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埋冢
黑色轿车停在了昭和大学附属鸟山病院前，少女一个人走下车。
“这次不需要我陪你吗？”松枝淳探出车窗问。
她摇了摇头，少女的黑发已经到了腰际，随着她的动作摇摆，“要待的时间有点久，你先回去吧。”
望月遥走进医院的电梯时仍然拿着她的笔记本，这是她在小樽书店隔壁一家叫做“六花亭”的店铺里买的。
少女的文具都是简洁的黑白色，这本白色的笔记本封面却是花花绿绿的，上面画着绣球花、风铃草、百合、太阳花等等植物。
望月遥认为，这些花花绿绿的颜色就是恋爱的颜色，她要用这个笔记本记下松枝淳的各种好恶，然后让他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当然，这些现在绝对不能让松枝淳知道，否则他一定会把自己推得远远的。
少女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明明东京的气温要比北海道高得多，她却感觉手上的触感比小樽旅馆的墙壁还要冰冷。
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的门，仪器机械而规律的“滴——滴——”声传入她的耳中，床上的女人仍在酣眠，望月遥走到她身边，听着她悠长平稳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里似乎不曾流动。
她在床边坐下，然后把手里的笔记本在女人面前晃了晃，“这是如何攻略松枝的手册，你之前不是总想教我怎么攻略他吗？”
“可惜那个时候我并不想听，现在只能自己摸索了。”
望月遥沉默了一会，然后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钻进被子里，少女的双唇贴着女人精致的耳廓。
“姑姑，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抱着病床上的女人沉沉睡去。
松枝淳推开507室的门，漆黑的客厅里没有一点动静。
“不是说在家吗？”他转身摸向墙壁，打开客厅的灯。
几乎是在灯光亮起的同时，来栖阳世跳到了松枝淳的面前。
“当当！”少女手里的托盘盖着盖子，“欢迎回来！”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一拳打到你脸上？”松枝淳放下了抬起的拳头，来栖阳世好奇地捏了捏，“这一拳下去我会哭很久吧？”
他拍开少女的手，“这是干什么？”他指着少女手里的盘子。
来栖阳世又发出“当当”的奇怪音效，拿掉了手上的托盘。
“来栖家秘制，红豆黄油吐司——”
“庆祝你逃出北海道！”
松枝淳坐到餐桌边，“不要说的好像北海道已经被僵尸占领了一样......”
少女把“来栖家秘制红豆黄油吐司”放到桌子上，然后坐在他的对面。
散发着浓浓黄油香气的吐司，上面点缀着红豆泥和鲜奶油，看上去十分诱人。
松枝淳拿起刀叉切下一块，送进嘴里，闭上眼睛仔细品味。
“恰到好处的甜味，让我想起了在北海道每天喝三瓶牛奶的日子。”
明明就是昨天的事，他的语气就像时隔许久一样，可能也被面前奇奇怪怪的少女影响到了。
“当初文化祭时不是说要给你做蒜香吐司吗？我想了下，感觉不太适合用来给你庆祝，就改成了红豆黄油吐司。”
“很美味吧？连吐司都是我自己做的哦，来栖严选，小仓的红豆，北海道产的面粉和黄油。”
来栖阳世双手托着下巴，满意地看着松枝淳脸上享受的表情，“北海道的奶制品确实超级香啊，我在锅里热黄油时都流口水了呢。”
“好想去北海道吃吃喝喝啊~”少女神采飞扬的脸说着说着就皱了起来，“你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无聊吗？”
“知道你想去北海道了。”松枝淳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去玄关拿来了手提袋，“给你的伴手礼，全是奶制品。”
来栖阳世站起来接过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牛奶，奶酪，奶糖，曲奇，生巧克力.......”
