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国度 第71章

　　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在楼梯的拐角处，阴影的黑暗中，汉克正站在墙角抽烟，烟雾缭绕，遮蔽了他的面容，他好似是在这里等萧恩，因为当萧恩走出地下回廊时，前方的汉克便立刻抬起头来。

　　“汉克？”

　　萧恩看着前方神色疲惫的中年男人，表情有些疑惑道：“你不是去追查那些邪教徒了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汉克追查那些邪教徒已经快一个礼拜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除非是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阴影中烟雾缭绕。

　　汉克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遗憾，双目中布满一缕缕的血丝，他深吸了一口烟，凝视着眼前的萧恩，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跟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他没有影子！

　　萧恩在一瞬间瞳孔微缩，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瞬间抬头望向了眼前的汉克，沉声道：“汉克！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克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你果然能够看到我。”

　　他死了。

　　除了阴影序列的强者，只有鬼魂才没有影子。

　　萧恩的表情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他知道自己看到的不会有假，汉克可能死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鬼魂，又或者是残留的一丝灵性。

　　“我的时间不多了。”

　　汉克深吸了一口烟，平静道：“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就在今晚。我会为你指引方向！”

　　“注意，追寻光的方向。”

　　汉克凝视着眼前的萧恩，烟雾缭绕中，他缓缓道：“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一缕阴冷的微风拂过。

　　萧恩看着眼前汉克的鬼魂，沉默片刻，点头道：“你说。”

　　调查员的灵感远超于常人，这也意味着他们很容易得到一丝来自灵界的力量，就像那个大学城的无头提灯人，汉克的灵体通过某种方式找到了萧恩。萧恩也不知道汉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灵性还没有断绝消散，这是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真正的鬼魂应该没有多少灵性残留。

　　但是现在的汉克还很清醒，刚刚死去的鬼魂应该是茫然迷惘的。

　　汉克扔掉了手中的烟头，轻声道：“我想请你以后帮忙照看一下我的妻儿。”

　　萧恩坚定点头道：“好。”

　　在得到萧恩的答复后，汉克释然地笑了，他挥了挥手，身影朝着黑暗中隐去，平静道：“那我走了。”

　　“注意光的方向！……”

　　“有机会帮我告诉我的女儿，她的父亲不是疯子，也不是怪物，他是一个英雄！……”

　　汉克一如既往的洒脱。

　　他的身影微笑着在黑暗中消失，只留下来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的萧恩。

　　突然间。

　　在多恩市的西南方向，一道沉闷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是一束升起的光，它就好像是指引方向的灯火，一下子吸引了无数守夜人的目光。

　　………………

　　一处阴暗寒冷的地下密室内。

　　之前邪教徒举行仪式的祭坛四周遍布血迹残骸，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数十个狰狞恐怖的蛹人，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已经完全融化，全身的血肉都化作了粘稠的暗红色流质，有一部分的蛹人正在蜕变，在蛹壳中可以看到一个个人形的轮廓，但却已经不是人类的模样，有一部分已经完全长出来了虫类的肢体器官。

　　在祭坛的中央位置，一个白色的好似蚕茧的蛹正在跳动，在其中可以看到一个魁梧的人形轮廓，他已经在死亡中重塑新生。

　　舍去旧我，拥抱新我。

　　蛾母的赐福眷顾了他，让他在死亡中重活新生，再造重塑的血肉重新凝聚躯体，也将飘散的灵性拉回了新生的躯壳中。

　　——羽化的逐光者！

　　蛾母是一位并不存在善恶观念的旧日，祂的存在代表着世界的一种现象，逐光者，不管是黑暗之光，还是希望之光，蛾母只眷顾那些‘追逐光的人’。

　　那些拥有勇气，一往无前追逐光的人，最终都能得到蛾母的赐福。

　　祂代表着混沌与变化，追逐光是祂的本能。

　　蛾母并不在乎凡人的生死，祂没有善恶是非，只不过祂来到的地方，都会因为祂的生命权柄，将所有的生物转化为半人半虫的怪物。

　　旧日并不在乎人类，旧日只在乎世界的法则。

　　祂们很少俯身注视蝼蚁。

　　呲！

　　在祭坛的上方，一只仿佛是节肢关节般的手臂撕开了坚固的白茧，在流淌的暗红色粘稠液体中，一颗狰狞恐怖的类人头颅伸了出来，他有着几分人类的轮廓，依稀间可以看到当年汉克的影子，但是双目却是虫类的复眼，没有鼻子，只有两个脸部的空洞，下颚的位置已经转化为了尖锐的虫类口器，伴随着羽翼的震颤轻鸣，一双洁白的好似蚕蛾的羽翼从白茧从破壳而出。

