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给我钱
四周的布幔撕裂,泥土与血迹斑驳交织在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与血腥味,与外面的战火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猛烈的炮火,战场的厮杀,伤员的哀嚎......
这一切的嘈杂声响,让镜流只觉得耳膜都快要被撕裂。
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旅行,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都承载着沉重的疲惫与疼痛。
我......还活着?
镜流脑海里闪过这一念头的同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凝聚成光怪陆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烁。
头很疼,一轮接一轮的疼痛如同重锤般一次次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不得不停止思考。
随着视线渐渐清晰,她努力侧头,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
不远处,几名疲惫不堪的医师们正低头忙碌,他们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拉得很长。
破败的医疗营帐布幔随风轻轻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除了伤员的哀嚎和医师的安抚,镜流还听到了一些谈话声。
她听到有人说“这场战争终于已经接近尾声”,“步离人的大军正在溃败”。
还听到“格拉默帝国”、“格拉默铁骑”这类陌生的词汇。
镜流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得救的,昏迷了多久,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她挣扎着努力站起身,疼痛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让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她咬紧牙关,硬是坚持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名医师走到她身旁,将手摁在她的肩膀上,用有些沙哑的温柔声音安抚道:
“等等,镜流,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要动。”
镜流望向对方那张略显苍白,难掩疲惫的面孔,在短暂回忆后,她可算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凌云姐姐......我,我这是在哪儿?我昏迷多久了?”
“这里是苍云巷,被摧毁的苍云巷,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苍云巷......”
镜流干裂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咀嚼着这一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苍云巷是她家附近的那片街区,离自己家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家......
我的家,已经不在了啊......
名叫凌云的医师看到镜流那双红色的眼眸满是痛苦和悲怆,自然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面对眼前这名悲痛欲绝的少女,凌云也没办法为她做些什么,只有轻轻拍打她的背,希望能让她好受些。
通过凌云,镜流了解到自己当时是被云骑军的曜日火弩救下来的。
那发火弩刚好命中追杀她的那几名步离人士卒,而她也因为身处火弩的爆炸波及范围,被冲击波震得撞塌了废墟,从而晕了过去。
也多亏那片废墟刚好掩埋了她的身体,这才使她躲过了附近那群步离人大军,并被后来的丹鼎司医师发现。
长生种受丰饶恩赐,愈合能力要比寻常人强大很多,也正因如此,镜流才能活下来。
凌云简单安抚镜流几句后,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当中。
镜流则在短暂休憩后,强忍着疼痛,双手紧紧抓着床沿,勉强爬下了床。
见帐内的医师们都忙着拯救伤员,没人看管自己,她踉跄而艰难地往营帐外走去。
外面依旧火光漫天,遮蔽苍穹的炮火宛若黄昏时分隔绝天地,分割阴阳的红霞。
饱经战火的痕迹随处可见,断壁残垣、烧焦的树木、以及散落一地的武器和装备,无声诉说着这片土地所经历的浩劫。
镜流抬起头,她看到几十只步离人的器兽在洞天之上与人交战。
奇怪的是,他们的对手并非云骑军,而是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神秘战士。
那些战士似乎穿着包裹全身的铠甲,银白的铠甲在火光照耀下犹如月色流光。
他们动作干净利落,无论是进攻防守,还是战术协同,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甚至仅用了十几人,便牵扯了上百名步离人的连队!
“格拉默铁骑......”
镜流嘴唇翕动,低声咀嚼着这一刚刚在营帐里听到的陌生词汇。
她不清楚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刚刚的见闻,以及与步离人交战的铁骑来看,应该是那个名为“格拉默帝国”的文明在帮助仙舟,抗击步离人大军。
难怪伤员们在讨论,战争快结束了,步离人正在溃败。
这是个好消息,可镜流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她想避免去回忆昏迷前的惨状,但只要闭上眼睛,她脑子里便全是母亲被掐住脖子,父亲被刺穿胸膛的血腥画面。
忽然间,一抹妖异血色突兀出现,犹如厚重的阴霾,笼罩了这片战火不断的大地,为其染上了一抹不祥的猩红。
察觉到这一幕的镜流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
