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露维獭
院子里种着一些草莓，大且饱满的果实隐藏在植株绿叶间，表皮呈现一种釉面的质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极为诱人。
院门上着锁，似乎是因为山里有野猪的缘故，这边居民习惯在休息的时候给院子上锁，免得野猪闯进来伤人。
“有人在吗？”
东野瑜在院门外大声打招呼，见无人回应，与神宫寺柊镜对视一眼，一脚踹开上了锁的院门。
“大门也锁上了。”
神宫寺柊镜沉声道，转头一看，身边没人，顿时警惕起来，再一回头，愕然发现东野瑜此时正撅着屁股在草莓盆栽那边细细挑选。
“阿瑜.”
“人是铁饭是钢，没吃早饭就没力气拯救这里的居民，就当是报酬吧，柊镜你要吃吗？超甜！”
东野瑜抱着一怀的草莓起身，摘了往嘴里扔了一颗，轻轻一咬，牙齿咬破饱满的果实，酸甜丰盈的汁水在口腔里迸发
神宫寺柊镜与他对视一眼，没说话，只是神色有些无奈，都什么时候，哪有心情吃东西。
“一看你就脸皮薄，脸皮薄的人可容易吃亏。接着，摘下来的草莓保存不了太久，会坏，得赶紧吃掉。”
东野瑜说着硬塞了几颗到少女手中，自己则嘴里塞满了草莓，像是松鼠一样，声音含糊。
“不用觉得难为情，哪有白干活的道理？看样子这家人也中招了，如果是中毒的话，可能当地人都有相同的饮食习惯，不过什么菌子这么厉害？”
这家种的草莓是真好吃，长得又漂亮又大又甜，回头取取经，要点种子，在自家院子也种一点。
想到这里，东野瑜突然想到，如果拿灵泉之类的来浇灌这种草莓，会长出什么样子？
“比如毒鹅膏菌，豹斑毒伞等等，都有致人昏睡的效果，如果中毒时间长了会致命。”
神宫寺柊镜轻声解释着。
“原来如此，不过当地人也分不清毒菌子吗？”
嘭！
东野瑜抱着草莓一脚踹开大门，走进去。
神宫寺柊镜手里拿着几颗草莓跟在后面，感觉有些不方便，想将草莓放到口袋里，又怕挤坏了，想了想，也不知是向谁行礼。
“失礼了。”她小声说了一句，见东野瑜在前面偷感十足地探头探脑，拎起一颗草莓吃下。
“是甜吧？”东野瑜突然回头问道。
少女突然停下咀嚼，微鼓的小脸看起来有些可爱，睁大眼睛对上少年赤诚的目光，片刻后，低垂下眉眼，抿着丹唇点点头。
两人进入到居民家的玄关，走廊很干净，木地板上打着蜡，阳光从走廊今天的玻璃障子门照进来，亮晶晶的。
“分头搜索。”
“遇到危险就大声呼喊。”
两人互相叮嘱，随后分开，各自在房子里寻找居民。
这家一共五口人，一对老夫妇，一对年轻夫妻，还有一个年纪大约是上国中的女孩，也都像其他人那样陷入了沉睡。
最后两人在玄关那里碰面，纷纷摇头，又转头出门去其他居民房里查看。
花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走完了这一整个小村落，每家每户的人都陷入了沉睡，没一个醒着。
连狗也一样，一脚踹过去不带动弹的。
不过东野瑜倒是记起了一些事，自己小时候似乎流浪到这边来过——毕竟福知山就在京都不远的地方，当时自己最远可是流浪到了名古屋那一转，福知山这里自然也是来过的。
与神宫寺柊镜汇合后，两人往回走。
“我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状况，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东野瑜说道。
神宫寺柊镜微微颔首，沉吟两秒：“回去以后，阿瑜你在旅店守护大家，我去来时路过的甜水镇上找人过来。”
“万一他们也中毒了呢？”
“不会那么巧。”
“说不准，可能当地有习俗，比如某个特定的时间会集体吃菌子，神州那边就有差不多的习俗，一些地方过节的时候会吃狗肉。”
“狗肉？”少女诧异。
东野瑜点点头，“如果能接受的话，很香，想吃的话冬天时候我买一条肉狗来宰了煮火锅。”
“.狐狸不是犬科吗？”神宫寺柊镜神色古怪。
“狐狸妖怪和狐狸是不一样的，个中区别比猴子和人类的差别还大，更何况，只是在生物学分类上属于同一科而已，不影响吃，狐狸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的，我小时候似乎在这一带流浪过，捡过垃圾来吃。”
东野瑜颇为怀念地说着。
神宫寺柊镜沉默几秒，声音很轻，很平静，但能让人听出关切。
“身体不会出问题吗？”
“没事的，肚子一点不疼。”东野瑜眼中绽放出耀眼的自信，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太阳光里像是闪闪发光。
少女默然无语，为什么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骄傲。
正在这时，公路旁的小路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哎呦！”
