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露维獭
反倒是心中的恐惧带给他没来由的怒火。
他面容狰狞，大喊大叫着无意义的嚎叫，破绽百出地朝那只怪猫冲了过去。
怪猫低下身体，优雅地侧身闪避，躲开成田友宏的进攻后，两只尾巴调整重心，后腿发力，猛然一扑！
血盆大口轻松咬住了他的脖子。
“嗬！”
成田友宏瞪大眼睛，嘴里发出的声音像是朽烂的破风箱，四肢不断挣扎起来，两只无力地手捶打怪猫的脸。
怪猫不为所动，叼起成田友宏，抬起头。
它看着猫之町方向，猩红的猫眼中人性化地流露出一抹哀伤和眷恋。
只是几个少年临时起意的恶行，轻易便摧毁了数十个美好的世界。
怪猫呲起牙，用力咬了下去，恨恨地嚼碎这罪孽的源头，猩红的眼眸里流下两行清泪。
咔哒。
喉管发出破碎的脆响，殷红的血液从脆弱的肌肤中喷涌而出，将那纯黑的皮毛染成鲜红色。
它松开嘴，丢下成田友宏，任由他捂着喷血的喉咙，踉跄地想要逃走。
身后的流浪猫们像是见到了什么美味，蜂拥而至，将成田友宏淹没。
友宏被吃掉了。
宫城将也捂着嘴瞪大眼睛，同时借着灯光发现这些猫的身体都很怪异。
有些缺了腿，有些脑袋没了一半，有些甚至是扁的。
这些猫大概只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死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快来人，救命！”
这惊悚的一幕让宫城将也失去理智地叫喊起来，疯了一样四处拍打着长廊两边关闭的铝制卷帘门。
然而除了哐啷哐啷响的卷帘门，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身后传来猫低吼的声音，下意识回头。
“吼！”
黑色的影子将他扑倒，用毛茸茸的爪子按着宫城将也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宫城将也脸色煞白地注视着眼前的怪猫，整个人懵了。
还是温热的鲜血滴落在他脸上，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宫城将也痛哭流涕地哭喊起来。
“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妈妈和妹妹还等着我回家，我不想死，求你，我可以坐牢，我坐一辈子的牢都行，不要杀我！”
怪猫漠然地注视他片刻，张开嘴。
宫城将也的眼睛里倒映着血盆大口，他神色惊骇，疯狂地挣扎，像一只老鼠。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嗬嗬.”
广濑俊树呆坐在地上，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
他看着这一切发生，眼神发空，大脑一片空白。
他认出了这只豹子，或者说猫又。
是在那老太太的家里，自己当时泄愤一般用力踩踏那弥留之际的老人，有一只黑猫疯了一样冲上来。
当时它还没这么大，只是普通的猫，自己很轻松地踹开了它。
友宏拎着它的脖子使劲往地上摔，它惨叫一声，躺在地上浑身颤抖，七窍流血。
将也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
它应该死了才对。
怎么活了？
不，我不能落在它手里，我要回家。
广濑俊树浑身发抖，挣扎着爬起身，想要朝反方向跑去。
尽管那边也有一群猫，但总比面对猫又强。
就在这时，正在啃噬宫城将也的猫又突然松开嘴，低下身体，耳朵向后贴服着，身后两条尾巴的毛像是松鼠尾巴已经竖起来。
它目光警惕地注视着长廊尽头的方向，口中发出恐吓的低吼声。
本来该堵住广濑俊树的那群活尸猫也纷纷调转方向，面朝长廊拐角的方向，摆出进攻姿态。
广濑俊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现在是逃跑的时机。
他快步跑到长廊尽头这边，看着眼前这群伤痕累累、弥漫着强烈腐臭味的猫群，咽了口唾沫。
但死亡的恐惧逼迫他鼓起勇气，挑着猫群中的缝隙落脚，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穿行。
幸运的是，这些死猫都没有搭理自己，前面似乎有什么让它们感到害怕的东西。
广濑俊树很快走出猫群，压抑着逃出生天的激动走过长廊拐角。
他发现右侧一条走道尽头开着扇门，银灰色的月华正在那里静谧地洒落。
走道里的灯似乎坏掉了，隐约能看到门口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好像在那里的角落.脱衣服？
但对现在的广濑俊树来说，不管遇到的人有多么奇怪，只要他是人，是活的，就已经足够了。
“救我！”他擦了擦脸上糊成一团的鼻涕和泪水，朝那人跑过去，不时看一眼身后。
靠近一些后，广濑俊树打量了一下这人。
这是个肤色白皙身体高壮的男人，让他想起了到在网上浏览时偶尔看到的一位顶级画师绘制的大天使长绘画。
银灰色的月华为他那俊美的侧脸添上一抹冷色，起伏的阴影让他的五官更为立体，神色沉稳严肃。
一头长发简单束着，气质又像是传说中的义士剑豪，一看就是正派人士。
他越发激动了，却愕然发现那人赤身裸体就走了过来。
刚想说什么，那人一伸手，猛地伸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这人好像认识自己，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蟑螂。
这种熟悉的眼神广濑俊树在自己父亲、老师和同学身上都看到过。
他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来到了顶峰，让他浑身颤栗。
“为，为什么？”广濑俊树哭着问道。
“为什么？”
