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堂真矢
[……]深红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看过羽贺真弓那不太要命的打法,也知道对方因为能够再生自愈,所以对身体不太在乎。
她担心的是羽贺真弓会受伤吗?
她担心的是羽贺真弓又会不管不顾地让自己疼痛。
那些伤口会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愈合得找不到痕迹,但是受过的疼痛会把对方推向更遥远的地方。
深红很害怕这样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无法变身的她,也只能等待着。
等待着倒影空间降下,等待着一切结束。
深红不说话了,天蓝也没有继续和对方争辩。
.
倒影空间终于降下。
在世界发出破碎声音,将敌人和魔法少女都隔开的那一瞬间,天蓝心急如焚地冲入了废弃水族馆内部。
羽贺真弓拖延得已经足够久,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增援。
水流冲刷到地面的巨大声响,和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
那满溢的水缸被打破之后涌出的水将地面积水增高了好几十厘米,天蓝感觉到水已经隐约超过了自己的膝盖。
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她下意识向着声音传来的展厅投去视线。
只看到那浑身湿漉漉的守护者小姐衣衫残破,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手撑着地面,因为呛进了太多水而猛烈咳嗽着。
而在她的身下,橙色的某种物质正在迅速融化,隐约还能看得出来轮廓接近于没有头颅又被开膛破肚的人形。
只一眨眼,那可怕的轮廓就显示了。
而羽贺真弓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刀,左手旁边静悄悄躺了一颗有脑袋那么大的蓝色宝石。
不如说,那宝石就是雕刻成了妖媚的长发女人的模样,正闭着眼睛,笑容恬静。
——水妖墨格拉涅的头颅,隐藏着对友人的祝福。
第八十七章 与梦中响起的歌谣
守护者和水妖的战斗以守护者的胜利告终。
在守护者剖开水妖的腹部时,那剧痛让水妖撞碎了玻璃,两人一同狼狈地回到了地面上,姿态从一开始的诡异重叠到守护者艰难爬出,只过去了十几秒钟。
“把我的头割下来吧。”气若游丝的女人对羽贺真弓说,“带走……你的战利品。”
她的身体几乎是被强行撕开,就算是水族那强悍的生命力,也无法阻止活力从这具残破的身体上离开。灾厄并没有给她足够的再生能力,这样严重的伤势导致了她的消亡。
羽贺真弓的肺部灌进去大量的水,她无法停止咳嗽。也不知道是混杂了谁的血,那血水从她的喉咙里咳出来,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眼睛被肮脏的水刺激得发红流泪。
她全身上下都是血和碎肉,甚至还有一截肠子,看上去可怖极了。
羽贺真弓掏出了最为趁手的匕首。这把匕首她以前很喜欢用,并且附着了【锋利】的特性,能够轻松地切开任何人的身体。
她将匕首抵上了墨格拉涅的脖颈,没有立刻动静。
“再见,墨格拉涅。”她的声音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蓝发的水族此刻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说了。
她只是悲悯而又欣慰地注视着羽贺真弓的脸,此刻的守护者小姐,脸上终于出现了她所熟悉的柔软。
尽管满是血污,但墨格拉涅还是从这张脸上捕捉到了她想要的悲伤。
她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
“对不起啦,真弓。”
“……嗯。”羽贺真弓的回应略微颤抖。
而后,羽贺真弓手上开始用力。
她轻轻地托着墨格拉涅的头,手指穿过湿淋淋的头发,摸到水族那冰冷的脸颊。
其实羽贺真弓的手比对方的体温还要冷。
刀刃顺利割下友人的头颅,羽贺真弓感觉手里的匕首像是在她自己的身体里搅动。
她的身体明明已经恢复完全,却仍然有股想要呕吐的感觉。
尽管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
她从来都不是会将猎物的脑袋切割下来挂在墙上炫耀的人,毕竟墨格拉涅不是守护者,没有丢失了身体也能够存活下来的核心,切下对方的头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致使对方死亡。
在这个没有生命长河的世界……不,已经是灾厄眷属的墨格拉涅,绝对无法存活,就连灵魂都无法转生。
但她必须亲手杀死墨格拉涅。
比起永远也不会沾染血腥的魔法少女们,还是由她来比较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羽贺真弓想到这里,胸口传来沉甸甸的隐痛,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力咳嗽着,调整肺部状况。
刚刚再生的速度太快了,而且还是在墨格拉涅腹中的再生,环境有点糟糕,身体还有一些地方没长好……
就在羽贺真弓进行战后调整的时候,她发觉手中的头颅触感改变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一颗还带着温热的头颅就变成了冰蓝色的晶体。
羽贺真弓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墨格拉涅的遗体橙汁化,而最近才认识的魔法少女天蓝正呆愣愣地望着这边。
对方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羽贺真弓。
“……你、你全部解决掉了?敌人呢?”——天蓝本来是想这么问的。
毕竟羽贺真弓负责了拖延敌人的任务,但现在没看到敌人的踪影,而且看上去,羽贺真弓经历了一场恶战。
并且现场氛围很奇怪……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好像是什么放在地上的东西忽然就融化了。
难道是橙汁怪人帮忙布置的陷阱吗?
