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与此同时，歌德宾馆正下方的铁道线。
佩拉就在此处，先前她带领一队铁卫进入这片街区，顺便排查地下车站存在的安全隐患，以及避难所是否正常运转。
虽说这里作为行政中心，若是有怪物攻到这里，基本也宣告了贝洛伯格即将离灭亡不远，但这些基础避难设施并不是现今造好的，而是过去筑城者们搭造的。
用意也很简单，彼时人们正在抗击毁灭军团的攻势，情况一度危急到需要在城内打巷战的地步。
这种时候如果让老幼妇孺躲自个家里，那基本和等死无疑，为此行政区中心建造有数个能够容纳人们躲藏的避难所，甚至在最初寒潮到来时，同样发挥了庇护的效果。
尽管后续阿丽萨点燃薪火，令存护意志显现，使得贝洛伯格不至于被大雪所掩埋，但气候骤变带来的影响终究是实打实的。
那时避难所也更替了名字，叫“大集社”。每一个大集社都有不少人住在其中，互相照应以度过最开始那段艰难岁月。
因此，避难所的存在对于当初的人们而言，不仅是人们坚强存续信念的体现，更怀有着浓烈的感激之情——
历任大守护者都会留意维护避难所，尽管大家都希望不会有再重新启用的一天，但终究还是会定期修缮，以确保危机到来时大集社能够正常运转。
而其中一个大集社就位于地下铁道线这边，正好处于佩拉的巡逻范围内。
在巡视这些避难设施时，佩拉也动手记下需要维护的地方，准备之后提交给后勤部的人。
只不过，在佩拉仍然认真书写的时候，外界似乎有某种轰鸣声响起，紧接着整个避难所都一震。
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天花板，有些许灰尘飘落到圆边绒帽上。
“……是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旁边一个铁卫也迷茫地附和道。
“好像确实有股震感？”
“你也感受到了吗？我还以为是加班太久出现幻觉了呢，毕竟贝洛伯格好久没有地震过了……”
另一个正在检查设备的铁卫也顿住动作，语气格外疲惫。
“这可是连上层区都能感受到的震动，该不会是下层区的炉心枢纽炸了吧？”
还有一个想象力特别好的铁卫打岔道。
还不等佩拉制止他们闲聊，楼梯处就有一个年轻的铁卫冲了下来，他的呼吸急促，以至于在顿住脚步时，佩拉都感觉他是不是快要一口气背过去。
“冷静下来，保尔下士。请告诉我上面是出现了什么事故吗？为什么我感受到了不寻常的震动。”
佩拉清冷的声线令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但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总归让在场的人心中蒙上一层不安。
而后，被称作保尔的年轻铁卫也赶忙汇报道。
“是、是！谢尔盖耶夫娅情报官，我们的上面、头顶，不对，城市上空出现了一头怪物！”
地下铁道线的气氛为之一滞，而后铁卫们哄笑出声。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强敌出现了，只是一只会飞的裂界怪物，拿你手中的枪打下来不就好了？”
“就是呀，你都不是新兵了，怎么还看见一只冰蚊子（霜晶造物蔑称）就吓成这副模样！”
“而且你刚才是不是喊错谢尔盖伦娜情报官的名字了？”
大概是为了发泄出心中原先的恐慌，铁卫们表现得有些不着调。
而佩拉则没有理会接连喊错名字的两人，作为情报官的敏锐，让她提取了对方嘴中的关键字。
“你刚才是说‘城市上空’对吧？这可不是普通裂界怪物能抵达的位置。”
她将记事本收起，表情严肃地询问道。
“你确定自己没有口误，又或者观察错对象吗？”
“没有、我保证！”年轻的铁卫急忙说道：“那个东西绝对不可能看错，您和我出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看他如此紧张焦虑，佩拉也顾不得剩余需要检查的地方，立即啪嗒啪嗒跟着他跑上阶梯，转而来到地面。
这里原本站岗的几名铁卫已经呆滞地站于原地，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也不自知。
而他们所注视的方向正是——
魔龙。
佩拉的脑海中只能浮起这样的形容，那庞大到让人感觉自己如蝼蚁般渺小的体型，以及缠绕于祂周边的狂风与乌云，几乎将“天灾”二字写在头顶上。
更为重要的是，在刺耳的咆哮过后，如今对方正后仰身躯，巨嘴张得大开，伴随羽翼的舞动，周遭的风元素晶体不断汇聚。
此时，街道的人已经陆续察觉到了不对劲，尤其是当他们抬起头，发现那遮天蔽日的魔龙之时，更是被吓愣在原地。
而佩拉则凭借出色的眼力，观察到对方所瞄准的方向——
“……不会吧，祂难道想要……”
在猜想浮起的同时，少女的面容苍白一片，而后就如应验她的想法般，魔龙所发射的光炮径直轰向城墙。
而伴随着一声好似玻璃的脆响声传出，那七百年来，一直为人们抵御外界风雪的存护之罩应声破出一个大洞。
只不过，魔龙同样也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那看似透明的薄薄光墙，在破碎的同时也反馈了一股反震伤害给祂。
震伤导致祂的气息一下萎靡了些，龙血也洒落于地面之上，直到在空中旋转一周后，祂才缓过身形，重新维持好平衡。
在底下所有人的注视之中，再度咆哮一声后，转而撕开云层，钻入其中，迅速消失踪迹。
只留下宛若破碎了一个窟窿的天空，以及逐渐灌入城市内的暴风雪。
尽管最坏情况并未发生，但是那之后所代表的意义已然昭示。
被裂界与风雪圈养于巨墙后七百年之久的人们终于回忆起，那铭刻于生命中最为基础的本能——恐惧。
第五十九章 星核之声
在大厅内的众人听见风魔龙的吼声，并且外界传来尖叫时，现场就出现了一定混乱。
而温迪仍然沉浸于弹奏之中，那逐渐由乐声营造的悲壮与紧张气氛进一步催生了人群的恐慌感。
伴随着第一个压抑不住好奇心，往室外走去，并且见到守护人类七百之久的光墙被魔龙轰出一个大窟窿时，人们的精神奔溃速度远超温迪的想象。
