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下埋冢
“所以来找我有什么事?”少女打开水龙头,背对松枝淳开始刷锅洗碗。
“你不是说周末看小王子的音乐剧吗,还没告诉我时间呢。”
松枝淳看着望月遥的背影,少女日渐独立的姿态让他有些欣慰,至于心底些许复杂难言的感受,犹如礁石深埋海底,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那你直接line上问我不就可以了?”她的语气很平静,显得理智又克制。
望月遥把冲洗干净的小碗放到一边的台子上,少女喜欢洗一个冲一个,没有人告诉她这样比较耗水。
“其实我不太喜欢用电子设备跟别人交流来着。”
松枝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诙谐起来,他感觉望月遥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这倒是个好习惯。”少女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柜里,转过身隔着厨房的玻璃对着他笑。
“这样我就可以多见你几次了。”
如果松枝淳想要她开心起来,她是绝对不会表现出难过的。
“所以什么时间?”
少女走出厨房,湿润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抬头看向松枝淳。
“明天早上九点,可以吗?”
“没问题。”松枝淳走进厨房,从望月遥身边经过,少女正在脱围裙,抬起的胳膊擦过他的肩膀。
她的内心立刻有烟花绽放,接连不停,少女只好又在餐桌边坐下,两手遮住自己的脸。
没出息的家伙......她对自己说。
男生拿着半湿的抹布走出厨房,把餐桌擦了一遍,“以后别忘了把餐桌也收拾一下。”
“哦。”少女捂着双眼不去看他。
松枝淳回到厨房把抹布洗了一遍再挂到墙上,然后走到玄关换鞋。
“那我回去咯?明早见。”
身后没有回应,他犹豫了一会,转过身看向趴在桌上的少女,“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没有啦。”望月遥没有抬头,埋在胳膊里的声音闷闷的,“昨晚通宵看电影了而已。”
“快走吧。”少女伸出左手,对着他的方向甩了甩,“明天你可是得陪我一整天的。”
看个音乐剧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吗......松枝淳带上了大门,玄关在短暂的闷响之后,重归寂静。
望月遥依然趴在桌子上,脚下的实木地板光亮如镜,几分钟后,她才对地板上面容模糊的倒影开口。
“看穿我的心,是不是你无师自通的天赋?”
周六的早晨,松枝淳醒来时感受到被子外再度猖獗的冷意。
他没有睡觉开暖气的习惯,在被窝里比平时多挣扎了四十秒后,他掀开被子下床,拉开窗帘。
“果然又变冷了啊......”
银装素裹的街道,窗外再度飘起雪花。
打开卧室的门,隔壁的来栖阳世还在睡觉,这种天气她应该会起得挺晚,早饭就让她自己解决吧。
老样子,吐司,煎蛋,配牛奶,等锅烧热的时间里,他出门去了506。
听见开门的声音,望月遥走出卫生间,从墙边探出脑袋,少女带着些许起伏波浪的黑发垂下,她正在刷牙,绵密的白色泡沫盖住了嘴巴。
“早饭要做你的那一份吗?”
她摇了摇头,松枝淳有些意外,望月遥跑回卫生间漱口,又跑了回来,地板上的声音像是小步舞曲。
“我昨天买了饭团。”
松枝淳点头,“那待会见。”
望月遥从冰箱里拿出装饭团的盒子和牛奶,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为了给自己一个不去隔壁房间的借口。
不然的话,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要开始动摇了。
等松枝淳关上沉重的防盗门时,望月遥已经扶着走廊的围栏,看起室外的雪。
“今天的雪是最像北海道的。”少女没有回头,男生站在她的身后,视线越过她单薄的肩膀。
“雪片很大、干净轻盈、落得缓慢,确实很像北海道的雪。”
“走吧~”望月遥转过身,对他浅浅地笑,“今天的目的地是新国立剧场。”
黑色轿车停在涉谷初台站前,少女推开车门,黑色短皮靴点地,她撑开雨伞,几片雪花从眼前飘落,沾上大衣的下摆。
松枝淳从另一边下车,打着伞走到她身边,看着眼前的新国立剧场——矩形空间堆叠、设计感十足的白色庞然大物。
“我还是第一次看音乐剧。”
“姑姑以前会带我来看,不过《小王子》我也是第一次。”
少女迈开脚步带路,松枝淳跟在她的身后,室外的飘雪落得更急了一些,终究没有追上两人的脚步。
经过门口的方形水池,穿过古罗马剧场式的露天庭院,石雕的环形阶梯座位已经盖满了白雪。他们绕着庭院前进,剧场刚开门不久,见不到什么人影,只有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空间里复沓着。
踩上宽阔的复古石制阶梯,松枝淳望着身前少女的背影,绵延两百米的阶梯长廊有着半透明的拱形玻璃屋顶,阳光穿过顶层的积雪,在望月遥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望月遥今天很安静,安静到让松枝淳有些不适。
这种安静不同于以往,她不再投来寂寞的眼神,不再带着哀怜的气质,少女走在他的身前,没有回头,脚步不停,带着一种成熟的释然。
今天不会只是看音乐剧那么简单的,松枝淳心想。
少女已经做好了准备,而他也没打算逃离。
两人走进剧场内,在高耸的宏大屋顶和密密麻麻的座位注视下,踏入大厅的少年少女显得格外渺小。
已经有不少观众落座了,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恢弘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渺远。
望月遥挑选的座位在二层观众席的正中,是露台式的空间,离周围的观众有一些距离,视听效果令人期待。
落座之后,一路无言的少女终于开口,“今天是剧团在东京演出的最后一天,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全场的灯光暗下,在广袤静谧的黑暗中,望月遥看向松枝淳的眼神才流露出隐忍已久的哀伤。
“松枝,这是最后的《小王子》哦。”
松枝淳在如墨的寂静里感受少女的视线,当他试图与其对视时,她却转过了头,看向朦胧中亮起的舞台。
男人独自站在台上,洪亮清越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我请求孩子们原谅我把这个故事题献给一个大人......”