　　羽化！

　　这是邪教徒们梦寐以求的羽化仪式，这代表着真正的逐光者，蛾母的眷顾，旧日的恩赐，生命本质的一种超脱。

　　这个恐怖的半人半蛾的怪物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祭坛，洁白的羽翼在身后拖地而行，留下污秽的暗红色血痕，以及一点点晶莹的淡淡微光，那是羽翼上的粉末，随着上面的血迹逐渐消融，震颤地双翼正在缓缓张开，仿佛是破茧而出的蝴蝶，重获新生，正在舒展自己的身躯。

　　噗嗤！

　　一节锋锐的尖刺浮现在了他的手掌上，仿佛是虫类一般的双足走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蛹人前，伴随着一闪而过的寒光，骨刺瞬间穿透蛹壳，连带着里面转化了一半的怪物一起分尸两半。

　　鲜血飞溅。

　　整个地下密室都化作了血腥无比的屠戮场，‘汉克’挥舞着双手化作的骨刃，无情地杀光了这里一切还未孵化出来的怪物。

　　一对嗜血的复眼中满是混沌的疯狂，但还有一丝残留的清醒。

　　“多恩不能沦陷。”

　　“我还不能失控，不能陷入疯狂……”

　　“因为她们也在这里！……”

　　逐光者的羽化代表着蛾母的赐福，这个半人半蛾的恐怖怪物跪伏在了祭坛上，他用嘶哑的仿佛虫鸣般的声音，呢喃道：“礼赞死亡与新生的变化之母！”

　　“你是司掌生命与死亡的旧我之母，也是司掌永生与变化的新我之母！”

　　“你是黑暗中的逐光者！”

　　“你是永夜中的寻觅者，你是指引人们获得新生的引路者！”

　　“你是慷慨、仁慈且伟大的蛾母！……”

　　随着这个怪物沙哑的祈祷声，整个地下密室都在震颤，仿佛是共鸣一般，形成了重重回响，在祭坛的上方，一个怪异飞蛾的轮廓也在隐隐浮现。

　　一抹绿色的血液滴落在了祭坛上。

　　这个名为‘汉克’的人形怪物，用自己的骨刃划开了背后的双翼，仿佛是撕碎的流云飞袖，片片缕缕无风轻颤，他吟唱道：“礼赞伟大的蛾母！”

　　“我祈求逐光者的擢升！”

　　“我将以新我为刃，旧我为盾，踏上擢升之路，追逐黑暗的光，永恒的光，最后的光！……”

　　“我祈求挑战旧日子嗣！踏上擢升之路！”

　　整个祭坛都在震颤中裂开，怪异飞蛾的轮廓也在龟裂，仿佛是用死亡终结旧我，孕育新生，逐光者的祈求得到了蛾母的赐福，因为任何羽化的逐光者都有资格成为祂的子嗣。

　　汉克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身后撕裂的洁白双翼张开，一滴滴绿色的鲜血洒落，那随风飘散震颤的羽翼宛如拖曳的飞袖，仿佛是虫类天使的羽翼。

　　轰！

　　他的身影冲天而起，直接撞破了头顶的天花板，在漫天崩裂的碎石中，落在了破败的屋顶上。

　　汉克转头望向了一眼守夜人总部的方向。

　　“注意光的方向！”

　　他发出一声疯狂的呢喃，随即高大的身影振翅而飞，撕裂的羽翼化作六片飞羽，伴随着漫天洒落的荧光粉末，直接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仿佛是流星般的绚烂轨迹。

　　他的身影就好像是飞蛾扑火一般，追寻着旧日血脉的力量，锁定了蛾母子嗣的位置。

　　最后的理性宛如燃烧的火炬！

　　这个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踏上天命之路的调查员，在旧我的死亡与新生之间，拥抱了最后的理性，他以必死的信念踏上了旧日眷族的擢升之路。

