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框ser
只是结果……
她终究在半途放弃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或者应该说，令人难以抬头。
她依旧无法像海蒂那样，即使身上淌着鲜血，即使要面对看不到未来的敌人，都能始终勇敢地向前走下去。
“不用着急，戈尔丁。”
清楚地明白好友心中的心结，海蒂只是将低垂着眼睑的戈尔丁拥进了怀里，轻缓而用力拥抱着自己的好友，一边拍了拍戈尔丁的肩膀，然后才互相分开。
她看着她的眼睛：“谁都会有艰难的时候，生活就是如此。只要度过漫长的黑夜，接下来的就会是黎明。所以，不要倒在黎明到来的前夕。”
戈尔丁苦笑了一下。
“塞尔吉奥·布雷德先生在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可是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你这究竟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吓我？”
海蒂小姐说的，其实是某本书里的内容，但是那位作者的人生和书中的故事可都是充满了坎坷。真要让她也经历一遍的话，说实话，人之所以会感慨和敬佩其他人和事，就是因为自认为做不到啊……
海蒂也笑了起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这不是还有我吗？”
海蒂小姐语调轻快地眨了眨一只眼睛。
这倒是。
戈尔丁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比起那位命途多舛的作家，有着一位始终不离不弃的好友，她确实是要幸运的多。
‘嘭’的一声盖上行李箱，海蒂看着脸上的阴霾终于逐渐消散的戈尔丁，也带着轻松的笑容再接再厉地说出了另一个好消息：
“我已经嘱托了博士来代替我好好照顾你，到时候你们俩可要好好相处哦？这可是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出任务，才能争取来的机会呢！”
“——？”
戈尔丁看着面前笑容明媚的海蒂，脸上刚刚缓和的表情直接僵硬了。
……
夜晚。
躺在自己床上的戈尔丁失眠了。
她辗转反侧地和已经熟悉了有段时间的枕头做着斗争，最后还是出神地睁开眼睛，望向窗外宁静的夜空。
在抵达罗德岛之后，罗航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甚至都再没有露面过，仿佛已经把她这个无关紧要的角色遗忘在了脑后。
她并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出于本能，能够不用见到那个恶魔，她实在再开心不过，然而她却又清楚地知道，那个恶魔正在蛊惑着许多人，来完成他可怕的计划。
电视和各种新闻，乃至路边的广告屏幕上每天都在播报着和局势有关的新闻，罗航计划的进展她就算不想了解，也根本避不开。
那个恶魔确实正在向着整个维多利亚的图谋一步步前进，甚至还得到了许多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的支持。
国王陛下的正统性得到声张明明是好事，但她却又明白，那位国王陛下的身后根本就站着那个男人。
她很害怕。
因为她的心里正在挣扎。
在从那片地狱一样的地方离开之后，过着再珍惜不过的美好生活，也没有再被那个恶魔打扰，她的心里似乎已经在抗拒着再去和那个恶魔接触，想要就这样安于安逸的生活。
明明海蒂还受着那个男人的蛊惑，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在这场根本没有结束的战争中饱受磨难，自己却想要心安理得地享受好友的牺牲带来的安逸。
自己只是一个和其他人根本没有什么两样的普通人，这样的事实，她在伦蒂尼姆的时候就已经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了。
无能，软弱，会逃避，会放弃……比起那些自己曾经看到，可以夸夸其谈着应该怎么做，自己绝对不会怎么做的‘其他人’，她在很久之前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和他们没有什么分别。
因此，放弃才能变得理所当然，变得顺理成章。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对自己的丑陋感到唾弃和恐惧。
明明为了自己，海蒂都已经在她的眼前被那个男人夺去了珍贵的一切，她原本的斗志却在安逸中被日渐消磨。
这就是自己所谓的友情，所谓的志向。
她用力咬着下唇，指尖摩挲着腰腹间已经愈合，但痕迹依旧清晰的缝合线。
那是罗航在她身下留下的痕迹，她用指甲用力扣进疤痕中，就像身体的刺痛能缓解心中的罪恶。
“……真是……丑陋不堪……戈尔丁……”
窗外的夜空下似乎缓缓亮起了光亮，但戈尔丁却将头埋进了被子中，在夜色中寂静无声。
***
第二天上午，海蒂早早地就提着自己已经准备好的行李箱出发了。
在一起吃过早餐之后，戴上了帽子，临出门前的海蒂，还是那样的勇敢而美丽，丝毫没有因为即将前往危险地带而让自己的笑脸染上阴霾。
而在海蒂走后，她只能在腿上放着自己的书本，面对着书页间的书签一个人呆呆地出神。
“咔哒——”
这个时候，大门的方向传来了电子锁解锁的声音。
罗德岛的干员宿舍很是前卫，大门的锁是戈尔丁只听说过的指纹和面部识别锁。
虽然出门不需要带着钥匙以及伸手就能开门的便利确实让人感到新奇，但对于她这种没有接触过太多高科技产品的人来说，这样的电子设备总会有种不太踏实的不安全感。
只不过，按照海蒂的说法是，
‘以罗航先生的风格，两个美少女住的屋子，肯定是除了自己以外保证没有其他人可以擅自进入，完全可以放心啦’
说实话……
这样的说法根本让人更加完全没法放心了吧。
佉不过现在的话，
是海蒂回来了吗……？
戈尔丁的心里涌现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和欣喜。
她明白这次的任务是海蒂自己期盼的事情，她认识的海蒂，本就不会安于看着别人拼搏牺牲，自己坐享其成，但她还是不得不为好友的安危感到担忧……
“……”
事实上，
她只是在孤身一人惶恐不安的时候，希望好友能继续陪着自己而已。
