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啵啵酱
“世人看着那样的我，因此才会相信所谓的正义战争，并决定跟随其后，这便是我的【王道】，这便是越后之龙上杉谦信。”
这位银发少年察觉亰到了身旁的织田信长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便回头微微一笑道：“信长，怎么了？你怕我了吗？”
实话承认吧。
光想象一下就令人发抖。
织田信长看着这样子的阿雪，想象在沉醉在被自我独善粉饰下的正义中，进而并引起争乱的战国乱世。
这便是厚颜无耻的英雄。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可以自私地让整个苍生都因此卷入劫难之中！
这便是阿雪真正的欲望。
凌驾于织田信长所谓的【天下布武】之上的，更为磅礴恐怖的信条！
那便是超越凡尘俗世，成为唯我独尊独断万古的帝君！
独善才是争乱的根源，是将杀戮正当化，并无止尽持续下去的元凶。
但是见证了阿雪此番大逆不道的言论，织田信长又应当作出如何态度呢？
摇头？
怒骂？
谴责？
想必这一切都不是如今的真正答案吧。
“我没有怕你。”
这位黑发美少女只是面露心疼地抱住了这位逐渐高大的黑衣宰相。
“被迫无奈杀了这么多人，阿雪，你已经厌烦了吧？”
织田信长可以感受到，身前这位佛门武神，内心拥有一颗向往至善的灵魂。
但是如今时过境迁，他的脚步愈发泥泞，如今已然是深陷黑暗，却是心向光明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杀死亲生父亲武田信玄？
还是发动了越后国的大清洗？
亦或是屠杀了长尾家夺权上位？
还是在卧室将长尾为景用被子捂死？
还是说......
从在村子里面杀死那群要回归吃人的山贼开始的呢？
“如果无法忍耐的话，实在不行真的就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吧！”
织田信长紧紧抱着阿雪，略带哭腔道。
“只要没有长尾景虎的话！就肯定不用再做这种事情了吧！能够抚平你内心伤痕的东西，一定现在就在世界的某处存在着——”
“......你啊，只要去找到就可以了啊。”
望着泣不成声的织田信长，阿雪只是用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低声道：“没有那种东西，即使真的有的话......”
“我所期待的，也肯定是你啊，信长。”
“......我吗？”
“你不是说你是魔王身旁霍霍磨刀的小鬼头吗？只要跟你在一起的话，从今往后我们哪怕是下地府也能泡着岩浆跟牛头马面谈笑风生了。”
织田信长听闻此言一愣。
因为这赫然是她曾经对阿雪说过的玩笑话。
但是没想到就是她这用来调节气氛的玩笑话，却让这位上杉谦信铭记如此之久。
“的确倘若没有师兄的话，有些事情我便不需要如此过激。”
阿雪回首过往。
他上一世，完全是为了师兄长尾景虎而活。
师兄对于他而言，便是童年时那股温暖人心的光芒，所以在看到长尾景虎堕入魔道之后，阿雪便想要自己的生命唤醒她。
但是这一世呢？
师兄因为自己觉醒了人心，反而却死于了黑田秀忠之手。
而自己反而踏上了师兄的老路，彻彻底底成为了杀戮的修罗。
上一世用僧人做成肉身佛的万佛寺，这一世自己扫荡殆尽了吗？
上一世被卖进青楼的京都花魁，这一世自己试图拯救她了吗？
坦白了讲吧。
阿雪的本性便是如此。
他本以为自己爱着众生，没想到自己却只是爱着身旁人。
他本以为自己能接受人类的丑陋，没想到自己却无法忍受人类的卑劣。
他本以为自己能接受坏人的善，没想到自己却无法容忍善人的恶！
答案非常简单了——
师兄，才是阿雪认为的，应当得以延续下去的完美人类。
而所谓的复活师兄，那正便是代表着拯救世界。
正是因为不懂人心，所以才无法理解人类社会繁衍的恶，所以才天生拥有着完美无瑕的善！
阿雪要将这个战国乱世彻底修正过来，将这个充满着黑暗规则的社会彻底扭转回来！
因此，他要踏上帝王之路，他要献祭上万罪人的灵魂，将师兄长尾景虎从死亡的虎口中抢夺回来！！
这便是真正的要以一人之力，打倒整个世界！！
所以这位佛门武神早已经选好了【血祭】的对象。
“我要献给师兄的，上万人的罪人灵魂，便是那凌驾于这室町幕府之上的神权，凌驾于苍生百姓之上的诸佛——”
阿雪那双目不能视，却燃烧着漆黑火焰的眼睛侧目向了京都外的圣山上。
那便是末法时代下，祸害人间的群魔！
延历寺内僧人以及僧兵，数量可谓是成千上万！
“我要灭佛！！！”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佛降世
比叡圣山。
延历寺。
此刻这座佛教圣地之中，数位披着袈裟的老者在蒲团之上盘膝而坐。
他们皆是如今战国乱世举足轻重的圣僧。
为首的护国禅师智武和尚自不必多说，这位天台宗法主手搓九眼天珠，垂眉在一旁微笑着默不作声。
而智武和尚身旁的几位和尚，其火药味就十分浓重了。
“佛门武神上杉谦信上洛第一时间竟不来参拜比叡圣山，看起来这无疑是对我佛的大不逆呐......”
