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知闲闲
本堂神甫满脸不解看着爆炸开的黑色荆棘圆环，明明刚才确实出现了神灵的气息，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
可是，神灵为什么要离开得那么匆忙？
是因为祂已经享受完今夜的供奉吗？
还是祂对自己今夜这等程度的献祭感觉到了不满？
也是，只是这样简单的献祭当然无法满足神灵的胃口，祂想要一场更为浩大的献祭仪式。
因蒂斯共和国的首都特里尔，才是最为合适的目标。
本堂神甫觉得自己已经明白神灵为何会突然离开的原因，他收起心中惶恐不安的猜测，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整理一下心情，朝着那些村民笑道：“神灵已经听到我们的祈求，祂必将实现我们每一个人内心最为朴实的愿望，现在，让我们继续这一场还未完成的祭祀吧。”
已经明显不对劲的村民纷纷附和着，重启刚才的祭祀环节。
卢米安亲眼看见奥萝尔被一股无形力量抬了起来，飞到祭坛的上方，与他面对面着。
他的双眼中映出奥萝尔披散的金色长发，空洞的浅蓝眼眸，圣洁又呆板的面孔，简朴却又诡异的长袍。
奥萝尔……
卢米安双眼瞪大，浑身抖动，不顾身上绳索的勒痕，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不要命地想要摆脱捆绑。
他并不畏惧死亡，但他害怕看见奥萝尔在自己面前死去，哪怕是受到一点苦也不行！
此时一股源自脑海深处的剧烈疼痛，奔涌而出，仿佛要将卢米安的灵魂、精神、生命等所有一切全部抽离出体内。
“啊！”
突然迸发巨力的卢米安咬断嘴里面的布团，发出一声无比痛苦的惨叫，他的胸膛正在一点点打开，银白带黑的光芒投了出来，落到奥萝尔的身上。
听见卢米安痛苦的声音，奥萝尔的眼珠似乎稍微转动了一下，空洞的双眼中映出卢米安血管突出，表情扭曲，银黑暗藏的脸庞。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往外一推，将卢米安退出祭坛之外，推出危险之外。
姐姐……
卢米安怔怔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切痛苦都在顷刻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无法哭出来的悲伤。
砰！
卢米安重重落地，浑身捆绑到出血的绳索也在刚才那一推之下完全碎裂，他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不要命朝着祭坛方向跌跌撞撞而去，半路却被那个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黑袍人拦了下来。
见到祭祀仪式产生变故，本堂神甫纪尧姆急忙缩短流程，念出后续的祷语：“伟大的宿命之环啊，我向您祈求。”
“祈求您给予恩赐。”
“祈求您恩赐我……”
他尚未完全念完，周围就有了新的变化。
高空中的星座轻轻颤动着，似要朝着某个方向偏移，改变原来的位置。
这时，星空群星明灭闪烁，星光轻轻一震，整个欲偏离的星座又安静待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但仪式依旧在继续着，银黑色光芒扩散，那些还在期盼未来的村民们，无声无息崩解成一个又一个的器官，有眼珠，有嘴巴，有鼻子，有心脏，有手指，也有单纯的血肉……
这些东西，少部分自发组成一个个乱七八糟的人形肉团，大部分冲向祭坛，飞向奥萝尔。
奥萝尔！
看到这一幕的卢米安陷入深沉的绝望中，他撞开黑袍人，踉跄着朝着祭坛冲去，可有一道无形的护罩将他拦截在祭坛外面，无法靠近。
很快，奥萝尔与那些村民们的血肉器官融合，扭曲蠕动成一个巨人。
巨人有四五米高，长了三个脑袋，六条手臂，全身由一块块血肉，一个个器官残片拼凑而成，体表到处都是裂缝，流淌着发黄的脓水。
巨人最中间那个满是痛苦与怜惜的脑袋艰难望向卢米安，眼角缓慢滑落一点点透明的血色泪水。
与此同时，一缕缕银黑色光芒顺着巨人流向卢米安。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卢米安，脑海顿时嗡了一下，整个人如同被利斧劈成两半。
在卢米安愣神的时候，那个黑袍人阴恻恻一笑，化作一团漆黑污秽的液体飞到他的身前，冲入他的左胸位置。
