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框ser
“……”
维娜沉默了好半晌，在罗航的注视下，终究还是迟疑地开口，“会……很危险。”
“不止是危险，而且是能够给所有人带来危险。”
罗航继续看着维娜的眼睛，“那么，你认为应该怎样改变这样的情况？或者说，他们缺少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的心里一清二楚，维娜。你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维娜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去躲避罗航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视线，但罗航平缓的声音还是继续响了起来：
“是规则。”
“……”
“对于讲究兄弟情义的帮派来说，这是不愿让人提及到的内容，但事实上，就算是伦蒂尼姆稍有规模的帮派，也同样有自己的规矩在里面。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知道对于维娜你们来说，帮派的成员更像家人，所以不愿意用规矩来约束彼此，因此也更不用提及到奖惩的问题。
但是当帮派的大小扩大到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这其中的情况就会出现用鸿沟都难以形容的差距和变化。”
维娜低垂着视线。
博士的声音缓缓传来，她没有回应，却也无法反驳，能做的只有握紧自己的锤子。旁边的因陀罗和摩根表情都有些复杂和焦虑，想要安慰维娜，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反而作为塔楼骑士的达格达眼睛发亮，小个子的少女站在同伴身边，身板挺直，就像是受训时的骑士一样。
这就是维娜以及格拉斯哥帮与国王和领导一个国家的核心圈差距最为遥远的地方。
自小在帮派里成长起来的维娜，其实更加向往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伙伴情谊，家庭和睦，相比板正严苛的规则，谈感情才是解决问题的优先方式。
但是纪律严明的组织却不同。
是的，谈到组织，首先让人想到的就已经是‘纪律严明’这样的词语。
孔明为何要挥泪斩马谡，朱元璋从一个破碗到手握天下，也曾经当众三十军棍几乎把出生入死的兄弟活活打死，何必要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他平静到甚至有些冷酷地看着面前尚且青涩甚至根本还未踏上帝王道路的幼狮：
“一个只能小打小闹的组织和一个真正有未来国家，两者之间的差别已经清楚地摆在了你的面前。如果你不希望你领导的人们以后也露出这般丑态，就必须得跨过这道坎。”
维娜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罗航毫不做掩盖的声音也再一次传到了几名自救军战士的耳中。
如果说罗航之前的话还只能让人感受到含沙射影般的不适，那么‘丑态’两个字，可以说是真正刺激到了本就因为不知道该怎么交差而焦虑暴躁的几个人。
“你这个混蛋！你在说些什么！！”
“别想跑！！”
也许是仗着就在自家基地大门口，也许是空气中真的响起来某根弦被彻底绷断的声音，一直举着武器神经紧绷的几个人，终于朝着一直不屑一顾般背对着他们大放厥词的罗航冲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是为了男人不要江山的粘人女帝最有爱（4k）
“博士！”
见到举着武器冲上来的自救军战士，阿米娅立刻喊了出来，就站在罗航身边的其他人也瞬间变得严阵以待。
不需要阿米娅情绪探知的能力，离的近了，靠着通道里昏暗的指示灯亮光，靠前的一行人都已经能看见几名自救军充血狂躁的眼睛。
……这些人已经发狂了。
不止一个人意识到这样的事实。
自救军的战士本就大多只是原本的伦蒂尼姆普通市民，而不是什么意志坚韧的士兵。朝不保夕的生活，血腥残酷的战场，长期不见天日的地下环境，早就足以让大多数人的精神变得脆弱不堪。
就算没有罗航的刺激，这些人的崩溃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或者说，这就是整个伦蒂尼姆自救军的现状。
“让他们安静下来。”
始终站在原地的罗航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依旧背着一双手，始终平淡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里是伦蒂尼姆自救军的据点大门口，在这里和自救军的战士起冲突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过罗航身边的陈晖洁和阿米娅却没有任何犹豫，就连身为维多利亚士兵的号角都严肃地把冲上来的人直接一盾牌拍到了地上。
一片狼藉的哀嚎声很快就连绵不息地充斥在通道内，维娜看着躺在地上，未来也许是自己臣民的那些人，终究只是略显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一阵繁杂的脚步声忽然从通道深处传了过来，迅速变得清晰迫近。
“都别动！！”
“放开你们手上的人！！”
更多穿着同样制服，手里拿着各式或简陋或良好武器的自救军战士涌了出来，紧张地盯着罗航一行人。
这也是大多数人心里可以预料到的最糟糕的情况。
双方的局势迅速变得紧张，只不过这一次却不需要罗航开口，一个稍显稚嫩和急促的少女嗓音已经从自救军的队伍后方响了起来。
“都把武器放下！”
“指挥官？！”
“您别靠前，那些人很危险！”
罗航终于不疾不徐地转过了身，望向剑拔弩张的自救军队伍，一个娇小的身影也从骚动的自救军队伍中走上了前来。
就像是月光泄露进了漆黑的地下空间，穿着皎洁连衣裙的年幼少女，站在了罗航的视野中。
那是身高与模样与阿米娅没有多少区分的稚嫩女孩，少见的洁白独角仿佛独角兽般自少女的额头中心刺向天空，身形单薄的女孩此时还带着些微的气喘，似乎是匆忙从后方一路跑到这里，就算站在陌生人的面前都无法掩盖紊乱的气息。
“都把武器放下，我们面对的不是敌人！”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向罗航一行迈开了脚步。
自救军的队伍顿时一片骚动。
“指挥官！您不能过去！”
“他们刚刚袭击了威特他们！”
并没有任何停滞，稚嫩的女孩一直来到了饶有兴致的罗航面前，礼貌地弯腰微微鞠了个躬。
“我是伦蒂尼姆自救军的指挥官克洛维希娅，很抱歉我们的战士之前的举止和无礼。”
罗航身边的其他人都有些愕然。
