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令冷泠
“我们走吧，天色已经不晚了。”胡夫人看了杨崇一眼，勉强站起了身，但身体却是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好在扶住了一旁的桌案。
她不得不赶紧离开这里，她怕继续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情。
“走吧。”杨崇也站起了身，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隔壁的房间中，刘意喘着粗气，他不敢看了，往日中，对自己的亲热，胡夫人要么是麻木，要么是厌恶，一直都是如同死鱼一般，但他方才看到的……
刘意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方才看到的一幕，自己夫人那潮红的面子，紧皱的眉头，紧咬着的夹着一缕发丝的嘴唇，无一不在告诉着刘意一个事实，方才自己的夫人很享受。
自己的妻子被另外一个男人取悦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比妻子身体上的背叛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
刘意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向隔壁看去：嗯！人呢？
隔壁已经空空如也。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刘意连忙向房间外走去。
“刘大人，你这是要？”紫女从走廊中走来，巧笑嫣然道。
“滚开。”若是往日中看到紫兰轩这位明艳的老板，刘意还有心思调笑一番，但今天他却没有这个心思，他必须尽快跟上胡夫人和那个‘大外甥’，要不然他担心今晚两人会宿在属于自己的床榻上，那是他更不能忍受的事情。
“哎？”紫女红唇微启，饶是以她的聪慧，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她本是来控场的，但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必要了。
紫女看着刘意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想到:莫不是这刘意真的是来抓奸的。
刘意一路冲出紫兰轩，只看到自己夫人已经和她的‘大外甥’登上了一辆马车，随即连忙跟了上去，今晚，他要杀人了。
只是刘意不曾注意到，当他追着马车而去时，在他身后不远处，也有着一道衣衫破烂的身影在紧紧地跟着他，他身形佝偻，走起路来似乎还有跛，破烂的帽子下随着跑动不时露出他的面孔。
那是一张肮脏而丑陋的脸，但刘意若是看到这张脸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李开。
第86章 杀人者，李开
大将军府。
“你说杨崇与左司马的夫人一起去了紫兰轩？”姬无夜看着下首的白凤，对杨崇的举动愈发好奇了，他让杨崇去杀人，杨崇却尽忙乎着勾搭有妇之夫了。
这样的行为姬无夜很不能理解，他虽然也好色，但他只喜欢少女处女，对那什么妇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是的，我回来向大将军汇报的时，杨崇已经将左司马夫人送回府邸中了。”白凤回答道，在他的眼眸中也有着好奇之色，作为夜幕中天赋最强的年轻杀手，白凤年龄虽小，但已经执行过数十次任务，可谓是经验丰富，手段老道，但即使如此，他也看不出杨崇到底准备用什么手段杀了左司马刘意。
“这杨崇，倒是给人不少意外，也许还真能给本大将军一个惊喜。”姬无夜沉吟着，他看不透杨崇的手段，但他也不会杨崇真的就是个好色之徒，他能够在杨崇身上看到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影子，这样的人，一定会做出让人震惊的事情。
“你回去吧，看好杨崇的每一个举动，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姬无夜又向白凤吩咐道。
“是。“白凤告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左司马府。
