令你起身——「造物引擎」！”
伴随着更加剧烈的震颤，原本准备再度发起攻击的希儿与杰帕德也被迫地停住身形，以稳住自身不从崖顶所滑落。
而在那覆盖数百载风雪的冰层之下，一架巨大的机器人从沉睡中苏醒，烘炉般的核心启动时所带来热浪，就将身躯表面的积雪融化，也更加让人能够直观得目睹那有若山岳般的体型所带来的威慑力。
“居然是比史瓦罗还要大一万倍的机器人！该死，这个女人就不能安静点乖乖等死吗？！”
希儿暗啐了一句，就连旁边的杰帕德也是面色凝重。
像这样过去用以抵抗毁灭军团侵略的古代机器人，哪怕身上装载的大部分武器都因岁月侵蚀而失去效力，但也绝非等闲可以轻视的。
而位于半空的布洛妮娅也急切地提醒道。
“这是筑城者的古代机器人！诸位小心！”
就如同刻意与女儿对立般，浑身浴血的可可利亚也在此刻厉声下令：“引擎...粉碎他们！铲平这座山峰！”
在她的号令之下，造物引擎眼部闪动明黄色的炉火光芒，庞大机身光是挥动拳头所带来的风压，就让人感觉意识快要被刮走一般。
“不好！攻击过来了！”
希儿在那一刹那，危机感官疯狂鸣叫，但是那足以扫平整个山峰的攻击，怎么看都不像是往常靠着灵巧就能躲过去的。
而杰帕德也抿住嘴唇，经由短暂调息的身体已经可以再次召唤永屹之壁，只不过想要抵挡下这样的攻击，代价恐怕会会严重。
但是，他早已不惧牺牲，守护战友是铭刻于所有戍卫官心中的铁则，也是向克里珀所许下的誓言。
他将希儿拦至身后，语气凛然。
“我会帮你争取一定时间，请你找准时机往悬崖下跳，相信温迪一定能够接住我们！”
“你这家伙...”
希儿刚想叫他别逞强，但攻击已然到来。
在彼此面色剧变的情况下，杰帕德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奋勇出击。
由光所组成的存护壁垒从琴盒盾上升起，大片冰山更在盾击所命中此地，不断拔升，就如同反向升起的冰崖般。
这足以挡住数千裂界怪物攻击的永屹之壁，仅仅只在造物引擎面前维持了半秒，就被轻而易举的轰碎开来，根本不留闪躲的时间。
只不过，就在杰帕德做好受击准备时，那本该将他们一起轰飞出去的攻击竟然缓缓停滞了下来。
就像是堆运着大量箱子的集装车侧翻般，造物引擎的攻击在地面上犁起大片雪泥余痕，速度也不断减慢着，直到抵达杰帕德身前不过一米的地方时已经彻底停住。
这个距离令原本以为要粉身碎骨的杰帕德感到惊愕，而希儿也下意识地朝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的人那边看去。
只不过，那摸鱼的诗人虽然仍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那表情却不像是他所做的，如果是他干得，一定会露出那种神气的，想要人表扬的样子。
但，并没有——
与那相反，正是之前已经大显身手过的布洛妮娅呵停了造物引擎！
作为真正继承了存护意志之人，只能借由肤浅权柄召唤造物引擎的可可利亚，在其面前不过伪物。
更为关键的是，对于古代机器人而言，其运转于内部的底层逻辑注定其会在演算中得出真正的最优解，而在任何演算结果之中——
绝对没有听从伪物，向贯彻存护意志之人实施攻击的逻辑。
这也是筑城者们为其所下达的，最原初的指令！
将一最初指令告知给布洛妮娅的温迪，则再度露出享受乐趣的笑容。
他还在等，等那个真正影响这一切的星核出现。
而布洛妮娅也再次下令。
“——现在，我以存护之名，向你下达指令！造物引擎，将攀于汝身的背誓者放下！”
伴随着最新的指令下达，造物引擎立即将原本拖住可可利亚的手向下拍去，只要结结实实拍中，对方会立马化作这雪地里最扎眼的一朵血花。
然而，一阵似有似无的空洞歌声响起了。
第九十章 虚妄之母
“这个歌声……”
握有炎枪的布洛妮娅顿时面露几分恍惚，眼前也出现遥远的、浩瀚星河之景。
“我在...宇宙之中？不、不对，我明明在和可可利亚战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时，是被存护星神投来了一瞥，原本她手中不过凡器的枪支，也是在那时蜕变成了如今足以融穿冰川的炎炉之枪。
如今会再次出现在这里绝非是自己又一次引发奇迹，而是星核作怪。
……必须要寻找到回归现实的路，否则会让大家担心的。
在意志确立的下一刻，身着守护者礼裙的少女已经再度迈开步伐，尽管用在太空中奔跑来形容有些奇怪，但她的确踩在某些无形却有质的命途之上。
在那命途前方，她看见了杰帕德的身影。
年轻的戍卫官低着头，向座位上的冷酷女人汇报战况：“守护者大人，商业区沦陷了。居民已经转移，目前暂时安置在外城区。戍卫队...牺牲二十六人，但我……”
而可可利亚只是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似乎那些伤亡对于她而言不过冰冷的数字。
“……说下去，杰帕德。”
“是。但我…我不确定牺牲的铁卫是不是真的死去了。我看到他们残破的身形在裂界中徘徊着……”
年轻的戍卫官只是神色黯淡地继续出声道。
“那里发生的事违背常理，接近疯狂。守护者大人，情况如果持续下去……”
毫无疑问，那些献出生命的铁卫们，在看见往昔同袍的身影再度站起，甚至成为他们的敌人时。
彼此所许下的誓言，并肩战斗的友情，守护家国的信念，都会在这样残酷的现实下崩溃。
然而，年轻戍卫官的疑虑并未得到解答，唯有那端坐于高位之上的女人，依然固守己念的愚妄。
“——我很清楚后果，杰帕德。退下吧。”
而那之后，还有一道声音。
似女似男，似老似幼，叫人辨不清从何处传来的空洞之音。
“没错……我们都很清楚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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