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永劫的终末
暗无天日的地上，飘扬着死寂的风，简陋的汽车如同一个饱受苦难的畸形儿，东拼西凑组装起来的身形舍弃了太多不必要的装饰，导致其剩下的就只有冷冰冰的金属质感。
“工具简陋，还请不要在意。”
硬实的坐椅冰凉难耐，不过的确干净，没有染上半点飞扬在外的尘土，在驾驶员吉诺大叔启动了引擎之后，强有力的推背感就自背后传来，让塞拉稍稍体会了一把现代文明的触感。
“埃亚隆，那是个什么地方？”
“幸存者的聚居地么？”
昏暗的窗外景象没有观看的必要，满目的荒芜疮痍景象除了给人带来不适外就没了其他的作用，相比较下，塞拉对所谓的埃亚隆更感兴趣。
“可以这么理解，但那也只是个代称罢了，真正的埃亚隆也已经被亡灵们给抹去了。”
“在这颗名为伊斯特尔的星球上，就我所知，地表已经是没有供人生存的环境了，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在地下苟延残喘，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吉诺大叔就像是聊家常一样把这些情报和盘托出，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便接着说了起来。
“不过嘛，或许人类注定是消亡了，但是机械生命体说不定还有着一线生机，毕竟，他们需要的生存物资都可以从那些魔物身上获取，不像我们，还要喝水吃饭什么的。”
“作为一件特别复杂的机器，人类还真是在这个时候生存不下去呐。”
车辆飞快的开出郊区，没入一望无际的荒原中，橙红的火光隐隐泛着幽蓝的光泽，如同拖拽在彗星尾部的彗尾，灿亮的焰光中燃烧着在这个世界里至关重要的能源。
“原来如此，看起来这个世界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不经意间的眼眸从前座的两人身上扫过，从听闻的话语中得知了许多的信息，塞拉也就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糟糕程度。
亡灵的乐园、机械的坟茔，这是她对于地表的描述，如同在轨道上高速行驶的列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劣质的轨道冲向深渊，而且连刹车都失去了作用。
但是否还剩下一点生机、残余一点火苗，要确认这一点则还需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才行。
没有再出声发言，任由静谧的时光被疾驰的车辆甩在身后，与荒芜为伴，静静闭上眼睛的塞拉开始进入冥想状态，一晃眼间，细碎的时间就呈沙砾状洒落，碰触到心湖上掀起点滴波澜。
玛纳回复，精神趋于活跃的饱满状态，当塞拉的知觉延伸至外界时，一座升降梯就跃然于眼前。
黄铜似的颜色，金属的质地上沾染了不知名的黑色液体，也出现了不甚密集的裂纹，但总归不影响圆台的升降。
淡淡的灯光被周遭的环境所同化，也透着金属般的黄铜之色，虽然不那么美好，但也比外边黑漆漆的可怖黑暗要好得多。
“这是前往埃亚隆的电梯，由很多的机械生命进行维护，不过由于缺乏资源，所谓的维护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吉诺大叔仰躺在驾驶位上，一点也不在意座椅的冷硬，一身的工装携带着不好闻的臭味，时刻弥漫在车厢里。
咔哒。
手动的开门，按下按钮的瞬间，外界的空气涌入鼻腔，让一股浑浊的味道霎时入脑，但除了异味外并没有什么有毒的成分，而这时，塞拉也发现了缓冲室的存在。
“进入埃亚隆前还要进行消毒么。”
“不错，因为外面的环境不仅孕育了魔物，也滋生着不同一般的瘟疫，或许对人类以及强大的机械生命没用，但弱小的机械生命就不一定了。”
说话间，吉诺一马当先，走进了打开阀门的缓冲室中，而尼古拉则是第二位，一双冷淡的灰眸看过跟过来的塞拉，警惕之心不言而喻。
战斗人员的警戒心到现在也不肯放下么，确实尽职尽责。
阀门关闭，封闭的缓冲室内涌入了花白的雾气，紧接着便是科幻感浓郁的幽蓝光线扫射，不期然的，塞拉看到了吉诺身上被消灭的诡怪黑气。
不起眼的黑色转瞬即逝，想要仔细观察也没了机会，只能凭借直观的认知确认自己身上并没有这样的物质，马上，塞拉就跟着他们正式进入了埃亚隆。
并不广袤的空间里坐落着筒仓似的结构，冰凉的钢铁被锻造为坚硬的墙体，支撑起地下世界的存续，而环绕着轴心支柱的阶梯来回曲折，双螺旋的设计在保证了居民上下的充足空间，也让艺术的气息浸入了居民的生活之中。
塞拉看了看作为雕饰的别致图案，在其中辩出了婉转细腻的风情，延伸的线条层次多样，伴随表意的文字而编织为各样的表述图景。
“那是历史，塞拉小姐，你看得懂上面的文字么？”
“并不明白，生命与生命的沟通可以依靠魔法的力量，实现灵性上的共鸣，但是对于死物，我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
