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莫羽
他的眸底闪过一抹沉吟。
天空上，一名蓝与白交织的巫女出现，她的容颜依然那般精致，如不染纤尘的神灵般完美无暇。
但此刻狐耳少女的神情却很麻木，那双无暇的金眸失去光泽，就宛若准备参与葬礼去低吟送别祷词。
作为巫女她不曾侍奉过任何神灵，但似乎此刻她的信仰已经死了。
在她都没有察觉，不想承认，来不及去理解的时候.
那个人死了。
明明曾经给过她机会，那个人曾经无比短暂的回来过。
但自己却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
能够映照世间万物的镜影，却连把那个人留在倒映中都没做到，他又一次的从自己的身旁离开。
气质空灵，宛若连灵魂都透明般，晶蓝的狐耳少女从夜空中落地。
她走在过去曾经不愿多待的肮脏泥地上，木屐已经不知何时丢了。
洁白的丝袜被一点点染脏。
但是狐耳少女只是走着，向着那个人尸体所在的方向一步步，像走向朝圣之路的苦行者般，无声而缓慢的向前走着。
“喂！”
从遥远的废墟之后，似乎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熟悉。
自己难道下意识的呼唤出镜映了吗？星见镜璃有些恍惚的想着。
但她没有理会那幻听，她现在不想再沉溺在这种假象里，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可悲。
“镜璃——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那幻觉的声音没有消失。
是啊，太过强烈的执念总是这样，当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失去后却会在生活里无孔不入的回忆。
不断去提醒懊悔者，她到底因为忽视而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说，我有话想要问你——！但我现在重伤走不过去，你既然会飞的话，能不能赶紧过来——别慢悠悠的走了——！”
这幻觉疑似有点吵了，难道连这点都复刻了本人吗？
星见镜璃狐耳下意识的抖两下，她现在内心充满了悲伤没错，但这针对声音本能反应的不耐烦却是刻在身体里的。
她抬起头，双眸清冷的准备挥手将下意识召唤出来的镜映给摧毁。
然后星见镜璃她呆在了原地。
远处，也许是着急的想知道某些事，也许是受不了明明会飞的队友非得省蓝。
黑发少年把拐杖都丢了，重伤未愈的就像下坡半跑半跳，好几次差点摔倒，扶着一旁的墙面就踉跄的跑了过来。
“呼呼.能不能善待点病人，我都快成为耐死王了，就多给我留点能够休息喘气的时间啊。”
黑发少年表情微略痛苦的捂着心脏，像是那里曾经缺过什么，疲倦的喘着气将头抬起。
林玄看着呆怔不动的狐耳少女。
她经历一夜的战斗后，侧鬓绑起的辫子在激战中散开，此时晶蓝的长发彻底散乱，如瀑般垂流至腰际的摇晃。
浅金的双眸怔然的瞪大，嘴巴微张，呆滞的倒映面前之人。
林玄思考了一下，从唯一完好的裤子口袋掏出了手机。
打开了拍照模式，咔擦了一下。
接着，他挥着手笑了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还没有活够本呢，怎么舍得这么简单就死了？”
话音落下。
空气依然沉默而安静，这让想说点擅长的烂话来活跃气氛的林玄反倒自己尴尬了。
他轻咳了一声。
“那个，虽然我知道有点不是时候.但是镜璃，我想问你一件事。”
林玄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谨慎的观察着狐耳少女头上的耳朵。
他很没有底气的问道：“你先前应该没有下手过重，直接把鸣依她给当场打死吧？”
听见了这句话。
狐耳少女合上瞳眸，长而浓密，柔而微垂的晶蓝睫羽轻颤。然后再次张开，她浅金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空灵清冷。
淡淡说道：“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不需要我额外去花费多余的心思，判断你的尸体是不是被鬼怪给侵占了。”
“瞧姑娘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是什么绝世大渣男，可以拿来当防伪标章似的”
没等林玄无力的辩解说完。
狐耳少女就开口道：“放心吧。”
“她没有回手，虽然直接吃下了我的所有术法，大概是受到不小的重创。”
“可是.她也没有死，最后逃脱我束缚的逃掉了。”
停顿了片刻。
星见镜璃抬头看向漆黑的永夜，像是对那种深邃的诅咒无比熟悉般。
她平静说。
“黄泉以魂为凭依，它最擅长的就是趁虚而入，透过恶劣的规则引导杀戮，找到一切生灵灵魂里的阴暗面。”
“那把支离破碎的刀，大概是彻底封闭了自己所有心灵，已经一心求死.”
