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宅居士
但是……罗德岛会这样做吗？
沿着平民区的街道走了一圈，恩希欧迪斯意识到，欧特方才所说的基本都是事实。
但另外一个事实，却在欧特博士的口舌中缺失了：
平民区的人很爱罗德岛。这种爱是亲近的爱，也是容易转化为恨的、虚浮的爱。
但那些街头巷尾游荡的孩子们，那些甚至敢于出门晒太阳的感染者们，还有那些恐惧之余心悦诚服的黑帮们……
他们都在认可罗德岛的……统治。
作为领主的恩希欧迪斯自觉他不会看错，他也无意美化罗德岛在平民区的成功——甚至于这个评价可以百分百打回他自己的脑壳，但是，龙门它是不是对罗德岛这样的公司太过放纵了？
“……预计在六个月内，这里的棚屋……”
恩希欧迪斯摇了摇脑袋，他询问道：“罗德岛在龙门还有其它产业吧？”
欧特则一本正经道：“严格的说，我们并不是完全持有它，仅仅是掌握经营权的最大股东。”
“比如？”
“利润最高的企业还要数太古白糖。因此我们将这家公司尽可能的保持原样，以维持现金流。”
“那其它的企业呢？”
“一家盐业公司，几家门类不同的金属加工企业，还有……源石精炼厂。”
“等等，我记得贵公司的主要经营项目是……制药？”
虽说治安承包商就已经很离谱了，但毕竟有一个“外勤部”珠玉在前。可这些企业和制药的关系都不算大！
欧特毫不留情道：“如果说提供平民区的‘安全服务’是罗德岛在龙门最为亏损的产业，那么制药就是罗德岛在整个泰拉大陆最为亏损的产业。”
他补充道：“如果不是你这样的富豪，为了患病的亲属进行赞助，罗德岛的医疗部早就可以宣告破产了。”
“啊哈哈哈……”
因为本世界线的博士过于“直言不讳”，这在让小兔子一再坚信“Doc獭离不开我”之余，也让乖女儿阿米娅成了救火队员，甚至多了一个专属登场音效。
“Doc獭是在感谢以希瓦艾什先生你为代表的，有良心的上流人士对于整个罗德岛的资助……”
难怪阿米娅越说越不自信，这话确实足够离谱。
恩希欧迪斯则貌似随意的问道：“那么，为什么罗德岛还要做医疗呢？”
欧特对远处驶来的车流招了招手——先前给工程部指路时，他顺手调度的车辆也抵达了这里。
他回答道：“因为这才是罗德岛建立的原因。”
“其它一切的盈利项目，都是为了供给这个目标存在的。”
雪豹那一直微微摇晃的尾巴都暂停了一下。
他认真的？
在恩希欧迪斯还在纠结时，两辆为源石精炼厂运输原料的货车，靠边停了下来。
“希瓦艾什先生，我猜你应该对我们运营的工厂很感兴趣。”
“……我记得非工作人员搭载这样的货车进入工厂，在条例里应该是被禁止的危险行为？”雪豹没有直接否定。
虽说谢拉格的工人们知识水平也多处在芝士水平的范畴，艺高人胆大、失手在阴间的熟练工们也往往有一套危险玩法，但在这种“外交”场合还主动展现这一面，眼前这位博士……
他和灵知虽然脾性有相似之处，气人的时候也是一等一的气人，但终究有很大不同。
他……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了。
雪豹在心底暗自摇头，他在亲眼见识到欧特之后，自觉灵知其实还挺好相处。
不过，为什么罗德岛会派他来参加会面？这样孤僻的研究者还是担任首席技术官为妙，就像我们的灵知！
恩希欧迪斯又为自己的决策感到庆幸。
“是的，非工作人员搭乘工作车辆进入工厂，会造成很大的安全隐患。”说着，欧特请感染者货车司机下了车，自己坐了上去，面不改色道：“所以我禁止他们这样做。”
又是一边给别人划定禁区，一边自己乱来……这个屑人在面对自己能够掌控的事物时，有一种彻骨的傲慢。
劳伦缇娜也笑吟吟地抱起小兔子，把她丢在副驾驶位的欧特身上，自己掌握着方向盘。
“希瓦艾什先生，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不能驾驶卡车的话，可以稍微等一会，还有几辆车也在附近。”欧特在过问工程部工作进度之余，又抽空看了一眼。