沉默是共同的默契,幽远的灯光映入两人的瞳孔。
最后的《小王子》开始了。
第二百零九章 再见,请高兴起来吧
两个小时的时间,从飞行员和小王子的相遇,讲到小王子的离去。
第一首歌曲《C'Est Un Chapeau !(这是一顶帽子!)》的前奏响起时,观众席已经沉浸在无言的感动之中。
飞行员的声音醇厚,带着莫名的伤感,柔和细腻的吐字唱腔里,法语天性中的浪漫如涓流渗进土壤,让人难以抵抗。
望月遥原本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当画面一转,玫瑰小姐出现在小王子面前时,她的胸口变得滞涩起来。
松枝淳注意到身边的细微响动,他用余光望去,少女的左手紧紧抓在扶手上,颤抖的动作让他想起刚出生的小猫。
抬起视线,少女的目光与他在黑暗中相遇,她眼里的潭水深深,水波不住流转,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望月遥不知道她是在看着自己的玫瑰,还是看着自己的小王子。
当台上的玫瑰和小王子争吵起来时,台下两人的目光也错开了。
争吵之后,就是分别,悠扬哀伤的中提琴开始荡漾。
背景角落里显示出歌名,《再见》,括号里还有另一个名字。
《请高兴起来吧》。
这也是望月遥今天要做的事。
少女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离别前夕,玫瑰小姐和小王子相背而坐。
“Adieu(再见)。”
“Et tache d'être heureux(请高兴起来吧)。”
女人的唱腔带着凄楚的沙哑,她先前的高傲消失殆尽,只剩下令人忍不住叹息的温柔。
“我浪费了太多时间。”
“如此愚蠢,只为了隐藏我所有的情感。”
“而现在你要走了,我请求你的原谅。”
“我应该早一点对你说的。”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深爱着你。”
望月遥无声地抽泣,少女的肩膀颤抖,松枝淳拿出纸巾递给她。
上一次出现这一幕,还是在望月家的宅邸里,那时候的两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变成一起坐在剧院里的关系。
玫瑰的脸凑近小王子,留下蜻蜓点水的吻,这是告别的吻。
“走吧,现在就走吧。”
“没有你,我也能适应这风和冰冷的夜。”
“没有你,我也能和毛毛虫们,和蝴蝶们一起骗自己没有烦忧。”
女人的声音哀婉,如咏叹调般悲叹,像是收起自己的四根小刺,用柔软的花瓣抚摸你心底最深处的弦。
松枝淳摸了摸口袋,他觉得自己的纸巾有些不够用了。
“永别了。”
“请务必幸福。”
十一点五十分,两人走出剧场,望月遥走在松枝淳的身边,少女来时那故作成熟的甲壳,现在已经被泡软剥落了。
“你上次流眼泪是在什么时候?”望月遥手里攥着纸巾问他。
松枝淳的眼睛微红,他思考了一会,“应该是中学看《忠犬八公》的时候?”
少女笑了笑,“我上一次哭就在昨天。”
果然......松枝淳并不意外,少女没有等待他的回复,走向剧场外。
“找个地方吃饭吧,吃完饭看第二遍。”
“第二遍?”他看着少女的背影。
“嗯哼。”望月遥回过头,“今天白天的场次,我都买了票,下午还有两场等着我们呢。”
于是一点整,两人又坐在了剧院的同一个位置上,看着帷幕垂下,灯光渐暗。
蓝紫色的天空下,夕阳将沙漠染上橙红色,小王子与狐狸先生相遇了。
望月遥跟台上迷惑的男孩一起念道,“‘驯养’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舒缓的钢琴声响起,狡黠而温暖的狐狸说出自己的请求。
“请你驯养我吧。”
望月遥从来没有请求过,因为松枝淳早已经将她驯养。
当小王子终于将狐狸驯养时,也是他离开的时候。
“我要走了。”男孩对趴在自己腿上的狐狸说。
“啊!那样我会哭的......”
“这是你的错。”小王子说,“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是你却非要我驯养你。”
“没关系,因为我得到了麦田的颜色。”
男孩回到玫瑰园,看着那些鲜艳的玫瑰,似乎与他的玫瑰没有什么不同。
“你们很美,但都是虚妄。”
上一篇:普通精灵弱?我的精灵悟性逆天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