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子供向世界观一点小小的自爆震撼 第88章

作者:天堂真矢

  那朵小小的白花被风吹走了,它落到小熊的脸上,遮蔽住她的视线,将她带往下一片记忆。

  “……都是我的错,明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要任性出门……”小熊听到幼年的羽贺真弓抽噎着向着母亲道歉,“你别离开我……我下次不会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只要一直向前

  在进入羽贺真弓的精神世界之后,远野瞳面前的场景开始变化。

  她看到了羽贺真弓。

  正确说来,是十六七岁的羽贺真弓。

  尽管年龄上和她所认识的现在的羽贺真弓差不多,但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这恐怕是很久之前的真弓。

  因为太狼狈了。

  像是一只湿淋淋的水鬼一般,先是一只手艰难地探出水面,勉强抓住了湖边的植物。那只手手腕细得不可思议,比连吃五十多天速食随便填饱肚子的真弓的还要细,而且力气也小,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爬上来。

  她几乎浑身都是淤泥和不知道在哪里缠上去的水草,努力睁着眼睛,连将气管里卡着的杂物咳出来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地上像是濒死的鱼那样张着嘴,脸都被憋得涨红。

  终于,羽贺真弓“哇”一下将满肚子的水呕出来,眼角染上生理性的红。

  远野瞳不知为何还无法触碰到羽贺真弓,只能焦急地围着对方转,在看到对方终于摆脱窒息状态之后,才松了口气。

  ……看着好难受。

  远野瞳对羽贺真弓的状态很是忧心,但只要是伸出去的手,都会直接穿过对方的身体。

  因为是回忆的一部分,羽贺真弓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其他人看着。她好不容易从死亡边缘爬回来,此刻没有了起身的力气,只好将自己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

  那胸口起伏有些微弱,灿金色的眼眸却亮得可怕。

  “……守护者……”羽贺真弓自言自语,她禁不住念出这个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词语,“为什么选择……我?”

  她满面困惑,完全忘却了在命运预言之前和世界意识的沟通内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这个晚上改变了。

  她躺在地上,模糊的视线迅速清晰,这时候,视野当中总算是能看到悬挂于天际的圆月。

  视力好像变强了不少。

  她第一次这般清晰地看到月亮,五感的强化也让她能够捕捉到飞虫振翅的声音、空气的流动、树林深处闪过的动物影子,甚至能够闻得到远在村庄内的人家夜晚点燃的蜡烛气味。

  羽贺真弓一直以来都从未体验过这般健康……或者说健康过了头的身体状况。

  她其实是喜悦的。

  尽管因为家庭原因而过分早熟沉稳,在意识到自己的欲望会对身边人造成伤害之后,羽贺真弓就下意识收敛了表达自我的程度,会笨拙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但这个时候的她终究还是个孩子。

  在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能摆脱困扰了她将近十七年的身体问题之后,羽贺真弓只感觉空气都分外香甜。

  她要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母亲,这样的话,就能够更好地照顾她。

  只要自己能做到更多事情,那母亲的身体也会有更多恢复的可能性。

  远野瞳看到羽贺真弓在短暂的休息之后,脸上忽然挂上了笑容。

  那笑容越来越灿烂,眼睛也越来越亮,就好像是看到了越来越好的未来。

  那是濒临绝望之人骤然爆发的希望,狂喜到近乎难以自制。

  此刻,月光洒落在身,微风吹着,远野瞳看到羽贺真弓从地上爬起来,一秒也不想耽搁地立刻往家里跑。

  尽管和后来的羽贺真弓在体能上基本没有可比性,刚刚成为守护者的她用尽了全力奔跑也就只和寻常人差不多,甚至还磕磕绊绊的。

  但她保持着最高速度,还是像风一样刮过了森林。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羽贺真弓感觉如果不是自愈能力,那她的肺部就要爆炸了。但现在的她,虽然不是无限体力,却

  她鼻尖挂着亮晶晶的汗珠,整张脸通红,呼一下打开家门:“妈妈!你听我说,我好像……”

  欣喜报信的孩子,在看到病榻上静静睡着的母亲之后,喉咙骤然被堵住了。

  ……对、对了,妈妈已经睡着了。

  羽贺真弓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实在是太大,或许会把睡着的母亲吵醒,便闭上了嘴巴。

  她的呼吸声因为跑累了而粗重紊乱,汗水和刚才湖底的泥巴混在一起,伴随着体温升高而开始散发微妙的气味。

  羽贺真弓巴巴儿地蹲到母亲病床边上,想着过一会儿就去洗澡,万一现在妈妈醒过来,就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啦。

  ……咦?

  也就是在呼吸稍微平息之后,羽贺真弓感觉到有哪里不是很对劲。

  屋子里好像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意识到这个问题,羽贺真弓骤然慌乱起来。

  今天早上母亲的身体就已经出了问题,她急忙找来村子里的巫医才算是救回一条命……这、这怎么……

  此时,她的脑海当中骤然浮现出和世界意识的契约内容。

  【予以其自主决定进入生命长河时机的权利】。

  但与之相对的,在羽贺纯子回归长河之后,羽贺真弓就要作为守护者,开始为世界意识工作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羽贺真弓连忙凑过去,抓起母亲冰冷的手。

  契约生效的痛感像是针扎,但是在短痛之后,母亲幽幽睁开了眼睛。

  这或许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因为只要羽贺纯子不放弃活下去,母女两个就能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但羽贺纯子的身体还是很糟糕,延长寿命并不会让这具日益衰败的身体重新充满活力,迟早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

  而这一天并不是很远。

  她所能够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将该做的事情做完,为成为了守护者的女儿寻找到合适的托付之人,然后再安然地离开人间。

  羽贺真弓也很懂事,她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知道自己的契约换来的只是给母亲亲手安排好后事的机会,也没有强求对方留下来陪着自己。

  她就是有点伤心。

  “……你放心,妈妈。”尚未变成白发的守护者掩盖情绪的手段很是青涩,只是死死盯着地板,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泪水,“我会照顾好自己。”

  羽贺纯子无奈地冲她招手,让她趴到自己怀中:“实话呢?”