回到府中的胡夫人长松了一口气，杨崇终究还是走了，她一路上的忐忑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不是怕杨崇真的对自己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来，她是怕自己到时候不能拒绝杨崇。
想到紫兰轩中发生的事情，胡夫人就觉得羞愧难当，她怎么能那样？
不会，是他怎么能那样？胡夫人只觉得心中砰砰直跳，身体中的异样再次出现了。
罢了，罢了，只当我对他的酬劳了，从今天过后，我绝对不能再做那样的事情，我要彻底忘记这件事情，我不能与……胡夫人突然杨崇为了来府中见她，谎称她为姨娘，她就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另外一条禁忌的弦被跳动了。
“唉，你可害苦了我。”胡夫人幽幽一叹，今晚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幻，她找到了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女儿，还找到了早就遗失的欲望。
“谁害苦了夫人？是我吗？”胡夫人的叹息声刚落下，房门就被粗暴地推开了，杀气腾腾的刘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老爷伱怎么回来了？”见到刘意突然出现，胡夫人也是一惊，他不是去军营了吗？
“怎么，我回自己的府邸还要向夫人禀报吗？“刘意压制着心中的怒火，此时的他恨不得杀了面前的女人。
“你今晚这是怎么了？”胡夫人皱眉问道，今天的刘意实属反常。
“我今晚怎么了？哈，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我的好夫人。”刘意也咬牙切齿地冷声道。
难道是？胡夫人闻言不由一惊，脸色已经变了。
“要我说出来吗？”刘意逼近胡夫人，在愤怒中面容已经扭曲了，但他却迟迟不能动手，面前的女人，他实在是爱惨了。
在原有的轨迹中，他哪怕是发现了弄玉的身份，也只敢回到府中质问胡夫人，也只能喝闷酒，不管他这个人如何，在喜欢胡夫人这件事情上，刘意是不容否定的，可惜，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他为了得到胡夫人而谋害李开，屠戮火雨山庄时，他为他的爱情所在的一切就都是一个笑话。
“你别误会，我今晚什么也没做。”胡夫人连忙解释道，此时她想到的是绝对不能让刘意知晓弄玉的存在，要不然弄玉就真的危险了。
“什么也没做？呵，什么也没做，你这个贱女人，真的要让我都说出来吗？这些年来，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刘意声嘶力竭地逼近胡夫人。
“我没有。“面对凶狠的刘意，胡夫人害怕到了极点，但她只能硬抗。
“贱人。”看着死不承认的夫人，刘意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扇在了那张被他视若珍宝的脸上。
巨大的力量让胡夫人一个趔趄直接倒在了地上，脸上剧烈的痛感让胡夫人直接蒙了。
刘意俯下身一把拉开了胡夫人的衣襟，扯开了她的里衣，白皙的皮肤之间有着遍布青色的、红色的抓痕、吻痕，它们是那么的刺眼，不断冲击着刘意的视线，刺痛着他的心神。
“贱人，你那大外甥还没长大吗？需要在你这个姨娘这里找母爱？”刘意一脚踹来胡夫人，他实在是没眼看，每看一眼，他的怒火就涨一寸，杀意就增长一分。
衣襟大开的胡夫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原来刘意说的是这件事情，只是……
想到弄玉与杨崇，胡夫人决定隐瞒下弄玉的存在，若只是偷情的话，就任由刘意误会好了。
“你都知道了？”将自己的衣襟慢慢合上的胡夫人拭去嘴角的血迹，这一刻的她不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母亲，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句话在此时的胡夫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十六年前我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错了。胡夫人在心中想着，往日中的怯弱此时已经变成了坚强。
“你都做出了不要脸的事情，还怕我知道？”胡夫人神色间的变化让刘意的怒火更盛了。
她竟然不是羞愧，不是惶恐，她不仅不知错，还如此有恃无恐?