临济宗法主太原雪斋身着黑衣，率先悠悠开口道。
临济宗所属禅宗，乃是默默无闻的小宗派，而太原雪斋本身作为临济宗的佛教之主是根本没有资格踏入此次会议的。
但太原雪斋是何等人物？
他乃是东海道第一弓取今川义元的黑衣宰相，是名声比肩智武和尚的实权高僧，他的话语自然有十足的份量。
而这位黑衣宰相，开口便是批判上杉谦信的佛心不纯，这里面究竟是何意味周围人自然懂得都懂。
“雪斋法主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了？”
一旁的本愿寺法主证如上人倒是一脸悠闲，这位和尚抚掌笑道。
“那上杉谦信既不是佛门的一教之主，又不是信仰你临济教的门徒，为何要在第一时间来到比叡圣山呢？他到京都游玩几日就是对我佛的大不逆了吗？雪斋法主的佛法竟然如此浅薄吗？”
这位证如上人可与日莲上人并没任何关系，他乃是与日莲教势不两立的净土真宗主的法主。
而随着应仁之乱爆发，近年来天下战乱不断，净土真宗却通过一句简单的阿弥陀佛就可以修成真佛势力不断壮大，甚至还通过发动一向一揆圣战将加贺国守护杀死，成为了这佛界真正掌握军权的佛教高僧。
至于为何证如上人要帮上杉谦信说话开脱，这自然是他看重了上杉谦信的作派。
一向一揆说白了便是寺庙发动农民起义，而上杉谦信自从发动政变继承越后国之后，上台就颇为照顾农民而视贵族豪强为垃圾，证如上人自然会对这越后之龙有所好感。
“那证如上人，你倒是谈一谈，上杉谦信究竟信仰哪个教派？”
一旁的高僧冷冷开口，这个尖锐的问题可直教人头皮发麻。
因为上杉谦信乃是佛门武神，自然是跟佛教靠近的战国大名。
可是佛门武神佛门武神，他究竟是哪个佛哪个门，这就是今日延历寺要探讨出来的东西了。
“林泉寺的天室法师乃是曹洞宗法主，曹洞宗所属禅宗，而禅宗与天台宗师出同源，自然便是我天台宗延历寺的门徒！”
未等证如上人开口发言，其他高僧便抢先开口，立马将上杉谦信归纳进了延历寺的麾下。
“呵呵，此言差异吧？”
面对其他僧人的围攻，证如上人倒是老神在在，他便掐指轻松答道：“曹洞宗认为通过坐禅的方式便可以成佛，与我等念出阿弥陀佛便可以成佛的净土真宗同为易行道，自然上杉谦信乃是我净土真宗的信徒。”
按照佛理来看，将《妙法莲华经》视为正统的天台宗乃是难行道，自然不可认为信仰易行道的曹洞宗乃同流之辈。
众位高僧一阵语噎。
但是片刻后，身旁太原雪斋悠悠的一句话，便让证如上人彻底当场破防——
“老夫隐约记得......那长尾景虎的爷爷，长尾能景便是死于越前一向一揆之下的吧？”
这位黑衣宰相笑眯眯道。
“那上杉谦信视长尾景虎为师兄，既然师兄与本愿寺有世仇，他又怎么会是你净土真宗的信仰呢？”
本愿寺与长尾家有血海深仇，如今证如上人竟然认为上杉谦信会是净土真宗的门徒，这真的有点过于搞笑了。
不过证如上人也是瞬间恢复冷静，他同样也皮笑肉不笑道：“那上杉谦信不是一夜之间屠了长尾家吗？他师兄长尾景虎既然死得不明不白，说明那长尾家本就是孽畜，而且上杉家的佛门武神，又跟长尾家有什么关系呢？”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天室法师不就是死于上杉谦信之手吗？他既然亲手弑杀师傅，又怎可能是曹洞宗之人？”
“净土真宗乃是一向亲民的佛门，他上杉谦信上台以来便是以民为天，那自然是我净土真宗的佛门武神！”
眼见两人之间的谈话愈发露骨愈发尖锐，要将这越后之龙的亜黑历史通通摆在台面上揭露而出，终于一旁的高僧按捺不住性子了，便冷声道——
“如今我等更应该关心的则是谦信公上洛的目的，而不是在这里费口舌讨论此等无用之物。”
此人乃是如今名声极其昌盛，造就四十九尊肉身佛的万佛寺住持，灯心大师。
灯心大师哪里会管上杉谦信到底信的是净土真宗还是天台宗，只要他还是皈依佛门的越后之龙，那么这一切都是日后才会去纠结的事情。
可这位被佛界广受关注的佛门武神，却在如此重要的上洛之际，竟然没有特地前排拜访比叡圣山......
这透露出来的不祥讯号，可让这位万佛寺住持内心颇生梁木。
“足利氏袭位一事乃是展示室町幕府健在的象征......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现如今此事最为要紧。”
灯心大师淡然道。
“倘若谦信公乃是室町幕府的忠臣，那么关东区域此后便会成为佛国利于我等传教，倘若谦信公乃是要将幕府将军取而代之，那么佛教的未来也会是一片欣欣向荣。”
在这位灯心大师眼中事情非常简单。
上杉谦信上洛倘若第一时间拜访足利义辉，那便是代表他要当室町幕府的忠臣。
上杉谦信上洛倘若第一时间拜访比叡圣山，那便是代表他要当这乱世的天下人。
可他竟然去与阴阳师土御门泰相会面，此事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土御门泰相可是幕府管领细川晴元手下的鹰犬，各位可未曾忘记吧？在当年的天文法乱之中，日莲教的靠山是何许人也？”
听闻灯心大师此言，就连太原雪斋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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