这和她们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自救军的人都还躺在地上呢，作为自救军的指挥官，这个时候不应该跟他们势不两立才对吗？
就算理智一些，也不应该是对面道歉吧？
然而罗航却依旧是一脸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或者应该说是克洛维希娅。
“看来我终于看到了自救军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他们有一个不错的指挥官。”
“请您别这么说，自救军的每一位战士都为现在的结果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努力。”
“关于这一点，我更习惯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
“我想您会得到一个和我一样的答案。”
没有继续和面前的克洛维希娅交谈，罗航微笑着回过头，看向有些发呆的维娜，有些好笑地问道：
“很惊讶？”
“……是有些。”
维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刚才都已经做好了他们和自救军关系彻底破裂甚至敌对的准备，但是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似乎……还挺融洽？
“呵呵，”
罗航重新看向自己身前的克洛维希娅，“你来解释还是我来？”
皎洁的独角兽少女无奈地笑了笑：“还是我来吧。”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同样躁动不安的自救军队伍，稍稍叹了口气。
“我们的朋友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我们的大门之外，从头到尾没有跨越警戒线，也没有对我们的人造成任何威胁。
我们自救军的战士，什么时候到了要威胁和扣押甚至不在我们基地范围内的人了？”
“这——”
之前还满是不忿的自救军队伍面面相觑。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对面的一行人一直都像是分界线一样站在通道口的外面，而他们的同伴则是冲了出去才倒下，但除了喊疼，倒也没看到什么真正严重的伤势。
一群人一阵憋屈，但是理亏啊！！
说不出话！
克洛维希娅也很无奈。
下面的人犯了傻，最后还不是得她来道歉。
不然她干嘛冒着风险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低头，自己人还一阵群情激奋。
克洛维希娅看着自己的人直叹气，罗航则是回头看向了微微睁大眼睛，仿佛出神般的维娜，一反之前的冷酷，轻松地眨了眨一只眼睛：
“很惊讶？”
他再次笑呵呵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
维娜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这一回罗航也没有让维娜小姐继续纠结下去，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这算是我教你的第二课，接之前的第一课，也建立在第一课之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如果按照规矩办事就能当国王，那么为什么会有平庸的君主和英明的君主之分？”
“规则只是用来管理人的，而并非人被规则统治。在规则之下如何寻找合理的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才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君主应当学会的事情。”
一直压抑而沉重的维娜，睁大的眼睛中仿佛第一次泛起了亮光，罗航也轻巧地向着她翘了翘嘴角。
墨守成规可从来都不是他真正的风格，只懂规则和正确的维多利亚王会是什么样大概也不用他多说。
就算要把自己的宠物调█成君临天下的威风女帝，他想要的也不是一只能在有必要的时候把他这个老师和饲主也牺牲掉的冷血狮王，而是一只在外威风无限，在家离不开他怀抱的可爱小狮子才对。
为了男人不惜牺牲江山的女帝，那样才让人喜欢嘛，对吧？
有关朱元璋的故事，还有着后续。
朱元璋虽然当众三十军棍几乎把兄弟打死，但是在打完之后，却亲自将兄弟背进了刚刚和夫人新婚的婚房，就让兄弟躺在自己的婚床上。
亲自更衣敷药，让夫人给兄弟端水洗脚。
事情过去，却不见兄弟反目，反而从此彻底让兄弟服服帖帖。
“规则，规则从来都是由人制定的，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罗航注视着面前认真的维娜，轻声说着第二堂课最后的结语，“国王制定律法让民众遵从，也让后辈子孙遵从，只是为了谨防有昏庸的君主败坏先辈的基业，让昏庸的君主也有不出大错的方式可以依靠。
但问题从来都会出现，一时的规则永远解决不了未来的问题。
已经习惯了依靠规则解决问题的人会将将明显不如意的结果推到规则如此的说法上，但却忘了在还没有规则时，人们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记住了维娜——”
他用平缓而低沉的语调，向面前全神贯注的稚嫩国王灌注着自己的印记：
“对于无能者而言，规则只是无能与懒惰的遮羞布，而当你有能力时，规则才会是你最有力的利器。”
国王制定规则，而不是被规则统治。
如果真的一切循规蹈矩，罗航刚才就应该按照那几个自救军战士的说法，把可露希尔先扣押在门口。等到之后见到了克洛维希娅，依旧有很大可能可以把可露希尔接进来。
乭 这是规矩之内的做法，所有人都没法说罗航做的不对，但是所有人却又都能感到不适和心寒。
明明是正确，却又为何不能带来好的结果？
而罗航选择了规则之外的做法，代价本应是和原本能够合作的自救军决裂，但现在他们面前的自救军却憋屈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自己的指挥官向罗航道歉。
这就是能力的体现。
同样的规则问题，有些人只有一句‘没办法’，而有些人却明白在规则与可接受的空间内寻找办法。这其中的差距显然不言而喻。
无论如何，当着一众不忿的自救军战士的面，罗航一行人还是在克洛维希娅的亲自陪同下，光明正大地走进了自救军基地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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