她隔空给了松枝淳一个拥抱才坐下，“果然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嘛！”
少女迫不及待地拧开牛奶的瓶盖，气势豪迈地喝了一大口，抬起手背抹掉唇边的白印。
“好香！好醇！好浓！”她看向松枝淳，“这个真的是牛的奶吗？不是什么袋鼠奶山羊奶？”
“人家瓶子上还画着奶牛呢，尊重一下好吗？”松枝淳拿叉子指了指她手里的玻璃瓶。
“那这头奶牛一定是成精了。”来栖阳世用一种神圣而严谨的语气说。
“松枝，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要从北海道运一头奶牛过来天天挤奶给我喝！”
松枝淳咽下了嘴里的红豆吐司，“明信片已经到了？”
“什么明信片？”少女喝掉了最后一口牛奶，意犹未尽地问他。
“嗯......等它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走进教室时，松枝淳发现众人的话题依然围绕着北海道，仿佛修学旅行还没结束，或者根本没有开始。
“新闻说经济损失大概有四千亿......”
松枝淳经过二年生的教室时，听到的仍然是关于北海道的话题。
“听说一年生他们在北海道废墟求生了两天！”
“安全归来就是好事呢，松枝同学。”山见茉季走在他的身边，经过走廊上兴奋讨论的人们。
“多亏了山见学姐的建议，让我省掉了很多没有必要的麻烦。”两人来到走廊尽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蓝白色的织物，递给眼前的少女。
“这是北海道的伴手礼，感谢学姐关心。”
山见茉季伸出双手接过，低头观察掌心里的御守，蓝白色的布料闪闪发光，有星星的图案，中央写着金边的“願星守”三个字。
“好漂亮......”
松枝淳点了点头，“我看到时也感觉学姐会喜欢，这是在札幌的星置神社买的。”
“谢谢松枝同学！”
山见茉季捋了捋耳后的发丝笑了起来，于是早晨干燥的空气变得湿润，仿佛羽丘高等学校的空地上突然蹿出了数不清的树木，有群鸟在林间高歌，啜饮露珠。
“这样我更得好好准备给松枝同学的圣诞礼物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十二月的放学后
明明十二月才刚开始不久，羽丘高的学生们却已经在期待它的结束了。
理由有很多：还有不到三周这学期就要结束，圣诞节即将到来，新年的影子近在眼前。
总而言之，他们不想上学的欲望已经达到顶峰。
“第二学期放假的时间是二十四号，正好是圣诞节前呢。”
松枝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教室里的女生们正在聊天。
“友花的意思是放假早了还是晚了呢？”
户松友花苦恼地笑着，“怎么说呢......”
少女当然是希望学校晚一天再放假的，这样她就不需要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与邻座的男生共度圣诞了。
等上课铃响起，人群散去之后，户松友花转过头看向右手边低头做题的男生，轻声问。
“松枝同学圣诞有安排吗？”
“有哦。”
“诶？”
松枝淳看着眼前的竞赛真题，没有注意少女惊讶的表情。
明明是生物题，为什么要这么多计算过程......