左右没有看到了其他的生命体，在看尽了走道上的景象后，塞拉便直接向吉诺大叔说道。
“所以，如果是要了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话，还是大叔你直接告诉我比较好。”
青蓝的眼眸不含杂色，澄澈的光彩让被注视的中年男人联想到了已然好久没有见到过的蓝天，一时间，惆怅的情绪在他的心中闪过，继而化为了故作轻松的苦涩。
“行，尼古拉，有兴趣去餐厅喝一杯么。”
“喝一杯就算了，倒是照顾一下你的安全没有问题，直接带着外人进来可不怎么合规矩。”
黑大衣着身的男子淡淡的答道，浅灰的眸子里是至今仍在的警惕心，跟吉诺搭在一起，就好似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有着不错的默契。
“那就这么说了，给你拿一杯好酒。”
从环绕着轴心支柱的圆台上走下，踏足于双螺旋的阶梯，在淡白的明光中行过数层，最终在表明了F6的区域里通过隔断的大门，忽然开阔的街区就映入了塞拉的眼帘。
虽然空间逼仄，只能沿着路途一路向前或是后退，左右要么是房间要么就是商店，但确确实实，比起外面来说多了不少的人烟。
如同太阳鱼的机械生命在半空飞翔而过，带来一阵嗡嗡的旋翼声响，拥有人形轮廓的机器人闪亮着浅色的蓝光，光秃秃的身子上带着不少的电子元件。
“人类是越来越少了，但是机械却越来越多了。”
避让开一位向外走的智械生命，吉诺的感慨顿时油然而生，惆怅的心虚表露无遗。
117.天外横祸
拉开餐厅的前门，幽幽光华笼罩下的清幽景色就以迥然于外界逼仄窄道的姿态出现在眼前，数张圆形餐桌分立成排，整洁的桌面与宽敞的空间虽寂静无人，淡淡的静谧却给人以烛光晚餐似的舒缓。
“欢迎光临，机械师吉诺以及原型机尼古拉，请问你们需要些什么？”
柔和的女声从不知道布置在哪里的扩音器里响起，在空旷的餐厅内回荡，对此，吉诺道了一句熟人间才知晓的话语。
“我跟尼古拉是老样子，只不过多来一瓶啤酒，还有这位小姐……”
“一杯水即可，没有也没关系。”
淡淡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不了解埃亚隆具体情况的塞拉就自己一路走来的感官而言，并不觉得埃亚隆的物资较为丰富，或许机械资源较多，可是关于人类的生活资源，那恐怕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除了吉诺大叔外，我连其他的人类居民都没有看见。
“啊呀，一杯水……行吧。”
不知道该对塞拉的举动说些什么，机械的臂铠在抬起与放下之间犹豫晃悠，而就在吉诺大叔哑然的时候，一名精巧的智械生命就端来了一杯清澈的淡水，透过玻璃杯，流水静默的身影便倒映出了三人的脸庞。
吉诺的脸庞干巴巴的，带着细密的小胡渣，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中年男性。
尼古拉的脸庞冷冰冰的，细看下可见细微的纹路，不知是愈合了的伤痕，还是能源的回路。
塞拉拿起水杯，浅浅的尝了一口，浸润在舌尖的口感绵柔，有着淡淡的清甜，就饮用水来说，这杯水无疑是合格的。
“距离上菜还有多久？”
放下手中平静的水杯，塞拉向着吉诺发声询问。
“好吧，看来今天他们的速度慢了些，我现在就好好给塞拉小姐你说一说这个世界的历史。”
摸了摸工装下健壮的肚皮，又咳了几下清清嗓子，吉诺便以一位记录者的平淡语气讲述起了在星球上所发生的种种事件。
行星「伊斯特尔」，这是属于母亲独一无二的名字，从古老的时代开始，这颗布满水泊的星球上就孕育了众多的生命，在寂静无垠的宇宙中绽放出了与死寂格格不入的绚烂光华，她是宇宙中的明珠，生来就注定要将她的一生载入悠久长远的宇宙史。
而自称为伊斯特尔的文明，也同样认为如此，他们勤劳、智慧、勇敢，以科技为利剑，劈开了笼罩在宇宙中的浓密黑雾，揭开了万象背后暗藏着的世界真相。
曾几何时，他们的文明曾经照彻寰宇，那是比黄金乃至于恒星的光辉都要闪耀的时代。
他们的舰队穿梭于星海间，发送的广播为沿路的新生文明送去了关乎智慧的启迪，也带来了关乎文明的道德。
但在百年前的某一天，不明来由的天外灾祸降临了。
先是殖民星的失联，再是调查的舰队失踪，一只潜伏在星辰大海下的大鳄沿着在虚空中传递的通讯一步一步向着母星逼近，随后将文明一切的挣扎撕了个粉碎。
以天文单位计算的防守阵线接连毁灭，闪耀的光华在宇宙尺度中璀璨夺目，回响在通讯频道中的哀嚎分外血腥，彰显着异域法则的无情。
那或许是超乎想象的歼灭兵器，也或许是一尊无人知晓的邪恶神祇，但无可否认的是，祂打断了文明的脊梁，带走了数以亿计的生命，让一颗注定耀眼的宇宙明珠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绝望。
自此，失落的百年到来了，珍贵的知识与技术遗失在不可抵达的历史岁月中，被层层黑暗所笼罩。
星球变作了废土，而他们，也只是仅存的遗民。
