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来者正是——不断拧着红裤脚,将水排干的景元将军。
“哈哈哈。”
看到几人投来或是诧异,或是无语的目光,他也不尴尬,只是爽朗一笑。
“方才乘坐星槎上岸的时候,不小心被巨浪拍翻,我这裤脚也连带着给沾湿了。”
“景元......”刃的目光多了一丝微妙。
“将军!您这...”
彦卿见到主心骨到了,虽然放松了许多,但这登场方式,着实叫人有些尴尬。
不过,在搞笑之后,景元那原本笑眯眯的眼睛也睁开来,那金眸带着煌煌威仪,似有擎天神将从其背后升起,令人绝不敢小觑。
“二位久别重回仙舟,却总是在些尴尬的场合。如念故人之交,应该早些通知我才是。”
此声落下,场上气氛亦也随之逆转。
第二十六章 像你这样的小风精灵,生来就是要被...
罗浮将军亲临,纵使是昔日饮月君都要给几分薄面,就算不提那战友之情与特赦之恩,对过往罪业抱有一力承担之念的丹恒,自然不会在此刻去触怒对方。
他很快便微微颔首,沉声解释道:“我来此只为解救自己的友人,并无为祸仙舟的想法。”
景元似笑非笑,只看他一眼,而后便又望向那边站着的刃与卡芙卡。
见他如此,刃也轻哼一声,并不解释,只是直言道。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完了。”
这般傲人的态度,顿时令彦卿大为不满,立即拿眼睛去瞪他。
先前将军不在,他飞剑又都折损,确实还要惧他几分,可如今既然将军来了,那便是天塌下来了,也有神君扛着。
正当彦卿欲要开口质问之时,景元却是点了点头,一句“嗯,完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便算作数。
这可让满腔正气无处纾解的彦卿,顿时傻了眼,连原先打算说得话都被迫咽了回去。
不过,眼下可不是教导之时,景元也向卡芙卡说道:“你们帮了仙舟一个小忙,我很感谢。带这人走吧,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此声落下,原先那背后的煌煌威灵之影也缓缓消散,只余雷鸣之后的天清风爽。
可彦卿如何接受这两名原先“祸乱”仙舟的通缉犯就此逃掉,还以为是将军犯了糊涂,赶忙提醒道:“将军?!此二人......”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景元目不斜视,只是双手抱胸,从容注视两名星核猎手。
这像是“服软”的态度,却并未招惹来两人的嗤笑。与那相反,星核猎手既然敢追逐此世最危险之物,自然也对其他事物有属于他们的评判标准。
甚至于,由于艾利欧能窥见诸多可能性,更是能明白何人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未来该是注定亮眼的人,是藏不住的。只是,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尚未到该绽放之时。
而景元,他表面弱势,可不代表真的好欺负。那是因为他是装糊涂的高手——
什么事情绝不容拂动虎须,什么事情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他都门儿清。
两人就此离去之后,景元也不急于告诉彦卿为何如此,他虽是师傅,但却不是保姆。
如今赶到这里,可是让符卿那边面临许多压力。若彦卿未来还有更上一层的想法,自然会慢慢体会他此举的用意,否则不懂的、不想懂得,纵使磨破嘴皮子也是白搭。
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景元以着不知该说追忆,还是伤感的追忆眸光望向丹恒,语气带着一丝造化弄人的自嘲之意。
“好久不见...老朋友。”
“我不是他。”
丹恒面上无甚表情,可心中却有所触动。
那并非属于他的情感,可又与他密不可分,那是属于丹枫的罪孽,也是属于他的承继。
那些悔恨的、那些追忆的、那些...不再回来的时光。
可也正因此,他不能承认。至少,不该以丹恒的身份来接触这些属于他们的“过去”。
“嗯...抱歉。”
这份心情,即使是景元也是一致的。
所以,他也不再纠结,而是拦下了原本准备离去的丹恒,继而微笑道:“你还不能走。你的列车朋友正在鳞渊境等着你,而你所要解救的友人,也唯有他们知道具体情况。咱们一同去见见如何?”