东野瑜认真地解释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臭虫，半死不活的生命，低俗无耻的流氓，残忍卑劣的恶徒，你是其中之一。”
第64章 妖狐
“我不明白，不，求你！”
广濑俊树一边哭着摇头一边扒拉东野瑜的手想要逃走。
东野瑜非常体贴地又解释了一句：“你杀了一位可敬的老人，不会真以为坐几年牢就能过去吧？”
这一句话说完，广濑俊树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逐渐发空，略过眼前神色漠然的男人，看到了小菅町的夜空，看到了一些民居的灯火。
他意识到自己回不了家了。
“无话可说？很好。”
东野瑜点点头，一拳照着他的脸砸了下去，当即便砸断了他的鼻梁，殷红的鲜血像是开闸的水龙头一般涌出。
广濑俊树有些麻木地摸了摸鼻子，看一眼满是鲜血的手，茫然地看向东野瑜。
死到临头的时候，广濑俊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想通一个问题，无论是被捕的时候还是在看守所的时候。
于是他神色疑惑地问道。
“只是个老太婆，凭什么要我们三人一起偿命？我们已经忏悔了啊！我每天都受到良心的责问，这还不够吗？”
东野瑜注视着他，缓缓摇头：“不够。”
“法律最开始从轻判处未成年人是觉得未成年人没有形成成熟稳定的思想和道德观念，觉得该给你们一个机会。”
“可现代社会，未成年人接受的信息远超前人，心理成熟的速度快慢不一。如此一来，为了效率和方便，武断的将几个年龄标准作为分界线，这对遇害者来说不公平。”
“诚然，有些小孩子误杀成年人的确不含任何恶意，只是巧合。可你们三个不在此列，你们饱含恶意、残忍凶戾，死亡才是对你们合适的惩戒。”
“可现在的法律受到多种因素、群体、政客的影响，只照顾犯罪者的权益，转而要求杀人凶手自我惩戒。”
“这根本就是虚无的十字架。”
“这十字架太过虚妄了，以至于没有任何重量，你们逃狱时脸上的笑脸如此灿烂，我猜你们甚至把它当成了勋章。”
“杀人的勋章。”
东野瑜神色越发冰冷，如黑夜般的眼睛里蕴着怒火。
“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高尚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逝者该有的公理，你还有什么话说？”
“可是，可是”
广濑俊树呆滞地看着东野瑜，嘴唇颤抖地想要反驳，但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狡辩——因为事实确实是这样，前不久自己和友宏他们还商量着要凭借这次杀人的过往加入极道。
东野瑜见此，吐出一口气，“既然无可辩驳，那就去地狱好好反思吧。”
他拎着广濑俊树的脖子，像是拎一只鸡崽，手握重拳，青筋暴起，一记朴实无华的冲拳轰在其腹部。
“呜！”
广濑俊树抓着东野瑜的手，如虾一般弓起身子，眼睛几乎要凸出眼框，血丝密布。
他死死抓住东野瑜的手臂，露出哀求的神色，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拳又一拳的疾风骤雨般的打击。
他已经无法思考，连惨叫都只能噎在咽喉里。
片刻后，
东野瑜拎着被打得半死不活但意识还清醒的广濑俊树往里走，看了眼那名为小樱的猫又，将手中的恶少年扔了过去。
广濑俊树被抛过去摔倒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正好来到猫又不远处。
他眯着肿胀的眼睛，看一眼满嘴鲜血的猫又和它嘴下已经破烂不堪的宫城将也。
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紧接着他又看向那把自己丢回绝地的人，注视着他的脸，视线中包含怨憎，好像要将这张脸铭刻在记忆中。
就在这时，广濑俊树看到忽然有纯白的烟雾从那人脚下升起，他的眼神变得呆滞起来，微微张开满是鲜血的嘴。
白雾散去后，一只体型比狮虎还大一圈的白色妖狐出现在原地，洁白纯净的毛发如同天衣般漂浮而起，浑身环绕着令人感到畏惧的力量。
他目光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如同神明一般，不含悲喜，气度威严。
“妖，妖怪啊！妖怪啊！”
广濑俊树指着变成狐狸模样的东野瑜，呼吸越来越急促，神色逐渐癫狂，又笑又哭，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手脚并用地往后爬，似乎想要逃离。
“吼！”
一阵腥风袭来，广濑俊树骇然回头，只看得见黑色的影子闪烁，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那张狰狞猫嘴已经咬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浑身僵硬，抽噎着，大脑一片空白。
咔哒。
猫又干脆利落地咬碎了他的喉管和动脉，随即松了嘴。
广濑俊树捂着脖子想要远离眼前这只妖怪，鲜血漫入肺部带来强烈的窒息感。
他想要咳嗽，然而破碎的喉管却无法做到这一动作，只能徒劳的抓挠着脖子，依靠在铝制卷帘门上不断挣扎。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黑，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所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远处已经糊成一团白色的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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