他们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去，若非现场还有几个银鬃铁卫维持秩序，恐怕风魔龙还没有造成真正伤亡，这里就要因踩踏事件先死几个人。
而温迪则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并且将那逐渐从平静推向高潮的琴音弹奏完毕——
直到最后一音落下时，观众席上已然空无一人，只剩下前台的老歌德神色恍惚地看向他。
在大家都忽视了这个末日到来，仍然弹奏着令人糟心曲子的吟游诗人时。
宾馆的主人老歌德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尽管它并不强烈，也根本谈不上什么直觉。
但他就是有种虚无缥缈的预感，一如这位诗人不会放弃演奏那般，今天的袭击绝对会再次上演。
届时，若存护人们的坚墙彻底垮塌，那人们又该如何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与裂界威胁下存续下去？
几乎是万念俱灰的，老歌德身形佝偻了许多，面容更是沧桑。
而在此刻，诗人却轻声道：“歌德老板，你觉得我的演奏如何？”
“……还演奏呢，人都跑光了，用最坏的表演来形容都不为过……”
老歌德的眸光晦暗，语气颓丧。
“是最坏，而不是最差么......嗯，确实很客观。”
温迪轻笑一声，转而在老歌德如同看待疯子般的注视下，一蹦一跳地下楼，直至来到被撞开的大门前。
外面如今正陷入恐慌之中，但并不混乱。
这其中除开贝洛伯格人有从小到大被训练的避难演习外，还有银鬃铁卫们在的缘故。
其中有一位娇小的女性正处于人群中央，尽管个子不高，但气场却是十足。
她不仅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不乱，还引导着人们往避难所撤去。
同时，在温迪看向她那边时，佩拉亦也有所感受般，向他这边投来视线。
两相对视，而后对方便遥遥呼唤着他的名字。
“——温迪！”
“哎呀，看来我得暂时退场了。”
少年轻声低语，重新将斐林变为神之眼挂于腰间之上，向着佩拉所在的位置跑去。
终天的序幕曲既然已经奏响，那注定会迎来闭幕曲，为了之后更好的演出，他可得悉心准备一番。
这样才能不枉费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而他退居幕后，也意味着耀眼的新星们将在这前所未有的历史节点上，迸发出夺目的光辉。
一场“有序”的内乱即将掀起，往常的规则也不再适用于现在。
希望那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冷酷暴君还喜欢他所送出的这份大礼。
与此同时，克里珀堡内。
一道瓷器破碎的爆响打破寂静，带有强烈愤怒的女声更是传遍整个大厅。
“给我立即去调查那头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座下的铁卫们战战兢兢，深埋头颅，其他文官也对于暴怒的守护者感到惶恐、不安。
克里珀堡的位置十分好，甚至于可以说，就在不久前，他们亲眼看到了那头魔龙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破坏存护的坚墙，最后又消失不见的。
那绝非是人力能够解决的怪物。
这几乎是大厅内所有人产生的共识，更为重要的是，这等危机的时刻大守护者却是这副完全丧失理智的样子……
叫人调查，可那天空早已不是困守于地面牢笼的人类所能踏足之地。
更别提，就算能够建造出可靠的飞行载具，搏命去追寻人家的踪迹又怎么保证能活着把情报带回来？
因此，在这个时候，谁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只是怯懦地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好似对他们感到失望般，在铁卫们被赶出去后，其余人也被全部清退，只余下可可利亚对着无人的空处，怒不可遏的低吼着。
“你欺骗了我！”
明明大厅之内空无一人，但她却仿佛在与谁对话一般。
“...可可利亚，这是意料之外的变量。与我们并没有关系...”
似男似女，似老似幼，令人难以分辨出原形的诡异声音在可可利亚脑中响起。
“...那条龙虽然有「裂界」的气息，但不是同伴...”
就如同互相矛盾的螺旋般，自感被欺骗的可可利亚在极端愤怒之后，便是冰封情绪般的理性。
她冰冷地质询着。
“这是什么意思？”
“龙是变量...是不合群者...是旧世界将亡的序幕曲...”
星核之声不断波澜，随后一幕画面也映在可可利亚的眼帘之中。
那翱翔于天际的魔龙在云海中纵情高歌，仿佛先前毁灭的序曲不过是祂不懂人心的玩耍般。
人类在祂眼中是否就如蝼蚁般，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生？
仅是如此猜想，可可利亚便感到难以平息的愤怒之情。
“现在...选择还在你的面前，颠覆旧秩序，迎接新世界到来...只有这样，人类才能活下去...”
那往昔早已听到厌烦的蛊惑之音，在此刻都更具有说服力了一些。
可可利亚那心中的暴怒情绪，不断收敛，或者说被压制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宛若淡漠一切的冷酷者姿态。
“我如何相信已经失言一次的你们？”
“...我们都已经看过新世界的样子。你可以选择不信任...我们尊重。”
这异常挑起人厌烦情绪的答话，让可可利亚原本平静下去的气息又出现了一丝紊乱。
同时，她也好似回悟起什么一般，呢喃自语。
“……必须把布洛妮娅叫回来，禁区前线距离沦陷不远了。”
星核之音也附和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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