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子饭
要是过两年被打成反贼,梦里莫名其妙人头落地就惨了。
她这边正抹着嘴唇,没一会,俞清怀就到了。
时辰倒也正好,天气不凉不热,烟夏叫白术去迎接,又让苍月在西厢布置了个法坛,然后买了个老子挂画供上,好等会念南华真人法号。
——本来是想买庄子挂画的,但没买到,烟夏遂决定糊弄糊弄就完了。
老君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介意。
至于庄周,嗨,他都有心情下凡玩角色扮演了,肯定也无所谓烟夏指鹿为马。
俞清怀看得傻眼,但又感觉烟夏既然都能和南华真人打交道了,那这样布置或许另有深意,也不敢提出疑问。
就这样东拼西凑一下,最终这法坛反正是糊弄好了。
西厢门户紧闭。
雪狮儿在门外嘀咕道:“这样真行?”
烟夏道:“不知道哇。”
雪狮儿也是傻了,感情你也不清楚成功率呗。
烟夏一琢磨,说道:“神仙不是都喜欢当乞丐吗,那我感觉还要来点道具加持,增加一点仙缘。”
“什么道具?”
烟夏没回答,而是叫来苍月,说道:“你去伙房那边说一下,让他们多做两只叫花鸡。”
............
沧州以东,三百余里。
天上,一阵云雾翻腾,两个仙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聊天打屁。
一个是绀发交领袍、头顶一块四方巾,笑哈哈的,动作十分肆意。
一个是青羽鹤氅,头戴切云高冠,略微正经,但脸上总是挂着绷不住的笑容。
“惠施啊,我听说你带了驱邪院的文书,要去沧州。”
“别说话,我怕等会打得你不能说话了。”
“哈哈哈!一个喜好谈论的人,如果因为担心被打得不能说话,而不说话,那岂不是自绝武功了吗?多么可悲啊!”
庄周大笑一声,嗅了嗅,说道:“我闻到味道了。”
惠施惊道:“我今天沐浴了。”
“不是你身上的腐臭味,乃是令人口爽之五味。乃是烧鸡的味道。”
“哪里有什么味道?你鼻子坏了吧。哎,周啊,我听说海外钟会国,有个地方的人特别擅长制鼻窦药,能通畅鼻腔,你要是肯出百金,一定能买到。”
庄周笑道:“那便走也!走也!我倒知道有个富裕人家,我向她借一百两金,买你那鼻窦之药去。”
惠施笑骂,“你这泼才,哪里会和富贵人家认识呢?还是说,你拉下了脸面,终于不再屎坑里打滚了?”
“那你是眼界太低。”
庄周手指西边,说道:“百两金,你且看我本领就是!”
东皇忽有玉符至 : 第六十六章 【庄子妻死,鼓盆而歌】
沧州成,洛安坊,清安小居。
直到傍晚黄昏,西厢里也没什么动静。
眼看这是请神失败了。
俞清怀还有点愧疚,但却被雪狮儿拉着手一路领到正屋去。
随即,一抹金影摇摇晃晃地也飞入院中。
门外,一个老和尚叩响门环,号一声“阿弥陀佛”,随即便被白术领到正堂落座。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便有仆役端着漆木盒子,将已经做好的糕点、酒水以及瓜果,盛盘放在各人面前的小案上。
这年头还不流行高桌胡椅,虽然有类似马扎的胡床,但是正常宾宴,还是继承了两周秦汉以来的礼制,就像古代君王宴请大臣一样,宾客各自坐一个位置分餐,坐几餐案。
央视版西游的蟠桃宴会就比较还原这种古礼。
烟夏见俞清怀来了,笑道:“不用拘束,只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就好。”
俞清怀一想到自己没把神仙请下来,还在这里参加人家的家宴,一阵沮丧,更拘谨了。
这会,弘海方丈坐到了烟夏左手边的位置上。
尊者居上。
弘海和尚到了,便笑道:“几日不见,施主又多出几分风采啊。”
“方丈老而弥坚,一心不改,当为模范。”
烟夏和弘海和尚各自商业互吹一阵,之后她才说起正题:“方丈,我听说李家大郎来沧州了。”
“对,在开元寺小住了几天,随后便被他随从的法师给劝走了。”
烟夏缓缓点头。
太子李建成信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传闻了,太子妃名曰郑观音,民间也流传他的小字叫毘沙门。
这要是没有佛门人物在背后造势、推波助澜,恐怕是很难解释通李唐如此大环境下、太子却信奉佛教。
俞清怀叹气道:“大家要是能和和气气地交流就好了。都是问神拜佛,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世俗名分争来吵去呢?”
弘海却笑道:“却是走错了路。或许也有身不由己的。”
烟夏也说道:“己不由心,身又如何能由己。佛门实在该换一换心态了。”
“是这样。有些人贪心未灭,还想着争一争国教。”弘海和尚摇头,说道:“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
“占了众多的良田、举起了氤氲的香火、达官贵人踏破了门槛、佛陀菩萨镀上了金身......还要再争,只怕是要撞个头破血流了。”
弘海和尚叹道:“问菩萨为何倒坐!”