“不必了，马特洪可以驾驶。我和魏斯挤一挤就好。”
这款卡车车头只有两个正经座位，虽然车头的后半部分有休息的空间，但确实不够体面。
体面可能是今天希瓦艾什最不关心的东西之一。
满载着源石晶壳的货车，通过平民区的道路前往了一处偏远的工厂。作为源石工业的一环，这座工厂自然不在上城区。
一路上，恩希欧迪斯却在品鉴龙门这座移动城市。
居然把一条江塞进了移动城市里……甚至还有完善的内河航运系统！
谢拉格果然需要与时俱进！
当卡车驶入工业园区时，恩希欧迪斯注意到了工人们身上的源石结晶。
下车后，他刚想询问，却发现两名感染者分别赶上来接手了他和欧特乘坐的卡车。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丝滑得有些……诡异。
但感染者工人的事情要更重要一点。
“欧特博士，我看这座工厂的感染者数量，似乎有些多？”
欧特点头，说道：“包括管理层在内，它的所有员工都是感染者。”
“在接手龙门的企业后，我们对人员进行了一轮重组，在确保前后工种一致，或者上手难度较低的情况下，将绝大多数感染者工人集中到了这间工厂。”
第二百五十九章 技术官僚
“获取源石病的解药，或者发现压制它的有效途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欧特一面解说，一面目中无人地掏出终端，实时监控着工程部对谢拉格矿物的分析。
他又指着那一车车源石晶壳，对恩希欧迪斯说道：“如果没有我，而这个研究又能突破种种看得见、看不见的阻碍，顺利进行下去。那么这个‘漫长的过程’，本身就是无数人的世代接替。”
“罗德岛不得不考虑，在更加有效、更加廉价的药物得以普及之前，感染者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活下去。”
恩希欧迪斯注意到，欧特博士那恼人的抽离感和傲慢，在这个话题上转变为一种确凿无疑。
在朴素而不自知的封建哲学驱动下，不合格的资本家恩希欧迪斯，他确实按照管理学内容，为他的员工提供了优异的保障。但他确实对于自结晶时代以降，整个核心圈甚嚣尘上的感染者排斥难以深切体会。
这家工厂到底靠什么盈利才是重点
“它究竟生产什么呢？”雪豹问道。
“源石晶体外壳的提炼、合成与初级加工。”欧特简单的回答。
一行人走入生产车间，从一条生产线的最终产物开始，溯游而上。
恩希欧迪斯若有所思：“这是为高附加值的源石电子产业提供原料？”
大量的晶体外壳，经过多重工序后，在这条生产线的重点被加工为了晶体元件。
“是，但不完全是。”欧特点头，然后说道：“源石电子工业对生产生活的影响不容小觑，应用范围极其广泛，但普及程度却极低。”
“它的每一环都伴随着高昂的成本、‘稀有’的材料和复杂的工序。”
他在“稀有”一词上咬了重音，那种天才研究者在专精领域自我炫耀的味道，让恩希欧迪斯分外眼熟。
雪豹看着那柄匕首的形制，看着它那漆黑而晶莹的色泽，若有所思。
出于已经非常坚固的印象，恩希欧迪斯调整状态，把自己求学时的求知欲挖掘出来，像兜售商品一样摆在这个博士面前：“稀有的材料，博士您是说源石吗？”
欧特博士果然也进入了状态，他从细微处着手：“天然源石一般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晶核与晶体外壳。”
“晶核与晶壳都是源石，但各自有各自的用途：晶核是源石中储存了绝大多数能量的部分，而晶壳基本不能用作能源。”
“经过简单的加工，晶体外壳可以制成密质源石晶体——这个词汇颇具迷惑性，很多初入门径的人，会想当然的认为它的原料是晶核。”
恩希欧迪斯尴尬一笑，像是证明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入门径”的自己，抢答道：“越是复杂精密的机械，越需要高质量的晶体外壳！而只有在自然环境中经历了足够久年月的源石原矿，才能形成密度大、强度高的晶体外壳！”