　　飞蛾扑火是蛾母的本能，祂会赐福那些无畏的羽化者。

　　多恩市的上空。

　　一个半人半蛾的狰狞怪物划破天际，他振翅而飞，仿佛是坠落的流星般划落，直接无视了重重幻象，那是笼罩富豪区的真实幻象，高阶幻术师的杰作。

　　轰！

　　在炸裂的房屋中，一个庞然大物直接撑破了奢华的别墅，漫天的碎石崩裂洒落，这个旧日的子嗣从一个庞大的白茧中破壳而出，四周是满地干枯凋零的尸体，仿佛是被遗弃的人形蝉蜕。

　　它振翅嘶鸣，张开的双翼超过三十米长，无数发出淡淡荧光的粉末洒落，催眠附近的一切生物，这个旧日的子嗣在愤怒，它无法容忍一个羽化者的挑衅。

　　旧日眷族的擢升，就是人类的天命之路。

　　这个不自量力的羽化者，在试图挑战它，取代它，成为蛾母的新子嗣。

　　噗嗤！

　　一道道斑驳的灰白鳞羽划破天际，仿佛是遮天蔽日的利刃，这是属于鳞翅族裔的权柄。汉克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千疮百孔，他背后的羽化双翼仿佛是斑驳碎裂的破布，坚韧到足以硬抗枪械射击的鳞羽变得支离破碎，漫天都是洒落的绿色血液，以及他残缺断裂的肢体碎块。

　　上位者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怕！

　　蛾母的子嗣掌握着鳞翅族裔的变化法则，这股力量完全碾压了其他的羽化者。

　　只有接近完美，才有资格踏上天命之路。同样的，只有接近完美，才有机会完成旧日眷族的擢升。

　　这是一场飞蛾扑火的送死仪式！

　　旧日的子嗣伸出了巨大的节肢手臂，它就好像是捏着一只虫子一般，捏住了汉克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蛾母的赐福让他拥有了强大无比的生命力，哪怕是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他也依旧还没有死去，只不过两者的力量相差太大了，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该死！”

　　“旧日的子嗣提前苏醒了！”

　　海市蜃楼的幻象中，传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他焦急道：“立刻让驯兽师布置召唤仪式。”

　　天空中。

　　蛾母的子嗣将眼前的羽化者缓缓送入口中，既然对方胆敢挑战它，那就要做好被吞噬一切的准备，这个羽化者身上所拥有的蛾母赐福，现在属于它了。

　　一个不自量力的羽化者，只配作为餐桌上的食物！

　　一张布满锐利口器的血盆大口张开。

　　半空中，汉克支离破碎的身躯转头望向了东方，那是守夜人总部的方向，虫类的双目让他无视一切黑暗，他看到了漆黑的夜空下，一道道守夜人的身影正在朝着这边疯狂赶来。

　　天空中有人在飞掠，屋顶上是一道道矫健的身影，他们前仆后继，追寻着光的痕迹。

　　“总算……还来得及！……”

　　汉克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缓缓地闭上眼睛，他的身躯就好像是一道美味的甜点，被蛾母的子嗣吞入口中。

　　天命之路，没有怜悯，失败者失去一切！

　　但逐光者至死也不会背弃光，他们是扑火的飞蛾，亦如黑暗纪元的无名之辈。

　　蛾母总是这么仁慈且慷慨。

　　………………

第76章 第三十六 黑暗盛典1

　　轰隆隆。

　　天空中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伴随着一道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正在赶来支援的守夜人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一片雷暴云笼罩在了富人区的上空。

　　那翻滚的云层中划过一道道的电光，基本上保持着每六秒钟一道闪电劈落的速度，无差别打击着范围内的一切目标，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能够飞行的人，黑压压的乌云足足劈下了三十多道闪电，这才慢慢地散去了踪迹。

　　别墅区的角落里。

　　一个矮小的侏儒收回了自己的法杖，那是一根怪异的雷击木，上面雕刻着独属于自然道统的符文，只见他握着雷击木法杖的手指稍微有点焦黑，似乎也受到了闪电的反噬，他声音急促道：“守夜人已经来了！”

　　“我们撤吧。”

　　“让蛾母的子嗣来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