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驭空冷眼扫过或是沉着,或是迷茫,或是思索的几人,语气带上一丝怒意。
“我想此事也无需劳烦诸位了!”
“驭空司舵,何出此言?”
瓦尔特面无惧色,只是平和问道。
“哼!明知故问。”
驭空牢牢盯着几人,不论是为首者心怀坦荡的表情,还是后面几人困惑的表情,她都尽收眼底,令其心中焦躁、怀疑稍许减弱。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以着冰冷的语气述说道。
“今日卯时,于星槎海中枢的宣夜大桥,在众目睽睽下发生了一场性质极其恶劣的交通事故。”
“当场损坏星槎一艘;伤者一人;死者一人;公共物件若干。而死者正是我司接渡使...停云。”
“怎么会!?”
三月七面露错愕,对于这件事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昨天她老是和那位停云小姐计较这计较那,感情也谈不上深厚到哪里去。
但,那说到底是活生生的人呀。就在昨天与自己吵吵闹闹,争论晚餐哪个美食最好吃,明日去哪喝上一杯下午茶,甚至约定好一起搜寻星核猎手踪迹的“暂时同伴”。
结果,那样狡猾精明的停云小姐居然莫名其妙被星槎创死了?!
“唔.....”
星也面露沉重的表情,她与对方关系虽然还没到三月七与对方互称“奶茶姐妹”的地步,心中也时刻牢记杨叔的教诲,将其当做需要警戒的对象,但却不曾想过对方会以这种方式退场……
“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对停云小姐的不幸深表震惊与遗憾。”
瓦尔特推了推眼镜,语气诚恳而深沉。
“不知犯人是否已被抓获?”
“涉事人员及其星槎均已被扣押……但是,停云的死有蹊跷。”
“喔?那不知道现场是否有留下可供追查的线索?”
“...并没有。经过丹鼎司的医士的检查,停云真正的死因是...颈椎折断致死。”
驭空在得知这件事情时,只觉得浑身血液被冻结般,身体僵硬到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原先她接收到报告时,以为是寻常的交通事故,但那死者档案明晃晃写着,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友人之一,停云。
几乎是立即的,她抛下手中尚未处理完的工作,亲身赶赴现场,却从医士那边得知停云的真正死因并非腹部的可怖伤口,而是身体下坠时,因重量作用导致的颈椎断裂。
在经由现场测速员的补充佐证,他在案发前确实看见有桥下吊着模糊的人影——
且不提死者是否有自缢的可能,云骑军搜查现场时,并未发现绳索,这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更为重要的是...死者的面相无比祥和,完全不符合吊死者痛苦挣扎的样子,而其具体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丑时左右。
可当地衡司调查监控路段时,却发现几处关键位置的监控录像都出现偏移,以至于并未录入可供判断的影像。
这些可疑之处显然将这起事件,逐渐偏离“交通事故”的范畴。
讲述到此时,驭空的表情也带上一丝浓浓的自嘲与悲怒。
“作为熟识停云的上司与友人,我不认为她是那种深藏悲伤而不露的人。
一个家庭美满、工作顺利、前途无忧的人,究竟会基于什么理由做出这样的傻事?更别提那家伙比谁都更加惜命。
可是,就在这仙舟的星槎中枢之地,就在天舶司的眼皮子底下。我司的接渡使,我的友人……居然会这样离奇身亡,我绝对无法接受这样挑衅仙舟的事件出现,也绝不姑息将她害死的凶手。”
她那曾目睹过众多事物,本该早已死去的冷色眸子,在此刻毫不掩饰其心中的激愤。
“我知晓自己对诸位的猜疑十分无礼,也是再丑陋不过的迁怒。但...作为停云生前接触最久,也最有可能影响到她的人,除了你们我想不到其他人。”
“……”
且不提陷入沉默之中的瓦尔特,三月七与星这会子也互相对视一眼,皆能看出彼此眼中的郁闷与无奈。
“那驭空司舵打算如何?先将我们拘留下来,等候将军发落吗?”
