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噩梦幻想
等纯粹到了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两个人的踪影，只有一个同样站在原地插不上话的大黄蜂，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
她可以理解双方说的每一个字，但是组成了一个句子之后就再也听不明白了，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自己看好的小家伙已经彻头彻尾的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神了，哪怕还有些许糟糕的习惯，但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只是自己一味的还沉浸在对方尚且年幼时的记忆里，将对方彻底当成了一个还需成长的孩子。
好像在一切结束时，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只有自己，在原地踏步。
她勉强知晓这是两个神之间的博弈，可她帮不上什么忙，也做不了什么决策。
她失魂落魄的还在想着两边的谈论，以至于纯粹过来的都不曾知晓。
纯粹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莫名让人觉得熟悉的帐篷，烦躁的感觉。
纯粹反手握住身后的骨钉，越发的警惕。
这感觉和格林给他带来的很像，但是又和格林截然相反，而神的气息也在这里戛然而止，被另外一种同样本质的气息所取代。
最后它没有丝毫克制的拔出骨钉挥砍于帐篷之上，高昂的猩红火焰几乎将他瞬间吞噬，而苍白的符文猛地爆开，撑出一个圆形的空缺，虚空状的卷须从他的胸腔里伸出，猛烈撕扯着那些火焰，几乎要将整个帐篷撕裂开来。
“纯粹你在做什么？”
但是大黄蜂的声音阻止了它，纯粹飞速地向后退了两步离开火焰笼罩的范围，巨大的骨钉狠狠地钉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回过头，回答了人的问题。
“我只是在追寻神的身影。”
这个回答令大黄蜂格外的头痛，她知道格林有些问题，过多的情绪甚至反噬了神志，毕竟身为容器，多年压抑了太多的情感，以至于喷涌勃发的时候格外的强烈，甚至连自己都不能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以为纯粹一直是冷静的，不过是隐藏的很好罢了，她怎么就差点忘了，就是因为纯粹产生了苍白虚无都遮掩不住的心智，才会导致瘟疫泄露，封印无有。
“纯粹，我认为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至于鬼魂，你无需担心，它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太多，我认为你要先处理好自身的问题。”
大黄蜂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但对方无论是突然的进攻，还是现在直视着自己的模样，她都没有从对方身上看到半点盛怒。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认为我并不需要，我没有什么问题。”
115 格林的坚持与即将落败
团长看着小骑士和格林，撤销了之前所有的念头，虽然一切都可以是虚假的，但是那份虚假不应该展露给一个注定要败亡的人，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除非是刻意为之的恶趣味。
他一开始以为对方要是与自己一般的提线木偶，要么就是连提线木偶都不如的一头恶犬，但小骑士不像一个神，而那个与他一般的格林，也不像神座下的一头呲牙咧嘴的恶犬。
之前那些无妄的猜测此刻倒让团长觉得有些好笑了。
是什么时候他慌乱成这个样子的，是注定的死亡吗。
可事实是，无论是否发生这场变数，他的死亡都将是注定，化为火焰的资粮，而新的容器重新生成，去容纳新的火焰。
团长透过格林，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谢幕了，哪怕对方的战斗方式在自己的眼里，稚嫩无比，对方赢的几率微乎其微，而他自己活下来的机会，等同于零。
团长深深地向对方鞠了一个躬，优雅的动作挑不出半点差错来。
“我希望我们之间都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用充满暗示性的言语示意到，也不管对方是否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格林一向没什么耐心，再加上父亲的耳濡目染，所以他听不得这些话，也不在乎那点虚假的礼节，身影如同鬼魅般的掠了过去，几乎是顷刻间就到了那个还在鞠躬的团长面前。