“......”丹恒只迟疑了片刻,便点头应许。
路途上,撇开独自钻牛尖的彦卿不说。这鳞渊境的景色的确不俗,完全称得上一句「波月古海,殊胜妙境」。
可如此地方,却是镇压建木之所,从记载以来,便鲜少有人抵达此地,更多时候都被划为持明族禁地,唯有历代龙尊与将军才能正常出入。
而地方,还是以前的地方,星槎上的人虽还是那般样貌,但心境却各不相同。
纵使肉身不朽的长生种,也无法与天地并举,更遑论永恒二字。
景元不提丹枫之事,丹恒也不去主动谈论。那属于丹枫的罪愆已被古海之水涤尽,此话当然并不代表丹恒就能够完全与过去切割,事实上他早已承担了属于丹枫的刑罚,在轮回蜕生后,便踏上了被永久放逐的道路。
期间他遇见过许多人,见过许多事,甚至差点被戴着一群奇怪面具的家伙窃取过去的记忆,还有与行星大小的怪物战斗过,这一路过来他经历许多,亦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若可以,他也只想远远的,就在列车看一眼这艘承载自己过去的故乡之舟。
但,如今时局变迁,行于命途之人,终究也免不了与他人相遇。而他,自然也有被过去追上...不,应该说,他重新拾起过去的这一天。
“你说,自己这次来,是为了救自己的友人。愿意和我分享看看吗?”
许是这海景一遍新鲜,再看无趣。景元很快便出声搭话。
“……”
而丹恒则默默从怀中取出那一缕风儿气息已经流逝干净的白色发丝。
这可让景元一时之间也似回忆起了什么,面色惆然。
“...这世间,莫非还真有宿命不成?”
“将军。我无意辩驳属于丹枫的那一切,也能够接受你将过去之影加于我身,但还请不要将我的友人也一视同仁。”
“啊,我懂。重提旧事就像搅浑一潭浊水,徒然惹引不快。大概,只是这纯净的发丝,依稀留存的灵动气质,总让我想念起一位故人,曾几何时她也如风儿般自由。”
景元露出几分怀念的笑意。
只不过,这却让丹恒警惕地将发丝收回怀中,再次提醒。
“将军,我已说过——”
“是的。你说了,但那又如何?若用一句话就能改变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争端了。你要我不再视你为丹枫,可你所作所为,却与当年即将犯下大错的他如出一辙。”
景元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那股不怒自威的威仪令丹恒一时之间也止歇辩驳的念头。
“你可知,若罗浮传开你归来的消息,有多少人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别说剥骨抽筋,恨不得生啖你肉的人都大有人在,这等情形之下,你还认为自己可以用一句我与朋友无意牵扯过往,就能令他们摒弃仇恨,理性待人吗?”
“......”
丹恒沉默了下来。
不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在此多动干戈。这点即便是温迪也不会例外——
可就算他想做好人,罗浮上的人就真的肯同意吗?都不用说会不会被打上居心不良的标签,光是这眼熟到不行的剧本,谁敢说这是不是又一场“龙灾”的复演。
上次,对丰饶令使倏忽的战争里,罗浮仙舟大部分顶尖战力可不是折损在对令使的讨伐中,而是“死”在饮月掀起的龙灾里,罗浮仙舟一举从旗舰沦落至今,就连元气也是这些年靠商团运作才慢慢恢复过来。
若再来上一场,景元这个将军也不用做了。不说日后史书如何评说,一个刚愎自用,顾念旧情的坏名声只怕是免不了。
否则,如何解释他在这次灾祸里全然置身在外,听之任之的高姿态?
看着陷入沉默中的龙相青年,景元也适时收手,出声道。
“你要我不再将你与友人视作过去旧影,可以,只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以丹枫的身份帮我最后一个忙,此间事毕。我就由他死去,撤销对你的放逐令。往后我可以保证:至少在罗浮之上,你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
“并且,我还会推动仙舟联盟与星穹列车的合作。若你来得够早,想来也有看见那自天外落下的箭雨,能够复现帝弓司命神迹之人再度出现于大争之世,其归属绝对会引起众仙舟的角逐,而这份探查一旦落到你头上——”
说到这时,景元便不再多说,而是静待回答。
这并非威胁,他更愿意将以称之为笼络,甚至给出的价码已经远超将军这一身份本该给出的,要知道当丹恒以戴罪之身出现在罗浮仙舟时,他早就没有了选择权。
不论他答应与否,都只能照景元所想去做,否则即使当场被缉拿回十王司受刑,那也只是罪有应得。
罗浮上的人们更不会为往昔差点毁灭了仙舟的罪人求情,反而只会拍手称快,赞曰:“好似!”