唯有无视场上气氛,甚至于看不出几分悲伤的诗人如此发问道。
“不...此事我已呈报给将军。他虽不认为诸位会是行凶之人,但我仍然执保留意见。”
驭空的嗓音低沉,带着某种强烈的执念。
“当然,我也不打算关押诸位,只希望诸位随我一同移步太卜司,再由符太卜动用大衍穷观阵占测真相。”
“事后,若诸位与此案件无关,驭空自当向将军负荆请罪,请求辞去司舵一职。届时若诸位还不解气,驭空任凭处置——”
“……那如果我们与这起事件有关呢?”
温迪道出了三月七想问,又不敢问的话。
“若是案件凶手乃是诸位,就请自愿伏诛吧......仙舟不会放过任何罪犯逍遥法外,星核猎手会是如此,星穹列车也是如此。哪怕为此付出我的性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在说这句话时,驭空那强烈的杀气与顶尖飞行士所有的决绝,几乎将肃杀之气扑面展开。
不得不说,即使对方没有动用任何露骨的威胁,就只是打官腔一般平述。
可三月七与星就是仿佛置身于战场中般,无数流光从天空闪过,耳边好似听见驾驭星槎穿过低空的空啸声。
只是,下一刻就被手杖敲地的响声打断。
是瓦尔特,他推了推眼镜,神色平淡。
“这件事情,我们接受了。”
而三月七与星也从那精神冲击中回过神来,对于眼前这位驭空司舵高看了几分。
尽管从到这边开始,驭空司舵所作所为确实不讨人喜,但基于对方的角度来说,她并未做错什么……
尤其是这样为朋友,连往后生涯都可以付之一炬的人,任何言语上的交锋都难以动摇其下定的决心。
“那就出发吧。我想那边会证明我们的清白的,嗯嗯...说不定还能顺便看看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温迪的话惹来众人注视,而驭空只是沉默了片刻,嘴唇微动。
“希望如此。”
于此,云骑军也收起武器,只是围住开拓者们,由驭空带领着赶往太卜司。
期间,驭空还带来了被名为「谛听」的宝贝。听她说,这个原先是准备交给几人去追查卡芙卡踪迹的精锐,结果却没料到先给开拓者们用上了。
这个小东西是工造司仿造狐族五感制造出来的侦查工具,敏锐程度还要超过狐人。
它能够辨识空气中极其细微的气味变化,哪怕要追踪的人远在另一头,只要有残留其气味的物件在,就绝不会跟丢。
而停云身上所嗅到的气味,除开她自带的香囊外,也有开拓者们的气味,但从气味弥留程度而言,符合昨日他们相处时无意间留下的。
除此之外,谛听再也没有闻见其他气味,因此无法开展搜寻工作,也算是无形证明了开拓者们至少没有在停云离开后,再度与其接触。
但杀人不一定要人亲自在场,驭空也坚守己见,行程仍然继续。
——与此同时,在罗浮的另一边。
因洞天错位,丹恒所驾驶的星槎流离到一处人迹杳然的地方。
与他同行的还有罗刹与素裳,两人一路聊了许多,从繁育的星神讲到岚与药师的死仇,再到罗刹所携带着的「灵柩」。
可以说是无话不谈,就连罗浮的长生种秘闻都扯了个大半。
直到话题无可避免的转移到“这棺材里面装着谁”时,丹恒不得不承认他也产生了些许好奇心理。
只不过,从罗刹的回答来看,虽是认识,却不是朋友,更不是恋人。
一介行商带着非亲非故,仅有一面之缘的已逝之人,在巧合下走这一趟。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显得尤其可疑……
当然,丹恒并不打算去深究,他的过往也并不比罗刹来得好,在这位素裳姑娘看来甚至还要更加神秘一些。
直到下一刻,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杀意让丹恒瞬间汗毛直立。
他谨慎地望向四周,在某处阴暗的巷子里有一束墨色发尾一闪即逝。
那发色,丹恒在梦中见过,也知晓其主人的身份,只是为何他会出现在这?