“叹众生不肯回头啊”,烟夏感叹道:“真是大慈悲心。”
弘海却笑了,“非也。我在门内,是关心自家事,说不得慈悲,最多算个小慈悲。施主不用佛法,而关心佛门众生,是真慈悲、大慈悲。”
“不处他人之地,而愿设身处地为好处着想,便是活佛境界。”
俞清怀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感觉受益良多。
这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那边,身上披着金灿灿羽毛披风的金雀仙也到了。
毕竟是来烟夏家里,她还用鸟形,便有些失礼了,因此也变作了变成个披着金羽披风的童女,但脸上却又有两分英气。
金雀仙儿看这里欢快的模样,纳闷道:“小鱼儿怎么和道士关系这样好了?”
这边正摊销,正屋外,却忽然走来一个黑影。
仔细一看,却是个疯疯癫癫的脏乞丐。
这脏乞丐扒着门,“砰砰”一阵乱敲。
“给点饭吃吧!好心人家,好心菩萨诶,给点吃得吧!快要饿死了......”
清安小居也不是什么高宅大院,正屋外没有看门的侍卫。
只是这乞丐叫得声音太大太响,很快就引来两个厨房的伙夫。
见到这乞丐,伙夫们大惊,连忙说道:“那要饭的,你跟我们来!我家主上正在宴请好友,你不要坏了他们的兴致!”
那乞丐可怜道:“你们就不要骗我这个老骨头啦,我要是跟着你们走了,怕是吃不饱不说,还要被揍一顿呦!”
“我饿呀!饿呀!”
那乞丐眼泪汪汪地,又加大了力度砰砰敲门。
这敲门声吵得,纵使正屋里金雀仙儿和雪狮儿吵吵闹闹的,也都给听见了。
烟夏起身去开门,便看到这个老乞丐趴在地上满是泪水。
已经是深秋时候了,这老乞丐身上却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身上脏兮兮地藏污纳垢。
仔细一看,胳膊、大腿也是皮包骨头,这怕不是一路爬过来的,真是老弱病残。
金雀仙、俞清怀她们也纷纷都看过来。
烟夏当即转身,在金雀仙儿眼巴巴地目光下,拿走了她案上所有的盘子,一并送到这老乞丐面前。
这老乞丐拿起一块糕点,嚼了几口,又佐着一杯酒咽下去,哭道:“姑娘啊,你真是个好心的菩萨!”
哭着哭着,这老乞丐便要抓住了烟夏的衣角,眼泪混着手上的污泥,眼见就要沾上去。
烟夏下意识退后一步,连忙说道:“我说道友啊,差不多得了。”
烟夏打心眼里觉得这是个想看自己笑话的恶趣味神仙。
他奶奶的,看门的又不是眼瞎,一个老乞丐怎么可能从正门一路爬到堂屋都没人拦着?
老乞丐缩了缩手,假装听不懂,“姑娘啊,什么道友啊?难道连你也瞧不起我吗?”
烟夏无语道:“老丈您把门敲得镇山响,我哪里敢瞧不起?您吃也吃了.....”
却不料,这老乞丐哭着转移话题,“我不是来要饭的呀!姑娘,我儿子在赌坊里欠了债,人家说要一百两黄金才能赎回来。我卖了自家的耕牛,每日里烧柴挑碳,但他们的利息却是利滚利,姑娘,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烟夏一听,笑了。
好嘛,这是向她讨钱来了。
少女笑道:“好赌必输,这是他自己的劫难,老丈你应该过好自己的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嘛。”
说着,她摇了摇头,便想起了地球也有许多父母,掏空六个钱包给子女还债。
老乞丐便有些失望了,道:“你真是个不孝女!”
烟夏乐了,损道:“总比老婆死了敲盆唱歌好。”
《庄子·至乐》: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
此言一出,那老乞丐先不谈,俞清怀先忍不住站起来了。
弘海和尚也是惊诧。
虽然知道庄子不拘一格放浪形骸,但这耳闻不如一见。
东皇忽有玉符至 : 第六十七章 【庄周与狗,不得入内】
烟夏找来苍月,吩咐道:“你快点把这老丈抬出去。”
但又一转头,烟夏眼皮一跳。
好家伙,门外哪里还有什么乞丐。
人家早一溜烟跑了......
只有天上朵朵乌云散开,一轮明月澄澈大地。
墙外还隐隐有唱号子的声音。
“吃饱喝足就睡,无忧无虑神仙,河上踏月枕松偏,好个逍遥闲汉!”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白术还在疑惑,问道:“小姐,怎么那老乞丐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就不见影子了?”
“不必管他。”烟夏道:“这是考验我来了。先是考验我有没有放弃俗世金钱的本事,然后又考验我的孝心。发现我一样没有,于是跑了。”
说着,烟夏回到正堂里,便看到弘海和尚的笑意,还有俞清怀一脸的纠结。
这是认出来刚才来的是谁了。
金雀仙儿不学无术,惊奇道:“道士,你是不是遇到神仙了?”
“狗屁神仙。”
烟夏翻白眼。
谁家神仙这个德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