“啊！”
卢米安再次发出一声灵魂撕扯般的疼痛，在这种难以承受的痛苦中，他似乎看见了昔日一些被他刻意遗忘，被他刻意压下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
一切零碎的细节和熟悉感重新组合起来，还原出了一个他不想面对的现实。
他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是第二次了。
奥萝尔已经牺牲在第一次时间循环中，那是他一直不敢也不想去记起的现实。
所以他躲在梦境的时间循环中，试图寻找出可以拯救奥萝尔的方法，可他又一次失败了。
又一次看见奥萝尔在自己面前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
卢米安仰躺在地面上，失去所有的力量，望着头顶的教堂穹顶以及周围所有的一切，它们逐渐破碎，如同镜子般一寸寸裂开。
他知道，自己将回归现实了，该面对那个自己一直想要回避躲藏的真实。
咔咔。
似是有脚步声靠近，走到身边，正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俯瞰着自己。
卢米安依旧躺在地面上，眼皮连眨一下都没有，双眼空洞无神望着已经恢复宁静的天空。
他记得奥萝尔最喜欢在这样有着凉风的夜晚，望着满天繁星点缀的星空，她会虔诚向她所信奉的那位伟大存在祈祷，向祂寻求庇佑。
可那位伟大的存在并没有保护奥萝尔啊！
“这片星空真是让人厌倦啊。”卢米安心中发出一句无声的低语。
“这就是麻瓜小姐最后的故事吗？”一道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在我到来之前就已经如此。”又有一道成熟女性声音响起。
“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真实的呢？”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那两个外乡人跟那位送给自己塔罗牌的神秘女士。
卢米安眸光动了动，似是重新燃起某种希望。
他单手撑地，迅速爬了起来，目光带着希冀与痛苦看向那位穿着橘黄色长裙的神秘女士。
“奥萝尔，奥萝尔，救不回来了吗？”
“微小的希望。”
“那就是还有希望！”卢米安瞬间激动起来，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滴落，“快，快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奥萝尔活过来？”
“寻找奇迹吧。”
“奇迹在哪里？”
“当你寻找到它的时候，就是奇迹出现的时候。”
“……”
卢米安埋下脑袋，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痛苦到极点的呜咽。
很快，他又再度燃起了希望：“你所信奉的那位伟大存在，能否赐予我这样的奇迹？”
“如果祂愿意的话。”佛尔思目光悄悄瞥了眼站在一旁观赏星空的克劳德。
“我也相信奇迹，因为我是一位占卜师。”克劳德微笑道，然后看了眼还在伤心，哭红双眼的弗伦克小姐，拉着她离开这里，让佛尔思一个人来收拾这最后的残局。
“看来你的运气还不错。”佛尔思若有所指道。
“呵呵，我的运气……如果不是奥萝尔的牺牲……我宁愿让奥萝尔获得这样的运气。”
佛尔思没有纠正卢米安话语里面的错误，“想要获得奇迹，就看你未来的努力了。”
“我要加入你们。”
“可以，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之一。”
“我该如何称呼你？”
佛尔思只是留下一张魔术师塔罗牌就悄然离开。
第729章 佛尔思：实在太丢脸了！
随着卢米安梦境的破碎，科尔杜村也随之恢复成它真正的模样，残垣断壁，有大火焚烧过后的黑色焦痕，到处洒有逐渐干涸的血迹，让山峰也跟着被染成血色。
远远望去，昔日科尔杜村的一切仿佛被笼罩一层虚幻扭曲的血色薄雾之中。
让弗伦克小姐唯一觉得真实的是，还在科尔杜村外面等待他们回返的马儿，它正趴在一颗大树旁边的草地上，睡得正香。
“这一切真像做梦一样。”弗伦克小姐发出由衷的感慨。
“这本来就是一场梦境，是梦境就会有欺骗人的地方。”
“克劳德先生，您是在提醒我要分清梦境跟现实吗？”
“混淆的梦境，可是会让现实也跟着颠反。”