仙舟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星核猎手都脱困了?
还有,大家现在又在哪,是否出现了意外?
这些问题缠绕于心,令丹恒忧虑更深。
第十章 她已知悉自己的选择
要去太卜司,需要途经长了天,星槎海中枢虽四通八达,但也没有开辟直达各处要地的航线。
此处三个出口分别是:罗浮贸易货运的输送码头「流云渡」;星槎制造重地的「迴星港」;以及为数众多洞天所组成的「长乐天」。
从明面上看,要想去往太卜司,必须途经长乐天。
而这里之前开拓者们前往神策府时,就已经走过一遍,知道那边人流往复,热闹非凡。
可这边才刚立完案子,就立马逮人过去,岂不是和游街示众一样,到时候遭了白眼不说,还平添多了些非议。
就算最后证实大家是清白的,这口气也不是那么好咽下去的,驭空这么做莫不是把她们列车组当成泥人捏的?
想到这些,三月七不悦地皱起眉头,拉了拉杨叔的袖口,小声道。
“我说杨叔,咱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被这驭空刁难!人家将军都放话说相信我们了,她打自家上司脸不说,现在还打算以势压人不成?”
“...而且,她也没有证据,只是因为怀疑就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饶是星也被挑起几分火气,低声嘟囔道。
“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不被信任的感觉确实让人很恼火,但小三月,还有星,暂且先忍耐一下吧。”
瓦尔特宽慰地说道。
“这起事件的严重程度,在仙舟看来并不会比搜捕星核猎手轻。”
毕竟在这罗浮仙舟,停云小姐可不像她口头上说的,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
她本身除开接渡使一职外,还是鸣火商团的首席代表,在这天舶司中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这样一位“外交使节”,居然无声无息死在人来人往的大桥下,甚至尸身还被超速的星槎开了个大洞。
哪怕当街目睹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但消息的传播肯定是止不住。舆情凶险,天舶司不想被顶得下不来台,就只能快刀斩乱麻。
“不过,对于我们而言,这件事是好是坏还不一定。”
在提及此事,瓦尔特也深深地看了那走在前方的青发女子一眼。现在真正被架在火上烤的,恐怕是这位驭空司舵才对。
而她也似有所察的,回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面上仍然冰冷一片。
以天舶司的角度来说,他们本来就因为星核这一档子事忙得不行,又中途分调人手协助追捕星核猎手,但现在却出师未捷身先死,一时间人人自危。
倘若停云是死在搜捕卡芙卡的途中,天舶司的处境还不会如此尴尬。
但如今这边刚下完命令,隔天人就没了,这其中意味着的东西可太多了。
往小了说,是不长眼的仇家上门。往大了说,是要人命的内部泄密。
前者概率微乎其微,任谁也不会没有眼色到这种地步,搞商业竞争直接暗杀对方代表这种事情,放在以前野蛮竞争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搞当驭空是摆设不成?
相比之下,后者的概率明显要高得多。因为星核猎手要想干,的确可以做到,对方的骇客技术很高超,这点天舶司上下有目共睹,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夺走玉界门操控权放人进来,窃取加密等级一般的情报没理由做不到。
以此为假设的话,天舶司刚下令要针对星核猎手的时候,对方就得到了信息,并将其通知给留在仙舟上的余党。
卡芙卡如今下落不明,虽有证据说明她曾在迴星港待过,但现在身处何方已是未知数。
在这种情况下,驭空的做法必然需要区别于正常时期的“公事公办”。
好比昨天她可以与景元扮红白脸,让将军的谋略得以施展,这是六御之间的默契,也是某种“流程”。
但停云突然离奇身亡,却让天舶司没有那份余裕,因为这起恶劣的事件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就算驭空退下前线手握权利已久,但那也不代表她是沉浸于此道的政客。
她本身是行伍出身,擅长的是为血与火奔走,而不是这些心思细密的经营。
或许将军和太卜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那并不适用于驭空身上。况且,两人的态度也恰恰证明,除开情理上的理解,也有她这么做不会影响到后续安排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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