两人连忙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吴服，拄着拐杖的老头似乎失去了平衡，从山路上快步滑下来，不过身手倒是灵活，左摇右摆就是不倒。
东野瑜与神宫寺柊镜对视一眼，连忙迎上去。
“老人家，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走个路都出事。”
老头摆摆手，说罢抬头打量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目光最后落在东野瑜身上，露出笑容：“哦~原来是你啊，多年不见，长得越发俊俏了。”
这老头认识我？
东野瑜闻言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片刻。
这老人长得很有特色，满头白发都收在一顶棕色帽子里，脸稍有些长，眉毛耷拉着，眼睛明亮清澈，像是孩童，有两撇八字胡，却并不显得奸诈，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你这老登？！”
东野瑜瞪大眼睛，瞬间记了起来。
当时自己正想到福知山里找点吃的，遇到这老登，二话不说拿起拐杖就朝自己打过来，那拐杖挥舞得呜呜作响，追了自己好长一段路，下手是真狠。
第309章 鬼王
从那以后，自己再也没来过福知山这边，倒是没想到这老头还活着，大概他就是福田小姐口中的驱赶游客的怪老头吧——他连狐狸都要拿着拐杖追着赶，更别说人了。
东野瑜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当初自己从福知山可是一路挨饿离开的，又因为被驱赶得慌不择路，走到公路上，差点被不怀好意的人打死。
后来一路吃着山野浆果，又捡了些游客吃剩丢掉的面包才缓过来，吃了不少苦，这一部分的曲折经历和这老登脱不了干系。
正想开口怼他两句，东野瑜注视着老头微笑着的神色，突然怔住，发现一个问题。
老头只见过自己的狐狸形态，又没见过化形后的自己，更何况自己化形后又长了十几年，早变样了，他怎么能一眼认出自己来？
不对劲！
东野瑜拉着神宫寺柊镜的手就往后退：“小心，这老头有古怪！”
神宫寺柊镜本来还奇怪东野瑜是怎么和这老头认识的，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警惕起来，手捏印决，已有白色符纸从校服胸前的口袋里飘飞而出。
不多，只有几张，却极有灵性，有三张围绕着东野瑜和神宫寺柊镜上下翻飞似乎在守御，又有两张偷感十足地贴着公路钻进草丛。
看来踏入长生大道后，柊镜的修为长进很快啊。
东野瑜看了一眼，倒没觉得意外，虽然转修自己教给她的炼气法决，但她以前修持十多年的鬼仙修为却并没有废除——毕竟鬼仙一道可以看作是跳过了炼精化气阶段，直接修炼气化神的修行法门。
现在筑基之后，补完了道基，再加上先前十多年的神魂修行，搞不好她一踏入炼气化神阶段就能直接跨越到后期，人类修行本来就比妖怪要快，说不准自己还没结成金丹她便追上来了。
不过到时候她大概也会碰到跟自己一样的窘境吧，找不到前路，只能等报恩看看系统给不给法门。
东野瑜心中叹息一声，没带刀出来，随手一招，数团人头大小的橙红狐火飘在空中，似乎随时准备砸过去。
老头见此哈哈大笑起来：“想起我来了？”
说着瞅了眼满是敌意的东野瑜，举起拐杖指了指他，哼了一声：“你这小狐狸太过记仇了，当初我可是救你一命，不感谢我反倒记恨这么些年，颇有些不知好歹了。”
救我？我可谢谢你，差点没让我被人打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东野瑜沉声质问道：“疯子？还是妖魔？”
“既不是疯子，也非妖魔，非人非神非妖非鬼，我啊，是什么呢”
老头拄着拐杖看了眼身后，神色复杂，摆摆手：“快走吧，此地有凶险，非久留之地，你俩运气好没陷进去算是福缘深厚的。”
凶险？
东野瑜皱眉：“老师同学朋友都沉睡不醒，我如何能一走了之？”
一旁的神宫寺柊镜微微颔首，表示支持他的观点，她观察着老头，冷声质问道：“难道是你搞的鬼？”
老头闻言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苍老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此事说来的确与我有关。”
“好啊，果然是你！”
东野瑜咬牙切齿，顿时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不过心中也有些奇怪，看他好像既没有妖魔的疯狂，也没有阴谋家的阴险，给人颇为古怪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咬人的狗不叫的道理吧，相由心生有时候其实不准，一些坏透了的人看起来反倒长得像是好人。