“迄今为止，还有那东西留下的事物在地表上徘徊，它不会对魔物做出反应，但是对于正常生命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猎手。”
吉诺说道，在他的桌前，正有稀泥状的食物包裹着一根又一根的蛋白棒，吃起来的声音卡擦卡擦，如同吃饼干一样。
坐在一旁的尼古拉则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罐装的啤酒，不那么香浓的味道尽管寡淡，但在现在已是很不错的饮品。
“了解了，命途多舛，也波澜壮阔，怪不得大叔你对世界一副不抱有希望的样子。”
“我虽然有心想帮助你们，可是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的世界我也没有办法，至多只是延缓彻底毁灭的日子到来罢了。”
坦白而言，作为旅人的塞拉在听完所有的情报后做出了理性的判断，尽管出自于感性的同情，她希望能给这个世界带啦希望，但……
面对那种跨越星海进行歼灭的不明存在，或许现在祂已经远去，可对于尚未见过的地表猎手，她也没信心能与之抗衡。
“这样吧，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处居所提供一些帮助，关于结界的布设以及生命的培育方面，我姑且算是有些心得。”
塞拉的嗓音清灵悦耳，其中的内容正是吉诺想要的，只要能把这位战力非凡的人物留下来，哪怕只是单纯的作为战斗人员，也是对埃亚隆极大的帮助，就更别说塞拉所提及的结界跟培育方面了。
“那就太好了，塞拉小姐，请容许我代表埃亚隆如今幸存的居民给你表示感激，您的援手将为这里带来新的火光。”
“先别急着感谢，说到底，我也不是无偿的。”
浅浅的饮了口淡水，塞拉没有因吉诺大叔的言语而有所动容，比起言语上的感激，她更想看到的是大家幸福的笑颜，那才是对她最大的嘉许。
“你需要什么，塞拉小姐。”
饮酒的尼古拉一改之前的沉默，转而发言的嗓音干净利落，一双灰眸中莫名的消散了不少的警惕，或许是从塞拉的这句话中，他终于是明白了塞拉的目的。
是珍贵的资源么？
还是说……
“知识是无价之宝，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都是这样，所以我希望在帮忙的同时，埃亚隆能够给我开放技术资料。”
“噢！没问题，到时候塞拉小姐你只要跟任何一位住民说一声，我们就会把相关的资料送过来。”
吉诺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在生存的危机面前，所谓的技术资料均不值一提，更何况，有些技术，即便封存完好，可以现在的状况也实现不了。
“嗯，那我就先到处看看了，到时候有一个总体的认识才好动手。”
说着，塞拉就准备起身离去，毫无迟疑的身影落落大方，只是还跟上了一位又提起了警惕心的男子。
“我来做你的向导吧，塞拉小姐。”
“好吧，没问题，尼古拉先生。”
无奈的叹息道，塞拉可谓是对这位尽心称职的高大智械相当郁闷。
这就是末世废土的惯性心理么，我算是见识到了。
118.埃亚隆·农场
沿着轴心阶梯向埃亚隆更深层的地带进发，在随行“保安”尼古拉先生的“保护”下看到了逐渐兴盛起来的人烟，不只是只有人形轮廓的智械，还有着身穿工装的人类。
朴实、勤劳，就像是蜜蜂般穿梭在筒仓似的家园中，头戴着护目镜的人流来来往往，不多，但也不稀少，算是扭转了塞拉对于埃亚隆的印象。
“他们都很忙吗？”
不经意间的问道，塞拉青蓝的眼眸里，正倒映着人们穿行在环道上的身影，匆忙的氛围显而易见。
“现在是工作时间，大家的努力也是为了自己的存续。”
并不直接回答，尼古拉直接带着塞拉略过涉及机械运转的楼层，到达了她想参观了解的生产部门。
标注着了F12的楼层，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在环道上行走，在经过表侧的环道进入内里的时候，一座占地广阔的水培农场就映入眼中。
作物的根须浸泡在科学调配的营养液中，充分的光照将这里变得分外光明，在一盏又一盏的太阳灯照射下，所有的植株都生长茁壮，绿色的枝叶与橙黄的果实都十分喜人。
但是，有一点是不能忽略的，那便是种植作物的单一。
“其他的地方也是种植着这些作物么？”
从作物的身上看到了健康的生命力，顺便瞅了瞅在凹槽中流淌着的营养液，凭借颜色、气味暂且分辩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成分，塞拉就起了好奇心。
没见过的植物，新奇的营养液，光是这一趟就不虚此行了，也不知道，在其他地方会不会有更多的收获呢。
“农场的种植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直接带你去主控室吧，哪里的员工会给你说明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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