这点就算放进持明族内,也是大多人提都不敢提的话题。
可景元不仅敢用他,还敢赏。这便是恩情,不论丹恒此刻心情如何,他都得受着——
只是,饶是如此。丹恒也不知他这份信心究竟从何而来,更不希望辜负其所托,纵使叫人失望,他也得阐述事实。
“丹枫能做到的事情,我未必能做到。”
这既是对自己不打算再沾染化龙秘法的声明,也是丹恒不得不言明的窘况。
如今主动解除封印,令过去饮月君的力量回归是一回事,但这份力量首先要因过去不完整的蜕鳞秘法打个折扣,其次他自身也很少动用这份力量,要说如击云那般如臂指使,那也是骗人的。
昔日丹枫天赋异禀,可历练自身,再到日后成名,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虽承继这份力量,可要真论能不能完美复刻过去丹枫所行使之事,丹恒心中也没有底,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会被临时“诏安”,现在翻找记忆中的秘辛,恐怕都有些为时过晚。
但很可惜,景元不苟言笑,不留一分余地。
“你必须做到,不然一切许诺都不作数。要怪就怪你的前世吧,若不是他当初做了那件混账事,若化龙之力能够完整传承,我根本用不着逼你。”
“更何况,我觉得你也大可不必如此不自信,这件事倘若丹枫做不到,那便唯有丹恒才能做到......甚至天底下,除了你之外,没人能够做到。”
“所以,不论是你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这件事都是要去做的,区别只在于你是否真的发自内心想要救出友人——”
此话落下后,景元倒也不再聊这些伤人脑筋的话题,而是转而勾起嘴角,像是与老友闲聊那般提及道。
“好了,这点你我心知肚明就好。至于剩下的,也该聊点让人开心的话题了,比如你在列车上交到的新朋友,他们眼下也在此间,与你所想一般无二。这份情谊,当真叫人羡慕。”
“……星,还有三月、杨叔他们也都到这了?”
作为列车上结识的伙伴,丹恒很清楚接下来的战斗并非以前世界那种小打小闹。
真正直面令使的战场异常残酷,别说寻常士卒了,就算是命途行者,倘若在路途上走得还不够远,纵使曾经被星神注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这点不管是星,还是三月七都是如此。扪心自问,她们的实力都不弱,在云骑军中也堪称翘楚,但实力的差距并非潜力可以弥补的。
要说三人里,也就杨叔是丹恒可以不用担心,甚至还需要一定程度上仰仗其经验的。
作为前辈的瓦尔特经历众多,他所独有的视角对丹恒多有启发。至少,不会让他陷入现在这种犹豫不决的境况。
“当然。就在前方的「显龙大雩殿」上。算算时间,想来也等了好一会了,咱们快些走吧。”
这一路过来,两人还见着了不少毁灭军团虚卒的碎片,看来这场登陆战并不怎么轻松。
而丹恒依然能从中感受到那一丝纯净的风之气息。
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温迪的情况。
如若真的遭遇险境,虽然沿途为他留下了线索,但这般“明目张胆”的样子,真的不会反过来被察觉吗?
是敌人故意留下的陷阱,还是温迪表示“我还未出事”的余裕,实在难以判断。
但至少从情况上讲,他的生命至少无虞。
这也让丹恒多了一丝从容。
己方有温迪在的话,许多事情会好办不少。
毕竟,在仙舟人看来,这位面善的吟游诗人已经是巡猎岚身边的大红人了吧。
寻常令使还真不一定能有那样的表现力,说是其人间代言人都太足够了。
这样的人在罗浮仙舟上失了手,被奸人所害,就算敌人是绝灭大君,那也不太可能。
必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幻胧正提着用建木枝叶编成的鸟笼,里面还“关押”着一只小风精灵。
她哼着小曲,宛若遛鸟似的提溜着笼内的小家伙,刻意彰显彼此不对等的地位。
而里面的风精灵,也只是坐在那秋千似的小木杆子上,随着颠簸晃荡身躯,毫无不自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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