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框ser
落座的林雨霞主动开口。
既没有追究在助理面前被曝的黑历史，也没有在意餐厅里的其他人投来的各种视线。
坐在明净的玻璃窗边的林雨霞，只是仿佛照进窗内的阳光下，自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雾那般云淡风轻。
明明是受邀前来，却理应如此般说着地主的话。
“我确实有好一阵没有来龙门了。”
罗航笑了笑，“晖洁在近卫局混的怎么样了？”
“当上了警司，现在是特别督察组最年轻的组长。”
“碧翠克斯呢？”
“也是警司，没落在陈晖洁后面。”
“你呢？”
“……还是老样子。”
“确实，”
罗航微弯起嘴角，“还是这么整天板着张脸，年纪轻轻就和老头子一样，就算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估计到现在都还没有男孩子敢靠近吧？”
“……”
林雨霞没说话。
不过罗航却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样唠唠叨叨地没有停下。
“你也是晖洁也是，这个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还不知道以后都要变成什么样。
就该找个小黑屋把你们两个放一起关上几个月，到出来估计就知道找人说话的开心了，还是碧翠克斯和塔露拉比较可爱。”
“……”
林雨霞依旧保持沉默，就好像是听长辈说教时候的小孩子一样。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反驳，也不改。
好在这个时候，罗航提前点好的菜也被服务员端了上来，总算是终结了眼前的话题。
“先吃饭吧。我的记性不差，应该还不至于点到你忌口的东西。”
罗航自己拿起了筷子，林雨霞也不用他招呼。
桌上的菜确实和罗航所说的一样，相当符合她的口味，甚至就连辣椒和蒜上的习惯也没有忘记。
“陈晖洁还不知道你来？”
端起碗的林雨霞主动问道。
桌上的气氛似乎比最开始轻松了一些。
“昨晚才刚到，今天上午还碰上了点小意外，暂时是没那个空闲了。”
罗航随意地说道，“而且，这个时候近卫局应该都挺忙的吧？”
“……是。”
林雨霞停顿了一下，“从切尔诺伯格逃来的难民，不明身份的暴徒，整合运动的感染者……外城区涌进了很多混杂的人群。”
“那你呢？”
罗航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晖洁和碧翠克斯都忙着工作，你真的有这样悠闲的时间呆在这里？还是说，你只是在逃避？”
“……”
端着碗的林雨霞再次陷入了沉默，没有停下的罗航却不像之前絮叨的长辈那样轻松，明明语气悠然，视线也只随意地望着饭菜，却充溢着异样的压迫。
“整合运动的下一个目标在哪，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近卫局忙着加强防御，那确实不关你的事，但是你一直想接你父亲的衣钵，那某些事情你就终归避不开。”
白道黑道，明面上的事情有官家管着，自然也有民间碰不到的角落需要其他人管着。
林这个姓氏在龙门的平民和平民窟中都有着特别的意义，有些时候这个姓氏甚至可以盖过后面究竟跟着什么文字，只要‘林’这个字尚在就好。
而既然是在平民之间占据着这样的地位，在眼前这个混乱日渐逼近的当口，自然忽视不了一件事。
——他们正在等待一个合理解决这个麻烦的机会——
“龙门的感染者。
你替他们想好答案了吗？
还是说，努力到现在的你会把这个问题的抉择交给你父亲，然后再来继续承接那份衣钵？”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遇到困难就把问题甩给父亲的话，还谈什么继承和担当。
只是她的答案，
她替他们选择的答案。
如果她真的有的话，那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不，也许她现在还能在这里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投注在一堆投资提案上，本身就已经是她的答案。
“去保住他们。”
林雨霞抬起头。
对面的罗航依旧平淡地夹着菜，但她却不会听错刚才的话语。
“那些人已经不只是对于龙门造成污染，政商两界都在要求龙门做出行动，那是我们必须做出的表态。”
林雨霞低声说着，握着筷子的指尖却隐隐泛白。
两人坐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因此用词也相当隐晦，但理解却并不困难。
龙门的感染者问题已经不只是龙门一家的问题，这样一座发展繁荣，又地处大炎对外往来贸易重要位置的大型城市，从来都不会缺少各方势力的影响与掣肘。
龙门清理感染者，不仅仅是清除自身的不安定成分，同样也是对大炎针对感染者零容忍方针的表态，是龙门对自己屹立在整合运动掀起的混乱浪潮下依旧稳定属于大炎的证明。
所谓政治，不外如是。
所以，
“去保住他们。”
伸出筷子的罗航，语气和神情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到林雨霞所说的话与隐含的情绪一样，只像是毫无所谓的自说自话。
看着那副态度，林雨霞终于低声吼了起来。
“你明明应该明白我是抱着什么样的觉悟——！”