锋利的斗篷和空气碰撞着发出簌簌的响，而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闪离了原地，猩红的瞳孔盯着擦肩而过的锋利斗篷，随后是毫不掩饰的一声轻笑。
“抢攻是个不错的手段，前提是彻底的出其不意。”
团长向来不喜在盛大的演出里诉说些什么，他向来都习惯于把所有的言语压缩到一次比一次凌厉的攻击力，因为任何的言语都是对仪式的玷污，对战斗的嘲弄，这不是梦魇的坚持，这是他自己的。
“来吧，孩子，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如果仅仅如此可是不够的，如果你想要完成一场华丽的演出的话。”
团长原本纯黑色的身躯逐渐在猩红演变，梦魇本不应该影响到现实，所以他付出了代价，细微的裂痕缓慢地沿着他的身躯均衡的分布开来，那一刹那所产生的痛苦几乎让他站立不稳，还好在下一瞬间这份痛苦就被力量的膨胀所带来的麻木所平复下来。
但恰巧，这一个小小的失误被充斥满怒火的格林所捕捉到，锋利的斗篷紧随其后的追随而来，随后便是熟悉的血肉被破开的声音。
“不要用你浅薄的想法来揣测于我，也没有必要说一些无用的言语来干扰我的思绪，不要拿出这副傲慢的态度来指点我，而且，我不想我杀死你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你可笑的分心，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愚蠢的嘲弄。”
格林对于对方的这份做派格外的不顺眼，他焦躁地使用着他根据父亲的手段自己摸索出来的，不成熟的敛技，从开始的那一刹那起，他就焦躁地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对方的节奏里，如果不是对方片刻的失神，那么恐怕直到现在他所有的攻击也只是无用功。
而这个事实让他感到无力。
“你不应当如此急躁，灵活利用你的力量，孩子，我不记得我将火焰的权能从你的身上剥夺出去，为什么不尝试着使用着这份本就属于你的力量呢，还是说你在恐惧？”
团长又开始用那份嘶哑的语气在诉说着人心中最为软弱的事实，冲天的火焰以刁钻的角度猝不及防的环绕在格林的身边，像是一个逐渐封锁的囚笼，等格林手忙脚乱的从里面逃脱出来时，那些贪婪的火焰已经逐渐附着上了他的斗篷，将它灼烧的狼狈不堪。
格林没去回人的话，只是一味的发起袭击。
团长这回终于沉默不语了，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人，神色里满是嘲弄。
他当然明白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迟迟不肯使用火焰的力量，不过是为了一些无用的矫情罢了，大概是觉得火焰的力量来源于梦魇，而他现在代表着虚空，就不应当使用那些力量，心甘情愿的束手束脚。
真是一个天真而又无知的孩童。
如果对方还怀揣着这样无知的想法，那么连那一丝微乎其微胜利的可能也会被抹除。
是自己表现的太过于和善了吗？还是虚空之神太过于放纵，以至于对方都遗忘了这是一场决定生死的较量。
完美的演出，自然要有精彩的落幕，死亡和鲜血，就是最好的调剂品。
团长手上的攻击越发也凌厉起来，宛如刀片一样的斗篷互相碰撞，团长和格林凑的很近，刀片似的斗篷互相招架在对方的武器上，他们僵持着，直到猩红的火焰从格林的脚下窜出。
炽热火焰的灼烧让格林如遭雷击，他四散着化为细小的蝙蝠，喘息着重新出现在舞台边缘，但还未来得及站稳，猩红的蝙蝠飞舞着扑到他的身边，他踉跄地躲过了，满身狼狈。
而团长身上的裂缝也越发的增长，隐约可见火焰从他裂开的身体中窜出，不过红色的缝隙很好的被掩盖在了已经化作鲜红色的躯壳上，以至于格林没有发现团长也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的技巧实在是太过于拙劣，你的思维实在是太过于幼稚，我以为你已经成长了，看来你还远远不够。”
他的力量进一步的失控了，以至于他的全身上下都开始燃起了火焰，他竭尽全力的冲刺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要将格林彻底杀死，没有给对方留半点溜走的余地。
空荡的剧场里仿佛响起了数不尽的掌声和尖叫呐喊，就好像一个个观众还坐在这个看台上，小骑士体内的虚空近乎暴走，在呐喊，救下格林，它看出来了，格林完全没有办法招架对方近乎舍身一般的攻击，这意味着他会在这场惊天的演出中彻底身陨。
这不是小骑士是愿意看到的，但是它想起了另外一个英勇的战士，它不太确定自己救下对方对于格林来说是否更加的残忍，大不了，大不了再复活一次，它这样说服了自己。
这是一场他们之间的对战，小骑士插不了手，插手便是羞辱，那是赤裸裸的不信任与践踏。
“你知道吗？我们这一族很特殊，永远只能有一个容器，继承者彻底成长的那一刻就是我们死亡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样，容器才会补全。”