下一秒,她双眸圆睁,透露出难以置信与极度恐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她看见那颗被称为「罗睺」的赤红星辰高悬在苍城仙舟的云巅上,如心脏般搏动不休。
它那庞大的身躯覆着妖异的血光,如同生锈了的铜球般通体棕红。
妖星地表缓缓裂开岩石、肌腱、枝蔓构成的外壳,吞吐无数子嗣,既像是永不餍足的猎食之兽反复进食,又像是即将分娩的母亲。
在亘古幽邃的深空中,它挤碎苍穹,蒸发云海,以磨灭寰宇的姿态,向着苍城压下。
第45章 矢贯寰宇,帝弓垂迹(三更 )
星体表层的山脉犹如活化过来的血管,它们蓬勃且活跃地跳动着,开裂的地表如藤蔓般蔓延生出几千公里,漏出地表下那颗岩浆似血,仿佛心脏般跳动的星核。
它在悲鸣,在歌唱,燃烧的山脉沸腾似血,崩裂的大地饥渴如狼。
它要令一切都灰飞烟灭,直至万物终结。
镜流仰着脑袋,看着那颗即将逼近苍城的血色妖星。
她的瞳孔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宛如能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洞。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想要通过这份疼痛来发泄内心的愤怒。
渐渐的,她像是想通什么般,缓缓松开手掌,嘴角挑起一抹无奈自嘲的苦笑。
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失去双亲,失去家园,这一系列变故,令她无比痛苦。
周围人群的慌乱与尖叫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片血色阴霾和即将降临的恐怖。
她一手扶着额头,仿佛想到什么般,开始往前走。
她想回家。
尽管心里有一道声音劝阻着她,但她的脚步并未停下。
就算只剩下一片废墟,她也希望,能再看最后一眼。
残破的街道和废墟满是四处逃窜,狼狈奔逃的仙舟民,原本还算有序等待着医师和云骑军们安顿的人群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孩子们的哭声、大人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刺得镜流耳膜生疼。
末日灭顶的阴霾笼罩于长街上的每个人心头,妖星所散发出来的红光更是至为不祥。
沐浴在血光下的长生种们倒在地上,挣扎翻滚,金色的枝蔓从每个人的口鼻孔窍中滋长出来,连绵不绝。
惊惶逃命的人群犹如潮水将镜流吞没,她被这股汹涌的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
她娇弱的身躯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渺小,被周围慌乱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仿佛一片孤舟在狂风巨浪中飘摇。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回家”的念头。
既然毁灭已经是无可逆转的终局,那么至少在一切步入湮灭之际,能回到那片承载了自己十五年时光的温暖港湾。
镜流咬紧牙关,以相反方向,奔逃的人群中努力往家所在的位置移动。
每一次被挤压,都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但她依旧不肯停下脚步。
终于,在转过一个街角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家。
她透过窗户,看到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炒菜的油烟与菜香一同飘溢出来,弥漫了整个街道。
父亲则坐在院门口,面前放着磨刀石,耐心打磨他那柄制式云骑剑。
镜流忍不住露出笑容,加快脚步飞奔起来。
下一秒,脚下踢到的东西令她脚踝一歪,身体理所应当地被绊倒在地。
这一摔,让镜流从方才的幻想回到了现实。
她看到眼前的房屋再度变回废墟,看到幻想中的父母消失得无影无踪。
硝烟弥漫,焦土燃烧,干涸的鲜血无声诉说着三天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镜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吐出口的只有无力的呜咽。
她坐起身,在看清绊倒自己的物体后,猩红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柄断裂的制式云骑剑,残破的剑柄上,刻着小小的“镜流”二字。
这是父亲的断剑......
这一瞬间,父母身亡的画面,再度于镜流脑海中浮现。
他们的惨状,他们的哀嚎,还有步离人残暴的双眼,狰狞的冷笑,都犹如一柄柄钢刀,不断刺入镜流的心脏,要剜下她的血肉,令她千疮百孔。
而在这千刀万剐般的痛苦后,名为仇恨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并疯狂汲取着绝望与痛苦的养分,急速生长,横冲直撞,直至冲破理智的束缚,肆虐成一片无法遏制的荆棘丛林!
镜流仰起头,怒视着那颗朝苍城压下的血色妖星,双眸中燃烧起熊熊烈焰。
无尽的仇恨与愤怒不断冲击她最后的理智,当最后一抹温情消散的瞬间,被血海深仇浇筑的猩红蔷薇迎来了盛放!
我还不能死......
我还没有失去一切。
我,还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那就是复仇!
我绝对不能死,哪怕堕入魔阴,断绝情欲,我都要活下去!!
【嗡——!】
倏然间,镜流耳边划过一道破空之声。
那声音微弱蚊蝇,却又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可以听清每一缕波段,每一个音节,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响起。
镜流虽无演武经验,但她非常肯定,那是箭矢离弦的响动!
忽然间,一缕微光犹如拂晓到来时的晨曦,于头顶那片无边无际的猩红中显现。
那缕微光虽然渺茫,但它仿佛跟镜流产生了灵魂连接般,引起了她内心的共鸣。
她死死盯着那缕微光,它就像一缕火苗,一簇烟火,一道流星,点燃了茫茫幽邃的黑暗宇宙。
光芒初时微弱,如同晨曦初露,但很快便汇聚成一股耀眼至极的金色洪流,直跨星海。
它挣脱血色的束缚,骤然划破虚空,贯穿寰宇,其轨迹横跨天际,所过之处,星辰为之黯然,虚空为之震颤!
随着那抹光亮越来越耀眼,镜流终于看清了那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