话语说到一半的林雨霞迅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以及四周被吸引而来的视线，倏地闭上了嘴，默默端着碗吃起饭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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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渣男的本能
看着眼前原本沉稳优雅的少女一副闹脾气的样子，罗航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这才像是点样子嘛，整天把什么都藏的那么深，连熟人也不愿意交流，到以后可是真的会变成让人敬而远之的孤僻怪人的。”
“……”
林雨霞继续埋头吃着饭没说话。
这样的理由可说服不了她。
她又何尝不想保住那些人。她是生在龙门下城区的，二十多年来这里的大街小巷她就和每一个当地的普通人一样熟。
那些普通的感染者正因为是感染者，所以才只可能由‘林’来管理，而不可能和龙门的长官大人沾上关系。
她熟悉那些人，她认识那些人的儿女父母，甚至那里面也有她原本熟悉的普通人意外感染之后被划入其中。
谁会愿意就这样用‘处理’这样简简单单一个词就淹没那些她熟悉的认识的所有人？！
“所以，你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答案不是吗？”
就像是清楚地看着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挪了挪盘子，让位置更加方便的罗航一边这样轻声说道。
只是，
那又有什么用？
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她却又生着一口闷气，不愿说话，只是继续吃着饭。
她是‘林’的女儿，一旦她真的接过父亲的衣钵，她就必须承担起整个龙门下城区，而并不只是一小部分人的命运。
下城区也是龙门的一部分，为了这座城市，谁都付出过牺牲。
就算是龙门的长官，那位魏大人也牺牲了自己的妹夫与年幼的外甥女，妹妹郁郁寡欢而死，他们又能如何？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会如了谁的美梦，无奈与不如意才是生活的主基调。
“说起来，我经营的医疗企业，最近正好有收容一批感染者的打算。”
罗航仿佛不经意般说道，但他说话也一直都是这么轻飘飘，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些想好，哪些临时想到。
“当然，并不是作为实验对象，作为以矿石病为重点的医疗企业，接触的对象也大部分都是感染者。和那些人接触，感染者总比普通人更方便。”
罗航继续说着，林雨霞也沉默地咀嚼着食物，然后咽下：
“那些人可不少，至少不是一艘船能装下的。”
罗航看着对面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的少女，不由微微笑了笑。
“现在的罗德岛确实接受不了那么多人，但是找我们的魏长官谈一谈就好了嘛。龙门的地方和资源可不少。”
林雨霞有些想笑，但是她又不想毁掉自己严肃的形象。
“魏长官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服的人。”
又要龙门把受到重点关注的一大批感染者交出去，还要龙门提供相应的生活设施和物资，那位魏长官可不是做慈善的。
不过罗航却像是很愉快地笑起来。
“那我要是成功了呢？”
“……”
成功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的罗航。
这个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仿佛一成未变的男人，脸上的微笑也像是从未随着时间褪色。
这个男人的身上确实有着独特的魔力，因为他总是能完成许诺的事情，总是能做到那些，在其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无论承认与否，和这样的人接触久了，总会让人下意识地认为他下一次依旧能成功。
即使是随着年岁与她所接触的领域不断增长，面对的问题也不断向着复杂与更具影响的方向扩展。
真的能成功？
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样的疑问的时候，她就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鲜明地跳动了一下。
罗航说的确实没错。
但凡有任何可能性，她都想要选择自己心中一直摆着的那个答案，只是现实始终没能给她这些微的可能性。
追随‘林’的人们不会干扰她做出的决定，那些来拉投资的家伙们更不会给她展现这样的可能。
“……”
她放下手里的碗筷，第一次摆出郑重的神情。
“你能说服魏长官，那我也听你的。”
罗航缓缓弯起嘴角。
乐园自然缺少不了居民。就和凯尔希猜测的一样，他确实看上了龙门眼下想要处理掉的那一批感染者。
只不过从一开始就说出这样的目的，和以现在的方式和顺序来提出，在眼前的年轻少女面前无疑又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前者是他以自己的目的恰巧帮助了少女解决麻烦，而后者则是他在少女遇到麻烦时，恰如其分地准备了解决麻烦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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