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在这里，他们将所有仙舟人转变成了长生种…也在这里，他们通过「建木」研究出了种种不可思议的技术。”
谈及这段往事，符玄也微微蹙起眉头，叹声道。
“可到最后，丹士们仍不满足，开始以操纵生命为乐。对「建木」的研究，就像饮鸩止渴…越深入，越渴望。
若非帝弓司命当初一箭斫断建木，将一切拉回正轨。恐怕今日仙舟所要偿还的罪业还会更深。”
说到这句时，她也遥遥看向被云骑军收押的药王秘传信众，眸光带着些许微怒。
“而如今在仙舟联盟为非作歹的「药王秘传」，是一个托用古名、成立不到三十年的犯罪组织。
那时，第三次丰饶战争爆发。部分心怀异志之辈，将寿瘟祸祖的灾祸归咎于帝弓司命和仙舟联盟的无情，并由此产生了倾覆仙舟的想法。
他们希望通过使建木复生，转而令往昔的神降时代归来。借此，以完成那份对长生仙道的研究与渴求——”
“所以，那所谓的口号，什么药王怀慈，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仙道。正是基于这个理念而来的？”
三月七一路过来倒也有听到他们打得口号，只不过这才刚出说来，就被那边听到的信众破口大骂。
“喂——那边的短生种丫头，胡说什么呢！什么怀慈，是慈怀！若让我们魁首听见了，对你这般不虔诚者定斩不赦！”
“唔呃？！我算是看出来，这群人一个个病得都挺重，而且还强逼别人和他们一起犯病！”
三月七被他突然的吠叫吓了一跳，对这群疯疯癫癫的家伙很是嫌弃。
“所以，还是先叫他好好冷静一下吧。”
温迪轻轻勾动手指，令那出言不逊的家伙很快捂住喉咙，满脸涨红，像是被冲到沙滩上的鱼一般大口呼吸，却不得氧气，很快便缺氧昏死过去。
当然，从那恢复起伏的胸膛来看，那人还活着。
对此，符玄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并未怪罪，只是继续说道。
“可以这么说。但这群家伙所信任的那位魁首，实际上并非对旧信仰的复兴，而是另起炉灶的借尸还魂。这群被利用而不知的愚人，想来也是醉倒于对方所勾勒的人人皆可成仙的梦境里，不愿自醒罢了。”
说到这时，符玄也领着几人抵达了预定位置。
“好了。各位，我们到了！瞧见那边的丹炉了吗？”
她所指向的位置伫立着巨型的丹炉建筑，其体积就连太卜司的太衍穷观阵都比之不如。
“仙舟有古诗曰：「晓钟觉迷梦中梦，烟霞聚散身外身」。说得正是此景——”
“的确还冒着好大的烟……”
星甚至有些好奇当初这群丹士所炼制的丹药，究竟都有何种效果。
“这是古时候丹士们阐演仙道的地方。他们在此建起丹炉，汲取「建木」之力，化奇想为现实。
因为炉中烟霭不息，故得名「云霞紫府」。不过，名字虽然风雅，却是兵法上的死地。只要丹炉不熄，云霞缭绕，我们便寸步难近。”
“所以才需要温迪吹走这些雾气么……”
三月七恍然大悟。但很快，她又挠头道。
“但是那些丹炉应该也需要关停吧？否则它们只要无时不刻地保持运转，除非云骑军能够闭气前行，不然肯定会有不慎吸入的人在吧？”
“正是如此。只需各位潜入时关停丹炉，之后再由温迪吹走烟雾，本座会立即带大军赶到，绝不会让各位身处险境孤军奋战。”
如若可以，符玄也希望仙舟能独自解决此事。只可惜，面对这能诱发魔阴身的雾气，她实在束手无策。
又或者说，在这仙舟上。不管是将军、还是太卜，又或是寻常云骑士卒，只要是长生种都难免遭受其影响。
这点就连狐人与持明也不例外，他们虽为长生种，但狐人不易魔阴身，是因为寿元有限。而持明则凭借「蜕鳞」抛却旧世。
两者大多时候都活不到情感阈值磨砺至残渣的时候，所以他们只是不容易堕为魔阴身，但并不是完全不会。
以此为杀手锏，也不怪乎大军会被阻挡于外围，无从缉拿首恶。
“此次也幸亏有各位在此，仙舟联盟素来独立。而建木又是罗浮禁忌，想来药王秘传也没能想到将军敢请外援，更没有料想到他们企图复生的建木，竟然险些又被一箭斫断，于仙舟上的潜伏计划也付之东流。”
说到这时，符玄也不得不服气。
“仅从这点来看，星核猎手的预言的确比本座卜算准确。卡芙卡所求的未来也在一一应验。”
“只不过，绕来绕去，总感觉又按照星核猎手的预言行事了。”
星有些丧气地说道。