“你在哪里读的大学？小隆德尔？”欧特用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发音，轻蔑道：“我是说……伦蒂尼姆。”
隆德尔……这个发音，是高卢语！
恩希欧迪斯不动声色地从欧特的耳羽上抽回视线，附和道：“是的，我是在维多利亚读的大学。”
“教材上教的东西往往是过时的——尤其是维多利亚教材。”
欧特博士的说法，感情色彩颇为强烈。
银发的黎博利扶着自己腰间那柄匕首，口中隐约有一股自豪：“问题的关键在于均匀的压力和恰当的催化剂！”
看起来，欧特博士似乎攻克了高质量源石晶体外壳的人工合成！
但它是不是一项“实验室技术”？如果能够引进它，再应用到大规模工业生产中……
不，不行。
恩希欧迪斯把自己从幻想中唤醒。
谢拉格虽然有着大量金属富矿，但却缺乏天然源石矿藏。连晶壳原料也要向外界进口的情况下，即便是从罗德岛……从欧特博士手中获取这项技术，谢拉格生产的人工晶壳与各地的天然高质量晶壳相比，也没有价格优势！
我们必须要在维多利亚乱局结束前发展到一定程度！发展到单个公爵需要集结部队、抽调大军认真出手才能解决的地步！
或许那个时候可以引进这项技术，进行深度发展……但是现在不行！
“在这个案例中……”
“咳咳！”
那个年幼的首席执行官提醒了欧特博士一下，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是在上课。
欧特博士话锋一转，用废话搪塞道：“如果说，源石技术——也就是所谓现代源石工业——它的血液是晶核，那么它的骨骼就是晶壳。”
这就好像石油，它不仅仅是能源，也是最重要的工业原材料之一。
“粗疏的天然源石，在经过不同程度的加工后，形成不同品质的晶核与晶壳，它们分道扬镳，进入不同的领域。”
可惜了，如果能继续套话该多好！
雪豹有些贪心。
尽管这种技术谢拉格暂时用不上，却也佐证了罗德岛的专业程度。他们完全有这个技术、能力为谢拉格设计一套专门的，高寒高海拔环境下的源石工业系统。
“由于这家工厂专精晶壳加工，在防护得当、运转过程正常的中，活性源石粉尘浓度也相对较低。”欧特博士随口说道：“比平均空气浓度水平要高一个数量级，大约是移动城市中的两到三倍。”
欧特博士技术成果带来的伟岸光辉，很快又被他那一以贯之的自说自话盖了下去：“佩戴恰当的防护用具、按时按量服用预防性药物，对工人的影响微乎其微。”
恩希欧迪斯摇了摇头：工厂主和工人，往往会共同毁掉“恰当”和“按时按量”。
这个时代，工厂主很少为工人提供合格的防护用品和药物。而工人们或是出于对手艺的自信，或是出于对自家老板的不自信，往往也视这两者为没用的垃圾。
看来，这家工厂最有价值的东西却也暂时派不上用场……
恩希欧迪斯轻咳一声，说道：“我看时间也不早了。”
第二百六十章 柔性干涉
离开工厂时，一行人乘坐的居然是非常罕见的近地飞行器。
由于“隔离层”距离海平面非常近，而近地飞行器又速度极快，可以说它注定要与危险的树木、突兀的峰峦、陡峭的崖壁和多变的气候做斗争。
飞行器本身就有飞行高度，再加上海拔，一旦操作人员贪图安逸，想要通过抬升高度来避免撞击，短短的十几秒内，飞行器可能就会闯入隔离层。
换而言之，近地飞行器的使用需要极度了解航线状况，也需要素养极高的操作人员。
罗德岛为什么要装备这种东西？
它只是一家公司啊！
听着飞行器的噪音，看着与维多利亚迥异、甚至风格上要比维多利亚还要“先锋”的龙门夜景，恩希欧迪斯愈发坚定了决心：
谢拉格现在这样不行。
当所有人都在向前飞行，甚至连一家公司都可以拥有自己的近地飞行器时……
谢拉格却坐在了地上，向着不知道谁捏出来的泥塑朝拜！
创业大学牲仍然对于“泥塑”的真相，一无所知。
在指引下，飞行器缓缓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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