正要往前，却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了下，回头一看，清冷的少女微微摇头。
“问清楚再说，有些妖法需要本人解除，否则即便是将其消灭，早苗她们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甚至会更差。”
东野瑜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点点头，转过视线，注视着老头认真说道：“解除妖法，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今天难逃一死，我现在很厉害，不诓你的。”
“很抱歉，但如今老朽已无力控制局面了。”
老头颇为惭愧地摇摇头，找了块石头，吹了吹灰，坐下来：“这些年我守在山道上，就是怕有人误入险地而死，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失控了。”
谜语人能不能去死啊？早苗如今生死不知，东野瑜真有点急了，“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老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双手搭在拐杖上看着两人反问道：“你们知道福知山这边在古时候是什么地方吗？”
“乡下？”东野瑜对于岛国古代的历史不是很精通。
这边的历史学家有个不好的习惯，在神州那边应该是个人传记里的东西统统写到正史里，一些野史也被采纳，导致历史颇为臃肿繁杂、失真，鸡毛蒜皮的事混在一些大事里组成了岛国的历史。
福知山这边的历史考试不考，自己也没怎么了解过，只知道丰臣秀吉很看重这里——福知山城就是他主张修成堡垒城市的。
神宫寺柊镜沉吟两秒：“战略要地。福知山城易守难攻，地势险要，占据这里可以简介控制关原地区。”
“你看，人家小女娃就懂，小狐狸你还得多学习才是。”
老头瞥了东野瑜一眼，不等他红温，继续说道：“古代人类为了争夺权位土地，在福知山这边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战争，埋骨逾万，怨气冲天，时常有怨鬼食人，恶灵纷扰。”
“不过这些怨鬼也互相啃噬、互相仇恨，因此不成气候，本来放着不管，大概也没什么事。”
“本来？所以后面是有变故？”东野瑜问道。
“听老朽说，别打岔。”
老头瞪了他一眼，见他一脸不爽的住了嘴，方才继续说道：“后来一位剑圣在古战场因人背叛而死，人魂虽然离去，留下来的天魂、地魂乃至于七魄却并未消散，执念深重，恨意滔天，再加上战场怨气，吞了不知多少恶鬼，成了鬼王。”
剑圣？东野瑜闻言一愣，不会说的是师范吧？
“他身前就是豪杰，死后成了鬼雄也实属正常。恶鬼们从此便有了头领。只是那鬼王缺了人魂，虽然厉害却不能得道，因而他无比渴望收回自己离去的那最重要的一道魂灵，鬼兵鬼将们也厉兵秣马，想要将战死沙场的恨意和怨气尽数发泄出来，二者一拍即合。”
难怪师范总是失忆，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东野瑜若有所思，自己修行之后所知有关人灵魂的一些知识与前世的俗世传言差不多。
天下生灵都有三魂七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人魂。
天魂又称胎光，乃天地间赋予人的生命根本，胎光一消，人也就死了，天魂重归天地，又入轮回，只是与过往再无瓜葛。
地魂又称爽灵，人死后地魂会在墓地徘徊，受后人祭拜，若香火旺说不定能成福德魂护佑后人，若后人遗忘先祖，正常情况下会慢慢消散——不正常的情况就是像师范一样变成恶鬼。
人魂与这二魂都不同，是独属于‘我’的，是人的意识、情感、记忆的根本，是人本身，走黄泉路的也是这一魂。
七魄指的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这七魄，属于身体，互相协调，掌管人身体的运作。
人死后肉身坏死，七魄便也消亡了——当然，变成尸鬼的话，七魄便还在。
像师范这样，天魂、地魂未归天地，七魄没有消散的也不算罕见，历史上常有僵尸害人的传说，便是死者人魂离去后，因为执念怨气深重再加上埋骨地有问题出现的这种情况。
老头叹息着继续说道。
“若让这些鬼兵鬼将出世，天下百姓难逃一死。后来有神明垂怜众生，以大神通将那古战场隔绝于世，亲自坐镇压制万千鬼众，至今已有四五百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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