“那个，有安排是指出门的安排吗？跟异性的安排？”户松友花急切地追问起来，但是松枝淳并没有回答，国语老师已经走上了讲台。
不会的，少女在心里安慰自己，松枝同学不可能不知道圣诞节跟异性出门意味着什么，按他的性格，绝对不会给不喜欢的女生任何暧昧的可能性。
虽然这么想着，户松友花心里不安的酸楚并没有熄灭，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她却已经开始嫉妒起那个可能存在的异性了。
放学铃响起后，松枝淳率先离开了教室，户松友花在位置上多待了一会，少女看着闹哄哄的教室，内心却感觉无比的寂寞。
这种寂寞无法用人群和笑声来填补，它来自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只有那个刚刚走出教室的男生才能让她解脱。
空旷的体育馆里，山见茉季坐在观众席上，看着眼前为她讲解题目的男生。
“我认为这道题的解题过程应该是这样没错，最后计算得出的结果跟答案也是一致的。”
“学姐？”
“嗯？”少女发出一声可爱的鼻音，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啊！刚刚走神了，非常抱歉！”
松枝淳放下了手里的本子，“学姐是不是有点累？要么今天就不讲竞赛了吧？”
“没事的！松枝同学继续吧。”山见茉季露出笑容，“只是这两天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松枝同学满意而已。”
松枝淳叹了口气，看着台下的芋川夏实举起相机对准两人，“学姐没有必要花这么多心思的。”
“那怎么行呢？”少女摇头的幅度很大，黑发如水中荡开的花，“我很喜欢之前收到的礼物。”
山见茉季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少女用的是滴胶手机壳，上面画着黄色的鹦鹉图案。
“你看。”她晃了晃手机，挂在手机壳上的蓝白色御守一闪一闪的。
“学姐已经用上了啊。”看着自己送出的礼物确实受到喜爱，松枝淳写下的字迹也飘逸了几分。
山见茉季站起身，走到观众席边缘的窗户下，看着闪光的蓝白色御守微微摇摆，融进跟它颜色一致的天空里。
“嗯哼，所以我也想要自己送出的礼物能让松枝同学喜欢啊。”
“学姐随便送点吃的就可以了，比如之前的饼干。”
“不行！”少女一下子转过身，绸缎般的黑发在阳光下披上金红色的轮廓。
她走到松枝淳面前，步伐里带着微微的怒气，“我之前就想问了，松枝同学是只喜欢吃吗？”
“呃......我觉得这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松枝淳莫名地有些局促起来。
“就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吗？”少女的语气带着可爱的凶恶，她弯腰俯身，像是在审讯罪犯。
他刚开始思考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学姐却又摆了摆手，“松枝同学还是不要回答了。”
山见茉季重新坐下，拿起放在两人之间的书本，“让我自己猜吧。”
“在挑选礼物的过程中逐渐靠近对方的心灵，增加彼此之间的默契，才是送礼的乐趣！”
体育馆的大门被推开，弹跳的篮球声，有轻有重的脚步声和男男女女的谈笑声挤满了原本空旷的场馆，却无法渗进观众席的角落里一丝一毫。
十二月底就要参加冬季选拔赛，滴落在枫木地板上的汗水越发多起来，啦啦队女生的舞蹈动作也变得更加标准和卖力。
当然，这些跟在替补席旁观的松枝淳并没有一点关系，他踏着吹奏部最后一遍校歌的尾音，跟芋川夏实一起离开体育馆，又在教学楼分开。
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松枝淳把衣领拉到最高，长腿跨上座椅，正要起步。
“等等我！”少女清清冷冷的声音像一阵风吹过松枝淳的耳畔，望月遥推着一辆自行车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吗？”他观察身边的自行车，小巧精致，散发着黑色的金属光泽。
“我想接你一起放学。”少女骑上车握紧把手，目视前方，“出发吧。”
松枝淳盯着她看了一会才踩上脚踏，一大一小两辆车子消失在校门口。
刚抵达十字路口，信号灯就变成了红色，松枝淳捏住刹车，望月遥停下得比他慢一点。
身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他看向车上的少女。
望月遥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水色，她握着车把手，指节也在发红。
“冬天骑车可不轻松。”他伸手递给少女纸巾，又把她的领口拉紧，“下次记得戴围巾。”
说完之后，他又想了想，“还会有下次吗？”
“会有的！”擦着鼻涕的少女慌忙说，“以后每天我都会接你放学！”
松枝淳看着望月遥，她茫然地盯着手里捏紧的纸团，不知道该丢到哪里。
她不打算摆烂了？
“什么时候上学？”他试探着问，接过少女手里的纸团，塞进自己的口袋。
霓虹路上的垃圾桶实在是太少了。
“上学......”望月遥很犹豫，“之后再说吧。”
她所有的改变都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而已。
“绿灯了哦。”松枝淳提醒她踩上踏板，两人再次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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