“虽然不是不愿意帮助仙舟，但这种看似给了选择，实际上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情况，实在难说让人开心得起来。”
“我对此倒是有另一种看法。星核猎手所预见的未来中，她们认为唯有这样做，才能抵达最好的未来。
而既然如此，她们便会去人为的塑造英雄，去推选万众瞩目之人，去行救世之举。”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沉声道。
“我们虽然不知道她们所预见的未来究竟导向哪里，但至少在某些事情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与星核猎手行于同一命途之上，并不代表我们便是甘受其驱使的傀儡，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拥有选择去做与不去做的权利，但依然愿意为帮助他人而奔走，更证明这份命运并非他人手中戏本，而是由我们所书写的故事。”
“呃，简单点来说就是，咱们确实拥有着随时撂担子不干的权利。只是单纯——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三月七尽力理解地说道。
“正是如此。虽然被这样利用会有怨气再正常不过，但也不必太将他们放在心上。自以为窥见命运的奴隶，每一次选择都在套紧脖子上的项圈，是真正获许一线生机，还是死于黎明到来前的黑暗。
我们只需做好该做的事情，然后拭目以待就行。”
就此定下行动基调后，开拓者们也正式开始行动。
先由几人进入丹园熄灭丹炉，而温迪在确认了雾气有衰减的迹象时，则鼓动狂风，将雾气尽量稀释散开，确保其不会诱发魔阴身的程度。
如此，符玄也正式带兵冲入其中，而温迪则婉拒其同行请求，暂停于观景台上，直到他身后传来清脆脚步声。
诗人转过身去，望着那熟悉的倩影，并不显得惊诧。
“你终于来了。”
“嘻。恩公这是在等我吗？”
停云嬉笑出声，仿若远游归来的女子见到情郎，心中欢喜异常。
“小女子也很是想念恩公，尤其是当您与各位恩公被驭空大人误捕，心中可焦急得很。”
“那既然如此，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见见她吗？”
温迪同样柔声询问道。
“我想，她一定很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唔...小女子倒也不愿驳了恩公的好意。但如此行事实在有难言之隐，不若恩公靠过来些，小女子只告诉你一人~”
停云巧笑嫣然，吐息间也带着一丝令人迷乱的甜香。
气氛徒然间变得旖旎而又暧昧。
而在那魅惑当中，温迪也当真如中了美人计似的，一步一步靠近过去。
“没错，就这样...慢慢的走过来，小女子自打第一眼瞧见恩公，就觉得余生与您定当纠葛不清。”
似痴迷，似娇嗔。那诱惑他人的眸光，落于少年洁白细腻的肌肤上，不必猜疑，她所欲求的正是这具天赐的肉体。
先前没能看得仔细，只察觉诗人不像是个稳定因素，若继续待在他身边势必会招惹来不必要的视线——
届时，不说留在这边多观察一会，恐怕身份就会率先暴露出来，她祸乱仙舟的计谋便也不攻自破。
为此，她不得不先假死脱身，利用星核猎手为饵引去所有人注意，结果却不曾料到对方居然能带给她如此大的惊喜。
原先她还想劫夺建木根源，以此塑造肉身，再将仙舟一举覆灭，但眼下更好的选择却是出现了！
若能侵占这具肉身，别说是仙舟将军了，就连「焚风」与「星啸」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两名令使所掌握的力量叠加于一起，可不是区区将军一流，又或是单体绝灭大君所能抵挡。
届时，她大可从容淡定地完成预定事项。甚至以着诗人的面庞背刺他所看重之人，之后再不紧不慢地利用建木剩余的力量，优化此身，塑造出独属于幻胧的躯体。
仅是想到如此场景，她便忍不住夹紧双腿，身后漂亮蓬松的大尾巴也摆动不停。
在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云伸出手想要拥住温迪，但比起温暖的怀抱，少年洁白如玉的手刃却率先破开了她火热的胸膛，令心血溅洒于面庞之上。
“...恩...公？”
