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露维獭
虽然的确从描述来看的确是品貌俱佳，可神州有句古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终究是要自己亲眼看过才放心。
现在又见东野瑜神色严肃，似有委婉劝说的意思，脸上露出微笑，心中对于其品行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伊织先生，我并不能时刻照顾御子，您就不怕万一——”
“不怕，只要御子不走出绫濑町。”
伊织忠道露出神秘的笑容，目光看向街边一个小神龛。
神龛前用木头搭建出了一个只有十几厘米高的简陋鸟居，神龛里供奉有一尊石头雕刻的狐狸雕像。
“东野君不用担心，御子在绫濑町内很安全。至于为什么，你就不必深究了，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他对于东野瑜的疑问，只说了这样一句谜语人般的话。
别，我信了。
我就是妖怪，生来就没办法反驳怪力乱神。
东野瑜沉默下来，他想起之前自己与御子的对话——
“春塬？”
“嗯嗯，它是一只会说话的大狐狸，很大很大，在神社里面。可除了爷爷奶奶，其他人都不相信我。”
那么，这个神龛里供奉的，就是春塬吗？
东野瑜的目光注视着神龛里用石头雕刻成的狐狸。
看不出什么种类，背后有四条尾巴，端坐在神龛中，脸部和眼睛周围都有彩绘线条纹路勾勒的妆容。
之前以为是没什么卵用的街头装饰或者民俗文化之类，每天路过都没怎么仔细观察过。
现在仔细一看，总感觉它好像正在盯着自己，石头雕刻成的狐狸脸上隐藏着笑意。
它就是御子口中住在神社的大狐狸？
原来神明的管辖范围不止是神社吗？说好的鸟居之内才是神域呢？
编辑这一条虚假维基百科的人真是私募了。
东野瑜在心中对编辑维基百科的人下了最恶毒的诅咒，咽了口唾沫，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可是在祂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修炼了好久。
伊织忠道没发现东野瑜的异常，轻手轻脚地将睡着的御子从他背上抱下来，一只手拎着拐杖，朝他点点头。
“那么，我和御子就先回神社了。”
“.请慢走。”
东野瑜心不在焉地回礼，自己脑子现在有些乱，心中感到惶恐。
但转念想了想，又觉得这或许是好事？
在这只神使狐狸的眼皮子底下修炼这么久，祂也没发现自己是妖怪。
这说明什么？
或许以后没必要对神社这种地方太过害怕，化形法术的含金量正在急剧上升！
想到这里，东野瑜突然想起前些天交给公寓管理员的那几万円房租，心中顿时一阵抽痛。
他吗的，早知道是这样，当初答应住神社里好了，又能欠下更多恩情还节约了房租。
这下亏出血来。
不过也可能是祂发现了，但心善，见不得乡下来的穷狐狸，干脆就不见了。
如果是这种可能的话，东野瑜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不能住到神社去。
毕竟蟑螂在家门外的楼梯过道里阴暗的爬行大多数人可能懒得管，但如果蟑螂跑到自家厨房，那就必须要踩死了。
但不管怎么说，单论稻荷神社，自己或许没必要将其视为禁地
正在东野瑜心思电转的时候，抱着御子刚走没几步的伊织忠道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
“我有件事想拜托东野君。”
“您请说。”
“御子身体不好，这些年上学也是断断续续的，最近虽然每天都有上学，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身体原因请假休学，为了避免学习跟不上，我想请东野君你来当御子的家教。”
“作为立花高的俊杰，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教好御子。”
伊织忠道说道，其实御子的学习成绩他并不担心，主要是想找个人到神社来陪伴御子。
他平时忙于神社事务，对于御子并不能方方面面全部都关照到，听说她的同龄人似乎跟她不怎么玩得来。
担心她因为孤单出现心理问题，就想着让东野瑜偶尔来神社陪她——这丫头似乎和东野君比较亲近。
家教么.东野瑜犹豫一会儿，躬身道歉。
“非常抱歉，伊织先生，在下很想为您分忧，但有些不巧的是，今天刚找了兼职的工作，平时恐怕没有时间教导御子。”
“而且在下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有一个和尚来告诫我，今后不能进宫观寺庙，会触怒神明。”
“您帮我这么多忙，我却不能回报一二，真是万分惭愧。”
东野瑜躬身的角度直接来到了九十度，道歉非常诚恳。
“触怒神明？有这回事，我回去问问。”
伊织忠道看了东野瑜一眼，倒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会相信怪力乱神这些事。
“如果神明同意了，东野君周末有时间来教导御子吗？”他言辞恳切地微微躬身请求道。
掷圣杯是吧？神明不同意就掷到同意？
当然，这个世界确实有神明，作为宫司的伊织忠道去问，大概会得到回应。
而且看他刚才的表现，似乎也知道稻荷神社中确实是有神明和神使存在的。
人家都说到这地步了，自己确实不好拒绝。
东野瑜也非常客气的回礼：“如果神明同意的话。”
“好，时薪的话，三千円一小时，东野君意下如何？”
伊织忠道见东野瑜答应下来，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这样既能让东野瑜教导御子的学习，又能起到陪伴作用，一举两得。
如此一来御子不会孤单，自己也可以对老友的托付有所交代。