“嗯，我会努力克服这一点。”弗伦克小姐上了马车，伸手欲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又道：“尽管收获了一个悲伤的结果，可我还是要谢谢克劳德先生这一路上的陪伴。”
“对我而言，这同样是一场有趣的旅行。”
弗伦克小姐点头，掀开帘子，弯着身子走了进去，就发出一道被刺激到的惊呼声。
声音很大，将原本趴在地面休息的马儿也吓得醒了过来。
“啊，怎么会！”
“麻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难道我还在刚才的梦境里面吗？”
啪！
“好疼啊，这是真的现实？”
马车外的克劳德，望了眼头顶星空，面带微笑，询问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
“克劳德先生！麻瓜小姐，她，她还活着！就在我面前，是真的！”
“或许这就是奇迹吧。”
马车内，弗伦克小姐逐渐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坐在奥萝尔身边，牵着奥萝尔的双手仔细认真打量，揉揉捏捏许久，终于确定眼前这位奥萝尔小姐是真实存在的。
“麻瓜小姐，我想你不介意解答一下我们心中的疑惑吧？”
“卢米安所展露出来的梦境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有一部分不完整，而我在你们抵达科尔杜村之前，也确实一直活在梦境里面。”奥萝尔声音很轻，慢慢将自己所经历的遭遇说了出来。
科尔杜村确实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祭祀活动，她与卢米安都是被选中的祭品，也确实被推到祭坛上，被献祭给那位被称为宿命之环的隐秘存在。
在卢米安的记忆中，她成为承载献祭力量的容器与科尔杜村的村民们融合成一个巨大的可憎怪物，在献祭成功之前，她将卢米安推出祭坛，并用献祭得来的力量保全了他，自己却牺牲了。
而在她的记忆中，当她承载祭祀得来的力量之后，一道星光至遥远的星空上降落，护住了她，让她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
在这场祭祀结束后，她就像是一道游离在外的灵魂，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生活在卢米安的梦境里面。
她无法干涉卢米安的梦境，也无法被卢米安所察觉，直到刚才卢米安回想起当初本堂神甫举行祭祀的记忆后，打碎时间循环，她才重新获得躯体与自由，成功活了过来。
她不想与卢米安见面，想让他借由这件事彻底成长起来，所以她默默离开了科尔杜村，提前来到这辆马车上等着。
“天啊！”弗伦克小姐伸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因为太过于震惊，而发出太过于失礼的惊呼声。
“竟然是这样！”弗伦克小姐很想努力克服自己心中的震惊，可总是无法做到，“这也太神奇了吧！”
“那道星光是……”
“我的信仰是群星。”奥萝尔眼中流露出虔诚的光芒，“在那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是群星的庇佑才让我幸免于难。”
“群星……克劳德先生，您不是也打算加入群星教会吗？”弗伦克小姐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道您的到来也是源自群星的指引吗？”
“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一道虚幻的光门直接在马车里面生成，紧接着佛尔思的身影出现在弗伦克小姐旁边的空位上。
弗伦克小姐与奥萝尔被吓了一跳，可很快反应过来，眼中充满了羡慕，这个能力实在太方便了！
奥萝尔犹豫一下道：“尊敬的女士，卢米安他……”
“挫折与痛苦，固然是成长的绝佳养料，但我还是觉得欺瞒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佛尔思淡淡道。
“如果没有群星赐予奇迹的话，这就是现实，既然我因为群星的庇佑存活下来，就应该去回报群星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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