狐人女子的表情凝固于这最幸福的一刻，好似从未想过温迪会突然动手。就连最为熟悉他的友人们，恐怕在此刻都会觉得那谈笑间杀人的少年诗人无比陌生。
——但是，这具躯体从不是那可怜的天舶司接渡使，而是某种接近真实的幻觉产物。
触摸时能给人真实不虚的物理反馈，面上也有着属于人的喜怒哀乐，若贴于其胸膛处甚至能听见活力的心跳声。
可是，非人的生物即使装得再怎么像，也注定无法欺瞒无处不在的微风。
倘若说最初那具身躯，还有着足以瞒天过海的真实性，那么眼前这一具，就已经是一戳就破的幻影。
果不其然，在温迪洞穿其心房的下一刻，本该死去的狐人女子却是露出渗人地微笑。
“恩公，可真是性急...既然这么想要小女子的心，大可直说就好，小女子定当奉上所有。何必这般亲自来取呢？”
她双手死死攥住温迪的手臂，不让其抽回。面颊上的笑容更是咧到耳根上去，眸中病态的占有欲极速增进，甚至于主动将头靠近，轻轻舔舐去那沾染到少年面颊上的血液。
在温迪几乎一下子沉下去的面色中，停云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线。
而后，以着齐平的直线，脑袋好似随时会掉落下来。
但属于停云的迷离之音却变得更加幽怨。
“恩公，再这般使坏……小女子，可是会忍不住将你吞入腹中，永远合为一体——！”
在那话音刚落下，那具幻术所构造的身躯便如火花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先前在太卜司所见到的岁阳差不多相近的存在。
只是，与幻胧相比，那无名之焰渺小得如火海中最不起眼的一朵火苗。
而在浮出真面目的瞬间，火焰便被理想流体所构造的密不可透之网穿过，那被边角所剐蹭到的石砖墙壁瞬间被切割开来。
但，幻胧却依然幽浮不灭，甚至于在下一瞬便撞入温迪怀中。
在那一刻，仿佛体内住进了第二颗恒星那般，来自幻胧的意志也开始争夺起身体的归属权。
捂着胸膛，半跪于地的温迪，一边强忍着那股异物侵入的作呕感，一边低声质询道。
“这就是你所谓摧毁仙舟的法子？是想用我的身体把仙舟的酒都喝光，让他们馋死吗？”
“呵呵。恩公可别心急，我们这般殊胜尊贵之躯，何须亲自动手，如此实在有悖毁灭的美学，更无甚趣味——”
幻胧的声音自温迪体内不断传来，而她也在不断深潜之中，发现了过去药师曾留下的印记。
尽管那份点化本身的效力已经消失，但曾被星神注视的记忆却是留存于此，而她也从中窥见了无比理想的那一面。
“真没想到恩公也曾喜欢乔装打扮，以假面戏弄他人。看来，我们相性之高，实在足以用一句‘命中注定’形容。”
在她话音落下之时，诗人的影子不断蠕动，紧接着将其整个身躯包裹住。
待到影子散去，原先的黑色短发被白色及腰的长发所取代，唯有那一抹翠绿仍然留于发尾，而中性的面容也逐渐往女性的柔和倾斜，就连双耳也变得如精灵般尖细。
身下的着装被重新塑造为贴身的长裙，其规模可观的人心与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是阐释了什么叫细枝结硕果。
在变化完成的这一刻，幻胧的声线也暂代了温迪清脆的少年音，她抚摸着面颊，赞许道。
“嗯...不愧是我相中的恩公。这般精致可人的面容，小女子实在弗如远甚——”
她站起身来，眺望向远处已经对丹鼎司完成镇压的云骑军，面颊上绽放开些许温柔笑意。
“不过，妆容再美，也当有人欣赏。接下来，也该轮到我们登台演出了。”
第二十二章 幻胧
“炉鼎...熄灭了。”
药王秘传的魁首似有所感，扭头对向那已无烟雾外溢的巨大丹炉，封绝眼禁的面部看不出喜怒，唯有一片漠然。
“不过不要紧，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呢喃自语，护在其身旁的内丹士也急切地出声提醒道。
“魁首大人，云骑军已经侵占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信众话音刚落，那边就有冷俏女音传来。
“果然是你，丹枢...事到如今，就凭借你们这几个残兵败将，难不成还觉得可能逃得出本座的手掌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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