梦魇之神根本就没有打算与虚空之神正面碰撞，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无边无际，所以，他要团长做的只是杀死对方，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顺利进行火焰的仪式，创造出新的容器。
116 在燃烧火焰中的最后一只独舞
灼热的气息和几乎近在眼前真切实意的死亡所带来的威胁，让格林的思维的为之一滞。
自从还是容器时他就一直一帆风顺着，而现如今，他终于要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了。
格林不后悔，因为他知道从头再来他依旧会如此，但懊恼和恐惧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了心头，懊恼的是自己不懂变通的执着为父亲输掉了这场游戏，恐惧的是分离他害怕再也不能看见父亲。
猩红的瞳孔竖成一线，唇齿间裂开锋利的如同锯齿般的线条，他对于不能看见父亲的这种恐慌，开始感到有些想要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种恐惧促使着格林彻底将虚空和火焰的力量牢牢结合在了一起，在一瞬间内迸发了出来，纯黑色的火焰不仅没有带来半点明亮，反而竭尽可能的扭曲吞噬了周遭的光，连带着近在咫尺的团长身上燃烧着的火焰也变得一并暗淡了下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至少没输，没有给父亲丢脸。
格林安静的等待最终的结果到来，连之前的那点恍惚间升起的歇斯底里也一并褪去了，只剩下了对父亲的眷恋，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回头了，他甚至没有时间闭上眼睛。
因为那腥红的火焰几乎已经要触碰到他，同样的，格林黑色的火焰也快要将团长整个吞噬。
然而想象中的剧烈痛苦却并没有到来，格林疑惑的睁开眼睛，却看见团长在纯黑色的火焰中癫狂的大笑着，笑的是如此的肆无忌惮，是如此的不顾礼仪。
“嗬嗬，这是多么美的一场演出，又是多么完美的一场谢幕，火焰的仪式就在此终结吧，所有的一切，这个无限旅行的剧团，也该崩塌了。”
或许是虚空与梦魇互相抵消的缘故，他原本快速崩溃的身体，反而出现了一些缓和的趋势，但那只是饮鸠止渴，梦魇与虚空这两股不一样的火焰厮杀时无论是谁取胜，都意味着他即将凋零的事实。
为了这一天，他其实早有预谋，只是一直寻不到什么机会。
你看，提线木偶终归靠自己的力量扯断了线条，哪怕线条崩断的那天，就是自身生命走到终点的时刻，只能像一块毫无声息的木头那样，再也无法进行出色的演出。
可团长不在乎，他没有对自己的死亡有丝毫惋惜，只是觉得畅快。
他在两个人的目光中，缓慢地跳起了舞，不再是为了仪式，不再是为了任何人，不再带有任何目的性。
这支舞蹈是如此精妙绝伦，以至于格林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但是梦魇的力量开始落败，虚空的火焰在他的身上节节攀升，过量的痛苦瞬间反馈了上来，他的舞姿开始凌乱了起来，他的身躯也开始崩溃，他的步伐开始逐渐变得沉重，直到他再也无法挪动他的腿，再也无法挥动他的双手。
团长他燃着火焰，维持着最后一口气，倒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他们会记得自己吗？会记得曾经有一只勇气可嘉的虫子如此决绝的在火焰的舞台上独舞直到烧成灰烬吗。
团长这样想到，于是他开了口。
“你看，是谁算计了谁？又是谁赢了谁？你输了，我也未曾胜，剧团本不应该存在，而我不应当只是个木偶，孩子，孩子。”
他轻声呼唤着。
“那些脱离了剧团的布鲁姆和老伙计们就交给你了，他们都被褪去了加以控制的面具，夺回了自由的同时，也失去了一部分心智与记忆，他们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本不应该说那些的，他本应该什么都不说的，但是他不甘心，他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自己的死去，但不愿意死的如此窝囊，纵使死亡，也得是一场精彩的落幕，也得有观众为之喝彩，为之铭记一辈子。
那些老伙计们已经被他遣送走了，除了另外一个派来监视他的迪万，也被他打发走了。
真是充满私心的打算，也对，反正他本就是个私心之人。
格林看着几乎已经燃烧成焦炭的尸体，没有去讽刺，也没有感到喜悦，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对方放水的做法本该引起他的愤怒，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傲慢之人，他可以接受像战士那样被杀死，而不是这样窝窝囊囊的活着。