一边用担忧好友的安危作为借口安慰自己，一边枉顾海蒂自己的意愿，只考虑着自己，只是这样自私的想法。
甚至在某个刹那，她的心底似乎闪过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惊恐的漆黑念头——
要是……海蒂也和自己一样就好了。
不是那么的勇敢而美丽，而是和自己一样会退缩……
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此时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戈尔丁转头看向了大门。
深色的门扉确实正在打开，展现出屋外的景象。
一个她绝对不会忘记的男人，出现在了敞开的门口。
罗航看着坐在沙发上回过头来，眼睛圆睁，瞳孔缩小微颤着，双唇微张紧缩的戈尔丁，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是恐惧的表情。
但问题是，
为什么在看到他之前，转过头来的戈尔丁，脸上就已经是这样一副表情？
而在看到他之后，戈尔丁脸上的表情则是变得更加混乱。女性的脸庞变得苍白，呼吸急促，瞳孔和神情间却又仿佛混杂着某种即将得到救赎的放松和欣喜，和那副标准的恐惧神情混杂在一起，显得诡异而离奇。
皱着眉头的罗航心中带着疑虑，却还是不请自来地大步走进了属于两位女性的房屋内。
“海蒂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把你交给我的事情。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跟着我。”
没有给戈尔丁太多反应的空间，一边走一边说着的罗航快步来到戈尔丁坐着的沙发旁边，就直接抓住了女性的手腕，拉着人向门外走。
有些意外的是，
原本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要冷嘲热讽几句的戈尔丁，这一次却只是低着头，将脸庞隐藏在阴影中，一言不发地任由他拽着，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多余的话语，就这样跟着他走向了屋外。
戈尔丁的视线扫过被她落下的书本，原本夹在书页间的书签已经落在了沙发上，但她却并没有趁着记忆回去将书签重新安放好的空间。
像她这样黑暗丑陋的人，遇到恶魔……也是理所应当吧？
这是她第一次地，内心中在主动渴望着罗航对自己的蹂躏和恶行可以来得越迅猛，越严苛越好。
她明白这只是纯粹的自我满足，是怯懦的逃避，但对于她这样本就丑陋的人来说，却连拒绝自我满足的勇气都没有。
就算只是自我满足也好……至少也让她在其中沉浸片刻。
……
从电梯中离开，来到小区楼外的两人迎面就被吹了一阵冷风。
时间已经正式进入秋季，夏日的余温已经褪去，身上还只穿着在家里的单薄衣裙，戈尔丁不由自主地瑟缩着动了动手臂，但最后还是放弃了遮掩身体，只是任由萧索的冷风灌入衣裙内。
拉着她的罗航似乎完全没有交流的意思，只是一路拉着她坐进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内，关上车门之后，轿车就被直接发动启程。
封闭的车厢内温暖了许多，也将冷风隔绝在外，但戈尔丁却缓缓用手臂环住了身体。
坐在她身边的罗航不说话，仿佛只是在闭目养神，她也出神地望向车窗外，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座城市曾经让她很是意外。
感染者和普通人，萨卡兹和萨科塔，菲林和佩洛，不同的种族，来自不同国家和文化的人们生活在一起，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城市一样。
其他人在向她介绍说，是罗航一手建立起这样一座城市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相信。
作为一个有些喜欢悲秋伤春的文学爱好者，她是曾经畅想过这样理想般的景象的。
如果真的有一位英明而伟大的人物实现了这样不可能的景象，她也许真的会因此而心神摇曳。
说芳心暗许也许太过直接，但她肯定会钦佩那个人，对那个能有着这样美好的目标，并且有能力实现的人抱有不错的好感。
但现实却是——
做到这件事的人是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眼前这副美好的景象，究竟真的是因为她在这座城市中看到的优秀之处而形成，还是因为那个恶魔蛊惑了所有人。
如果那个恶魔蛊惑了人们，那生活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梦境里，对于人们来说又究竟是向往还是噩梦。
她分不清，也真的想不清楚……
也许在她因为这个问题犹豫，而不是坚决地认定，现实才是人们应该坚守的领地时，她的内心就已经受到了恶魔的蛊惑。
“…………”
蛊惑吗……
真的是这样吗？
恶魔……又究竟是谁？或者，是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需要蹂躏的戈尔丁
“……海蒂……会没事吗？”
安静行驶了许久的轿车中，终于还是被打破了沉默。
闭目养神的罗航看了一眼依旧望着窗外，优美的侧脸带着忧愁，似乎只是自言自语的戈尔丁，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有应对危险的能力。”
“……是啊。”
视线根本没有交汇的两人，只是这样不知道算不上得上交谈地说着话。
戈尔丁望着车窗外异常繁忙的港口，整座城市的活力与朝气仿佛都在这片热火朝天的地方汇聚。
港口是一座移动城市的窗户，只要来到这扇窗前，不需要探头地向里望一望，就已经能领略到一座城市景色的十之八九。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哪本游记，又是哪位作者写下的话。
以前的她在伦蒂尼姆蜗居了许久，整日除了面对学生与同事，了解外界的渠道就是书刊杂志，真的港口甚少见到。
如今面对着罗德岛的港口，看着满天繁忙而又井井有条的无人机四处飞行起落，看着方正巨大的集装箱悬浮在奇特的通道上迅速穿行堆叠，她却忽然很认同起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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