天蓝看地上的积水,里面掺和了不少看上去像是橙汁的东西。羽贺真弓应该不会魔法,那么这些东西就是橙汁怪人制造出来的了……?
不、不对。
天蓝本能性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现场的氛围过于险恶,她看着羽贺真弓那张比以往更为空洞的面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搭话。
魔法是心的力量。
如果平日里空气当中游离的魔力都是叽叽喳喳的小开心果,那么现在,这片狭小阴暗的地方当中,魔力元素不知为何都缄默不言。
天蓝能感觉到这一点,所以她没有开口询问敌人的事情。
她很是有点小心翼翼:“……你哭了吗?”
在她的视角当中,水族馆内其他的灯光都显得暗淡,只有羽贺真弓身后的那一盏灯光足够明亮,将尚未从地上起身的羽贺真弓圈在里面,旁边都异常阴暗。
羽贺真弓的白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脸上的水痕像是眼泪流过的痕迹,而那双眼眸,此刻红得有点吓人,
她坐起身来,将那颗蓝色的水晶抱在怀中。
“……”羽贺真弓没有回答,只是将头颅翻到正面来,看到墨格拉涅的表情定格在安稳恬静的微笑上。
她其实没有流泪,但却有水代替她的泪水滴在了墨格拉涅的头颅上。
滴答、滴答。
“走吧,事情已经解决了。”羽贺真弓没有将这颗头颅放进背包,稍微犹豫一下,她决定抱在怀中,去和寺崎彩沙复命。
魔法少女天蓝有点傻傻的:“这是水族馆哪里的雕塑吗?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回去?”
“不是。”羽贺真弓平静道,“这是水妖的首级。”
“哦哦,水妖的首级……?!这是什么东西?!你把什么东西若无其事地抱在怀里了?!”魔法少女天蓝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脸色煞白,“等、等等,你这是杀人……”
说到一半,她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她忽然意识到,从之前隐约透露出来的情报还有守护者小姐自己亲口承认的,这位守护者小姐和敌人,好像是朋友。
魔法少女天蓝难以置信地盯着守护者小姐,后者没有在意,只是低垂眼眸:“让一下,我要回去了。橙汁怪人的核心还在里面,你去找出来吧。”
她抱着墨格拉涅的头颅,淌着水,从天蓝身边走过。
天蓝没有阻拦,甚至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望向羽贺真弓的视线当中,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
羽贺真弓只是简单地和寺崎彩沙汇报了情况,将首级展示给对方看,说自己将一切都摆平了,而后便转身回家。
被吓了一跳的寺崎彩沙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开口。
在回来的路上,她和处理完倒影空间内混乱的天蓝擦肩而过,后者下意识躲避着她,似乎是有了心理阴影。
她也不管,只是目不斜视地快步离开,想要快点回到家去洗个澡。
不过,想来也是。
这些魔法能力者一直接触的都是怪人那样的敌人,从来没有亲手夺走任何人的生命,贸然遇到像是羽贺真弓这样的行事方式,会感觉到过于激进而产生惧怕和距离感,也是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天蓝才刚刚和她认识。
一个刚见过一面的人,能够面不改色地杀掉熟人并且切下脑袋带着到处跑,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幸福世界的魔法少女来说,应该相当可怕吧。
简直像是杀人狂。
不过,羽贺真弓也没有打算给自己多解释些什么。
维持自己在魔法少女面前的形象,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像是自己这样的人,就是要不择手段才能够获得胜利。
当她被墨格拉涅撕碎,被掏出核心,在对方的腹中复活时,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曾无数次面临这样的困境……像是她这样的人,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挣扎着过来的,为什么现在就要给自己保留脸面了?
对啊。
她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呢?
她需要维持这可笑的表象,来让自己过上虚假的平静生活吗?
明明那些没有被自己所解救的亡魂,那些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友人,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还尚未得到安息,不是吗?
说到底,之前会顾及到魔法少女们在场,是觉得自己可以尽可能地维护这些少女的精神状态。
但是。
羽贺真弓之后或许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将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杀死。
她感觉到疲惫。
在为死去的友人收起遗物时,她内心充盈着无尽的悔恨和悲伤,自责于什么都没能够保护好。
而复活的友人又一次被她杀死时,她只剩下了疲惫。
已经很累很累了,没有力气再去顾及别的事情。
羽贺真弓或许已经习惯了这种难过,习惯到她不会为此而流泪,而是内心泛起疲倦。
就这样吧。
她叹息。
..
回到家,羽贺真弓犹豫了一下,也还是将墨格拉涅的头颅放到了自己卧室的桌子上。
背包里现在太乱了,她担心这枚首级也会消失在怪物素材的海洋当中,还是先放在能够看得见的地方比较稳妥。
说实话,因为水晶质感很好,所以拿来当摆饰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先去洗个澡,回来之后再给它找个合适的位置放着……书架上就不错,只要再将书腾出来就好了。
如此想着,羽贺真弓盯着水晶的脸部,没有立刻动身,却是出了好一会儿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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