但格林最后没有任何愤怒，他只觉得悲哀，如果不是父亲的相助，恐怕他最终也会沦落到如此下场，到时候他有多少力气去挣扎，又有多少勇气将自己焚烧？
他不知道，他没有办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场演出，他输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小骑士静默的去看已经彻底陨落的团长，直到现在它依旧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它对方感到真诚的谢意，格林平安无事，它也暗自的松了一口气。
心理安抚是一回事，发生了又是一回事。
再加上它并不会去死板的遵守规则，它更多的是去尊重他人的意愿，所以即便对方做出的举动在绝大部分容不下沙子的战士眼里并不是什么好的做法？
小骑士同时也对对方保持尊敬，毕竟在燃烧的火焰下跳动它从未见过的如此优美的舞蹈就已经值得他去为对方的坚毅而值得尊敬。
更不要说它从对方的舞蹈里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决绝的勇气，小骑士想，它或许会把这场舞，记上一辈子。
梦魇大概从未预想过团长会背叛的如此决绝，甚至于他所拥有的一部分的还没有来得及从他身上夺走的火焰位格也一并被转赠了，在那最后一只独舞中，赠送给了他的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脱离梦魇的亲族。
梦魇一下子受到了重创，但他毕竟是神，格林的躯体虽然已经死去，但是在上面燃烧的黑色火焰熄灭之后，红色的火焰重新燃烧起，而在红色的火焰中，一个猩红的影子缓慢凝聚。
这也算是对方的孤注一掷了，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火焰力量之后，只剩下梦魇位格的他更难影响到现实，但是他不想就此虚弱下去，格林不死，他就永远没有办法继续启动仪式，况且他也不是没有退路，梦境世界永远是他的港湾，特别是辐光死去之后。
117 虚空之神：神也不可，我说的
猩红的火焰不加掩饰的铺天盖地的朝格林身上笼罩而去，但是黑色的卷须比他更快一步，如果不是所有的虚空物质都被小骑士打包带走容纳于自身了，恐怕深渊底下那些残存的虚空就会跟着一并躁动起来，直到淹没整个王国。
那些荆棘一样的黑色卷须如同编织好的网格拦住了无边的火焰，甚至牢牢的纠缠住了本该虚无的火焰，不让对方有退走的能耐。
此刻的小骑士早就褪去了容纳自身用的容器，八只纯白的眼睛紧盯着跳动的火焰，梦魇看着那个纯黑色的没有形体的深渊聚集物，早该丢失的恐惧爬上了他的内心，甚至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片刻的动摇。
不过他很快又稳定了情绪。
“虚空之神，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背叛的容器与我厮杀，这根本得不偿失。”
梦魇的火焰越发旺盛，他甚至于调动了一部分属于梦境的力量，火焰将虚空的枝条灼烧着，在焚烧处发出噼里啪啦的连环爆炸声。
他开始试图强行突破虚空，将格林彻底扼杀于此。
“今天无人能取走他的性命，神也不可！”
虚空共鸣着发出巨大的音浪，语调怪异崎岖又包含一点庄严肃穆。
格林看着他的父亲，对某个要烧成灰烬的家伙，莫名的升起了同情，对方在最后一刹那将火焰的本质给了他，本意是让他彻底脱离虚空的掌控，沦落为自由体，再也不会是一个容器，但是格林是心甘情愿呆在父亲身边的，他只是利用这股火焰的力量，和虚空纠缠的更深了。
格林不是提线木偶，小骑士也不是梦魇。
火焰与虚空的战场处陷入了僵持，那些被火焰钻出来的漏洞，又很快被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虚空给弥补了，小骑士当年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撕了辐光也未必没有对方被关押多年陷入虚弱的原因，再加上白王的算计，梦魇的推波澜助，等等，这些促成了神的堕落。
而梦魇有传承多年的火焰仪式甚至比辐光全盛时期还要在强上几分，哪有那么轻而易举的撕成碎片，两者之间自然也就陷入了僵持。
但是这种僵持不会维持太久的，梦魇心知肚明，他现在已经迸发了全部的力量，却连对方的封锁都无法突破，而格林剩下的尸体也快被彻底燃烧成灰烬，没有了进入现实世界的媒介，他再强行留在这很快就会陷入巨大的虚弱。
于是他退缩了，他收揽了所有的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格林身上燃烧不息的火焰终于在此刻熄灭，而那里，也只剩下了一堆勉强能辨认出影子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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