“当时掌控她身躯逃掉的，不是她。”
“是这整片天地。”
第78章 死一次就结束了？第二条命，续关！（二合一）
答案并没有太过超乎意料之外。
早在胸口被贯穿的瞬间，林玄就已经猜测到这可能性了。
【破碎时空】具备着某种程度的意识，它并非是纯粹的天灾，这从它过往侵蚀世界的过程就可看出。
如果真的是完全死去的时空，那它们也不会找新的世界寄生侵蚀。
正因为还试图去苟延残喘。
还存有生命。
所以，在感受到真正逼近毁灭的危险时，它们才会试图做些什么来保持存续。
“而在它们眼里，『我』.就是那个最大的威胁么。”
林玄眯着眼睛看向夜空。
仿佛那不是天空，而是一片广袤到毫无边际的巨大『眼球』，正以深邃的瞳孔在与渺小的凡人对视。
那巨大深邃的眼球无声的凝视着他，像是得胜者在宣告着它的成功。
在一百多年前，曾有一名不被任何一处破碎时空瞧在眼底的凡人，携带着被呼唤召来的英魂们，带着人类离曙光仅剩一步之遥。
但在一个世纪以后的现在。
它埋设了陷阱，以岁月以诅咒侵蚀了留下来的英魂。
并在这名凡人再次现身的那刻，毫不留情的将这陷阱爆发出来，给予了这名凡人几近于死的重创。
当然，这一次的刺杀没能成功。
可是那又如何呢？
它的诅咒已经浸染指挥者曾经的契灵，就像是它的侵蚀已经深入这片大地。
与一整个破碎的世界相比，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一百年前他可能成功过一次，但那仅仅是意外的奇迹。
而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于无法复刻。
那笼罩了天空的巨大眼球此刻说道。
这一次，你无法成功。
而那名曾经斩断了黄泉的剑士，不过是用来证明这点，最初的祭品。
林玄仰头，他看向天空，看向沉默无声而不屑与凡人交谈的永夜。
半饷。
他平淡的笑了。
“镜璃，你先前说，你当时所有的技能丢出去，鸣依都没有回手反击是吗？”
军式的制服残破，被血迹染满了面容，虚弱不堪的黑发少年他转过头。
语调平静的问：“那么现在她的『镜映』，应该可以清晰的锁定下来吧。”
星见镜璃的“镜子”，作为最高级别的原初权能之一。
它同样拥有特别的属性。
在战斗里，镜子倒映出敌人的细节，会伴随战斗的时间越来越逼真，完善。
直到最后可以将完整实力的对手召唤。
像是先前狐耳少女使用过的纸符，如果映照的对象不是姬狩鸣依，那本该会是七八个与敌人一模一样实力的分身。
可以视为一个会随着战斗时间逐渐增加的专属BUFF增幅状态，作用在所有权能上。
而既然先前姬狩鸣依放弃了抵抗
意味着，她此时此刻的身形，已经彻底被记录在了镜映里。
哪怕被最浓郁的黑夜想遮掩其行迹。
明镜依然能倒映她的方位。
“伱现在准备去追她？以你现在这仍然被死气缠绕的状态？”
星见镜璃金色的瞳眸看了一眼林玄，似乎辨认出他身上某人残留的痕迹，但却只是以空灵的嗓音平静断言：“你会死的。”
“如果你是担心她在那种状态下，会被黄泉给进一步侵蚀腐化的话，那就是你太小看那柄刀了。”
存续过未知的岁月，与黄泉存在千丝万缕关系的妖狐淡淡道：“我不擅长与那名剑士相处，但我承认她的实力。”
“她封闭了内心，这是彻底的封闭。不仅是外界无法重新唤醒她，就连来自幽冥的诅咒，也同样做不到。”
“如果你真想要把她带回来的话，那还不如等到.”
狐耳巫女的声音渐渐消止了。
林玄看着她，没有多去辩解什么，那双墨染般的瞳眸里平稳而沉定。
这不是被挑衅之后的热血上涌，更不是被坑了一波后的急切报复。
他询问了问题。
那么，这就是在通往胜利的道路上必须的条件。
一切的行为，皆是出于理智，皆是为了将无数细小的可能性构筑出阶梯。
直到最后通往胜利。
作为一名才穿越来不足两个月的旅人，林玄作为契灵的级别还很弱小，作为人类也还未掌握到足够的信息。
这世界并不是独属于他一个的游戏。
所以面对信息差的陷阱，做足了万全准备的他却依然距离死亡仅差一步之遥。
但终究，林玄没有死。
所以。
这场对局的博弈，侥幸也好，天命也好，他还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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