胡夫人那坚定而平静的神色落在刘意的眼中变成了挑衅，那是对一个男人赤裸裸的挑衅。
“原来你很在意这些？”胡夫人挣扎着站起身道。
“你？你……”刘意气得手都哆嗦了，这个女人怎么敢这样？
“我在嫁给你之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那时的你不是不在意吗？”胡夫人反问道。
“你，你……”刘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不在意的。”胡夫人现在只想坐实刘意以为的通奸事实，以此来掩盖弄玉存在的事实。
“我杀了你这个贱人。”刘意彻底崩溃了，一掌拍在一旁的桌案上，直接实木制成的桌案拍的四分五裂，一个跨步，抽出了木架上的长剑。
刘意剑指面前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一步一步逼近，在胡夫人的脸上，他看到了惊恐的神色。
“贱人，你现在知道害怕了，但已经晚了。”刘意一步步逼近胡夫人，胡夫人的惊慌在他的视线中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此时的刘意突然发现，原来毁灭一个喜欢的人比单纯的喜欢更让人有快感。
刘意的剑已经顶在了胡夫人的心口，此时胡夫人的脸上已经不见了血色，有着的只有惊恐，甚至忘记了躲闪。
“贱人，去死吧。”彻底陷入癫狂的刘意就要用力刺下去，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阵钻心地疼痛，在他的心口处，突然间钻出了一个带着血迹的剑刃。
“怎么可能？是谁？”心脏被洞穿的刘意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被带走了，他艰难的转过身，只见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散发出臭气的邋遢男子站在那里，正是他用剑从他的身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是你？”无数道人影从刘意的脑海中划过，最后定格在一张本该死去，已经不可能存在的身影上。
“是我。”李开看着面前的刘意，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有着的只有淡淡的伤感。
即使杀了刘意又能如何，他失去的东西永远找不回来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韩国右司马终究还是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若不是今日刘意要杀胡夫人，李开绝对不会出手，更不会出现，他可以不为自己复仇，但他绝对不能坐视刘意伤害胡夫人。
“好，好，好，没想到我刘意也有今天。”刘意苦笑一声，残存的力量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塌塌地倒了下去，一眼血迹在他的身下绽放开来，那是流逝的生命。
胡夫人看着面前的一幕，震惊、恐惧、惊喜的神色在她的脸上不断交织着，她只能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你还好吗？”李开看着面前的胡夫人，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温柔之色。
“你真的还活着？我就知道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胡夫人哭诉着上前，就要去抱李开。
但李开却躲开了，在胡夫人不解的目光中，李开道：“我现在已经是半残之躯。”
“我不介意，我不会嫌弃你的。”胡夫人连忙说道。
胡夫人脸上的柔情落在李开的眼中更让他坚定了某种想法：我既然已经不能给你幸福了，我就不能妨碍别人给你幸福。
想到自己今天看到的东西，想到刘意誓要杀胡夫人时的言辞，李开已经能够得到一个结论：胡夫人索爱的人不再是他，胡夫人已经再次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得到这个判断的李开只希望胡夫人能够过得更好，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胡夫人。
所以面对胡夫人的柔情，李开只是冷漠地说道：“夫人不要误会，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复仇，与你无关。”
“复仇？因为他夺走了我吗？”看到李开的冷漠，胡夫人心头不由一沉，但还是生出了一丝希望。
“夫人不要误会，我说的复仇只是因为刘意当年勾结百越乱兵，泄露军情，构陷于我，至于你……”李开看着胡夫人，目光中流出了不舍与疼惜之色，但最终还是化作了决绝。
“你不过是我当年的一件工具而已，当年我奉太子之令，夺取火雨山庄的宝藏，这才接近的你而已。”李开附身斩下刘意的头颅，将其提在了手中，血淋淋的尤为恐怕，但在胡夫人这里，却不如他的言辞更来的让人恐惧。
“我只是一件工具？”胡夫人喃喃道，她这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唯一的一段感情崩塌了。
“你只是我为了得到火雨山庄宝藏的工具，只是我用来完成命令的工具。”李开痛苦地说道，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但他只能这样，他这样是为了胡夫人好，是为了让胡夫人能够没有负担的继续生活下去，是为了让胡夫人能够拥有新的、完整的感情。