  她感觉到自己的衣服缓缓被浸湿。

  羽贺真弓难以遏制地抽噎:“我、我知道你要走……”

  她抬起头,眼睛被泪水浸润,染上浓重的鼻音。

  “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别走?”

  羽贺纯子拍拍她的背,轻轻地抚摸。

  “你也走。去看看外边吧,小羽毛。

  顺着唯一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

  只要一直向前,就不会被悲伤吞噬。”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羽贺真弓的墓场

  一直向前。

  羽贺真弓其实没有那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在母亲真正离世之后,她反而没有那么悲伤了。

  她看着母亲安详地合上双眼,看着干瘦如柴的母亲被送入棺木,自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填上最后的一捧土。

  真奇怪,明明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哭成那个样子,到了真正离别的时刻,泪腺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或许是从被寄予了那个【向前】祝福的那一天开始,羽贺真弓也同时被它诅咒了。

  于是她只是在母亲的坟墓前面停留了一段时间,在乌尔扎娜前辈过来接她的时候,她就决定了离开这里。

  不是永远,但的确是不会为它而回头了。

  ..

  冰冷潮湿的老旧列车在漫长的黑暗隧道当中穿行,红发的女人回过神来,自己正坐在陈旧的车座上,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站起身来,列车恰巧在这时亮起了昏暗的灯,借着灯光,她看到身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只端端正正被放在车座上的玩偶熊,此刻终于能够活动手脚站起身来。她抬头张望,在前面的座位看到了粉毛脑袋。

  衫山里华、小熊和远野瞳三人面面相觑。

  这里就是羽贺真弓精神世界的更深一层。

  在成为守护者之后,羽贺真弓的精神世界相比较于作为普通人时的精神世界会截然不同。虽说比起其他的守护者她已经算是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年幼,但她所承载的记忆也不是按照寻常流程就能够浏览得完的。

  所以接下来是羽贺真弓踏上路途之后的所有记忆,会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呈现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三人在刚才都看到了在成为守护者踏上旅途之前的羽贺真弓的记忆,其实都出现在了那部分记忆当中,只是互相无法看到,而且也没有办法和羽贺真弓互动。现在来到这列车上边,总算是能够看得到相互的脸。

  衫山里华难得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在思考着什么。她虽说大大咧咧,却也敏锐地从羽贺真弓的性格当中看出了点东西。

  只是,这个猜想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所以她只是埋在心里,并且努力地将一团乱麻的脑子捋清晰。

  到底有哪里被忽略掉了……

  而远野瞳就要直观很多,她几乎是抽抽搭搭地出现在车座上,猛擦眼泪:“真弓……”

  她并不想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真弓,但她的确在看到羽贺真弓哭泣的那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她很难想象羽贺真弓要怎么在这样的成长环境当中坚持自我,从脆弱的琉璃变成最为坚韧的钻石……光是想一想其中辛苦,远野瞳就要为羽贺真弓落下泪来。

  她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这既是她的优势,也会给她带来困扰。

  就比如说现在,她就被困在羽贺真弓的痛苦当中难以释怀。

  抽抽噎噎的远野瞳旁边则是小熊。

  尽管很有些难度,但或许是因为太过真情实感,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能看到她小眼珠里透露出来的悲戚。

  小熊反而没有远野瞳哭得那样夸张,只是整个怪人都木住了,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没有意义,于是重新吞咽回去。

  大脑被迫放空。

  对于情绪最为敏感的小熊,已经彻底被带入了羽贺真弓的感情当中,难以挣脱。

  三位互相看到了彼此,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起身,向着前边的车厢走过去。

  列车仍然穿行在无边无际的隧道当中,破碎的车窗使得狂风灌入,耳内充斥着无数声音,风几乎要将所有人吹倒。

  接下来便是羽贺真弓的人生下一站。

  在这一瞬间,面前就好像亮起了一块巨大的银幕,上面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漫长道路。

  风停止了。

  众人下了列车,开始步行。在路边陈列着无数的红色石碑,凑近一看,能够看得到日期和具体的时间,甚至还有……

  【阿拉莫历229年,5月27日,高处跌落。】

  【阿拉莫历229年,6月27日,被狼咬断喉咙。】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阿拉莫历229年,7月8日,自爆。】

  ……

  这无数的石碑上,刻下了一些骇人的字眼。似乎是记载着某个人的死因,而石碑底下的泥土却是新鲜的,隐约有温热液体溢出。一开始的石碑或多或少会间隔一点时间,也有的时候同样原因的石碑会连在一起,很不规律。

  而这些石碑绵延不知几千里,直直通往道路的尽头,在这条死亡交织而成的道路上,唯有她们三人在行走着。

  脚下的泥土都呈现更偏向红的深邃色泽。

  鼻腔当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味,脚下的感觉更是微妙。

  衫山里华下意识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块石碑凑近,眼前的场景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