三千円一小时？！
东野瑜当时就有种辞去服务员工作专心当家教的冲动。
这几乎是东大一般专业大学生当家教的价钱了！
第35章 太封建了，能不能搞点先进的资本主义？
医学部除外，东大医学部是天龙人里的天龙人，就算是当家教，时薪也是同校其他专业的五倍。
不过辞职的想法只是持续了一瞬。
人家出这么高的价钱估计是看在宫崎先生的份上，陌生人自己可以狠宰既收割福泽谕吉又收割恩情。
但于自己有恩的熟人，总不好借此顺着杆的往上爬。
东野瑜略一思索，将价钱降了降：“按照正常的家教价格，两千円时薪吧，伊织先生已经帮我很多了。”
伊织忠道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雅仁在信中可是说过这小子最喜欢钱的。
守礼节，知进退，识大体，确实不错。伊织忠道越发放心了些，伸手拍了拍东野瑜的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
送别伊织爷孙后，东野瑜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刚一进家门，看到绣吉坐在电视面前发呆。
东野瑜走过去一看，发现是深夜档搞笑节目，奇怪道：“今天怎么不看大河剧了？”
绣吉转过脑袋，抽了抽鼻子，哀戚地伏在地上：“回禀主公，绣吉错过了功名太阁传的放送。”
“昨晚菊千代正要先登攻城，内臣算准了今晚鹿尾城合战必分胜负，欲要在今夜为其擂鼓助威，结果现在却错过了放送时间，也不知菊千代是生是死”
菊千代不是一个女人，而是功名太阁传的主角。
他其实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农民，在战场上捡到了战死武士的家传卷轴和佩刀后，便对外自称是有家谱的武士，将卷轴最末的一个名字作为自己的姓名。
然而那个名字的主人在剧中的时间线也才十岁，用的还是小名。
千代这个名字，在岛国古代大多数时候是作为小名存在的，跟神州的二狗，小彘差不多。
菊千代只是个没文化的农民，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因此闹了不少笑话。
在剧中刚开始的时候被不少浪人武士发现并嘲笑，还差点被一些感觉受到了侮辱的武士砍死。
“放心好了，他是主角，肯定不会死。”
东野瑜安慰了一句，见绣吉依然叹息玉玉，心中觉得好笑，几十岁的老鸟了，跟小孩子一样。
走过去打开购物袋，将里面的小米、荞麦等谷物各自倒了一部分到绣吉专用的瓷碗里。
听到谷物落入在瓷碗中发出叮叮当当响声，绣吉当时就不伤心了，满是羽毛的喉咙肉眼可见地动了动。
“主公！”
这是它第一次受到来自东野瑜特意的赏赐——以往都是剩饭剩菜。
一改往昔闹腾滑稽的模样，正襟危站的安静等待着，微微低着鸟脑袋，颇有仪式感。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虽然目前东野幕府的驻地只是二十平的出租屋，幕府上下也只有两只妖怪，但绣吉对这样一个连草台班子都算不上的过家家一样的所谓幕府却颇为看重。
它似乎是固执的认定了和自己的君臣关系。
这实在太封建了，能不能搞一点先进的资本主义啊？
我当老板，你当打工仔不好吗？
东野瑜经常在心中吐槽，不过尽管觉得有些奇怪中二，却也不忍以无所谓或者看笑话的态度去伤害它。
这就是寿命悠长的妖怪和寿命短暂的人所不一样的地方。
人可以很快接受改变，哪怕是生离死别大多数人也能很好的接受。
甚至可以在短短百年内，从封建时代变革到资本主义再跑步进入更高级的社会组成。
妖怪不同，一旦接受一个人、一件事物、一种文化，就很难更改了。
妖怪们没办法接受太过迅速的转变，它们对时间的感知和人类不一样。
有时候百年一晃过去，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高楼工厂拔地而起，它们却似乎毫无变化，还是乐呵呵的在山林里修炼乱窜，像是桃花源里的居民。
若有故人相隔几十年前去拜访，它们会像刚认识时一样招待你——当然，特指那些品性和善的妖怪。
这也是为什么说妖怪和人类不可结缘的原因，人类大多像是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闪亮无比，却又转瞬即逝。
光辉之后，只留下妖怪们在黑夜中黯然神伤，一遍又一遍在熟悉的地方徘徊。
他们将与友人相处的美好记忆珍藏起来，无数次反刍咀嚼，等待不可能归来的好友，直到迎来漫长的生命尽头。
运气好的妖怪，能再次与人结缘，不过结局基本是差不多的。
如果说人的宝物有无数，那妖怪的宝物就只有一个，就是记忆了。
但记忆终归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如同看着泛黄的老照片，徒增寂寞罢了。
绣吉从大河剧中接受了岛国战国的文化，固执地追随自己，固执地以武士自居，将自己看作主君。
作为妖怪，它到死之前大概不会改变了，这是绣吉的觉悟和坚持。
东野瑜心中想到这里，觉得自己之前只是将它看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跟班，对它来说或许有些过于轻慢了。
至少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绣吉算是个可靠的助手。
于是态度变得郑重一些，正坐在地板上，双手将装谷物的小瓷碗推到它身前。
“绣吉，这是给你的奖赏，请收下吧。”
“绣吉左卫门，必以死报主公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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