“你们都是坏人，都是混蛋。”胡夫人哭泣中怒斥道，她崩溃了。
“是啊，我们都是混蛋。”李开自语一声，转身离开了，他还要为胡夫人做最后的一件事情。
“你们都是坏人，都是混蛋。”无力地倒在地板上的胡夫人看着刘意的无头尸体不断自语着，今晚她寻到了女儿，但她也失去了同样重要的东西。
“我的一切都是笑话吗？”胡夫人看向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无暇，但她看到的却只有肮脏，这是个肮脏的世界。
外边的一处房顶上，墨鸦与白凤看着左司马府中发生的一切，这两个夜幕最顶尖的杀手彼此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杨崇与胡夫人，刘意与李开？
“杨崇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良久之后白凤开口了，今晚发生的事情颠覆了他的认知。
“看起来是这样，现在刘意死了，杀人的是本该死去的李开，而他是大王的人，无人会怀疑到大将军的头上。“墨鸦说道，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间，分外难受。
“所以这一切都是杨崇引导的？”白凤问道，神色间有着茫然，眼睛中有着不解，还有着一丝丝的恐惧。
“应该是吧！”墨鸦不确定道，他杀过许多人，有横行一地的江洋大盗，有出入朝堂的高官贵族，有寻寻常常的普通人，但他从未像杨崇这般杀过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白凤问道。
“不知道，但他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人。”墨鸦道。
韩国左司马刘意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府中，这是足以震动整个韩国的大事。
就在整个韩国上下因刘意之死而流言四起，人心不稳之时，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提着刘意的人头，在韩国众臣上朝之时出现在韩王宫的宫门前。
在一道道震惊的视线中，那人举着刘意的头颅道：“杀人者，李开！”
第87章 杀字三重境
提着刘意人头出现在王宫前的李开很快就被禁军给拿下了，朝议依旧进行。
朝议结束后，韩王回到后宫后并未停歇，直接去了关押李开的天牢，
已经死去多年的右司马杀了现任的左司马，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离谱，但韩王安看到的却不仅仅只是离谱，他还看到了其它的东西。
天牢间相对于韩王安肥胖的身材过于狭窄的走廊中，韩王安看到了带着脚镣被关押的李开，目光中浮现出追忆之色。
“大王来了？”李开看了一眼韩王安，十分平静地说道。
“你为什么要杀刘意？”韩王安问道。
“大王难道不知道吗？”李开反问道，当年他被刘意陷害，以至全军覆没，自己也差点身死，若仅仅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李开真正怕的不是刘意，而是韩王安。
当年刘意并没有得到火雨山庄的宝藏，当刘意伙同盗匪毁灭火雨山庄的时候，火雨山庄已经没有宝藏了，那些宝藏已经被胡夫人姐妹的父亲火雨公献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韩安。
而那些宝藏则被韩安送给了楚军主将，从楚军主将那里买到了所谓的军功，韩安也正是利用买到的军功彻底稳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成为了现在的韩王安。
李开就是其中的知情者、参与者，所以李开在遭遇变故后，哪怕自己还活着，却不敢光明正大地露面，只能蝇头苟且地活着，当他为了保护胡夫人而杀了刘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了，因为不仅是大将军姬无夜不会让他活下去，韩王安也不会让他活下去。
“你不该出现的。”韩王安看着面前苍老而丑陋的李开，很难将他与当年那个年仅三十岁就当上了韩国右司马而英姿勃发的李开联系在一起，其中的原因是什么，韩王安知道，但他却没有一丝的愧疚之色，想要登上王位，自然要有许多牺牲。
天下之大，众生数以千万，但能够登上王位的，天下间也只不过只有七人而已。
“我不得不出现，大王有自己的雄心壮志，我也有自己需要保护的人啊。”李开叹息道。
“你自裁吧，伱想要保护的人，我会护她好好过完此生的。”韩王安的思绪化作了决绝，李开可以活着，但韩国的右司马李开却必须死，他不能让别人从李开的口中得到当年的秘密，他是王，他不允许自己身上的阴暗被别人看到。
“多谢大王。”李开提着刘意的人头出现在韩王宫前，也正是要用自己这条命为胡夫人做最后一件事，那个傻女人，永远都是那么笨，那么软弱，若是没人保护她，她是活不了的。
“你好自为之。”韩王安又看了一眼李开，转身离开了，他能来见李开这最后一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臣右司马李开拜别太子殿下。”李开朝着韩王安的背影一拜，一头撞向了牢房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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