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知闲闲
稍微调整一下心态,放下黑色帘子,哈斯塔眼神锐利几分,神情严肃,望向房间门口,沉声道:“进来吧。”
他第一次来这里充当法律援助者时,因为面带微笑,态度温和,加上长相稍显稚嫩,很容易让人怀疑他的专业性。
男性求助者还好,他们会隐晦表达自己会参考建议,然后转而前往佛伦讲师的房门排起长队。
一些女性求助者就比较麻烦了,一般需要法律援助的人,心中都藏着想要宣泄的苦痛。
面对哈斯塔,她们很自然就将他当成倾听者以及泪水倾泻桶。
有人上一秒还哭的撕心裂肺,下一秒就央求哈斯塔抱抱她。
还有人一边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一边悄咪咪靠近哈斯塔。
这让他很不自在,又不好说重话撵人,总之就是很难受。
后来他跟佛伦讲师商量一下,决定在桌子面前拉一条黑色窗帘,挡住求助者望来的视线。
这个方法还真不错,不仅拦下那些不信任的视线,也省下许多无谓的纠缠,更增加隐秘性,让求助者更愿意袒露自己的心声。
等了五秒左右,今天第一位求助者就走了进来。
哈斯塔同样看不清对方,只能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猜测他们的身份。
今天这位求助者应该是年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他的烦恼是关于财产分配的问题。
他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大的儿子今年二十三岁,最小的小儿子今年十一岁,女儿十七岁,暂时还没有嫁人。
原本他的家庭条件只在温饱线之上,一家人在物质上虽然不怎么富足,可彼此感情还不错。
可当他在去年因为幸运与眼光赚了一大笔钱后,原本幸福的家庭就发生了微妙变化。
大儿子已经娶妻,还有一个孩子,按理说他应该是继承这笔财产的最佳选择,可大儿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小儿子的母亲是他的现任老婆。
关于财产分割问题,她自然想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下。
分家,这是她提出来的解决办法,让大儿子一家搬到其他地方居住,可以给予他一笔钱,然后其他财产由她的儿子继承。
大儿子一家自然不愿意,他甚至多次威胁自己的继母,要是他无法继承这笔财产,那他也就不会顾念什么兄弟之情。
言下之意是可能会对自己的弟弟下狠手。
当面临巨大财产纷争时,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只要除掉其他有可能继承的人,那么大儿子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这位求助者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发生儿子相残的惨剧,所以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哈斯塔默默听完中年男子的讲述,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像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在贵族家里展露得更为明显。
好在鲁恩律法只保障嫡长子的继承权利,其他后代能够分到多少只能看嫡长子的心胸有多慷慨。
哪怕1便士也不给,直接将其他人赶出去,在法律上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这样的行为很不体面,一般情况下不会有贵族做得这么绝,相反他们会分给自己兄弟一部分还算可观的财产,以此来展现自己的慷慨大方。
还有一点,继母是无法直接干预贵族们的财产分配的,哪怕再怎么受宠,她的孩子都无法继承爵位,除非她的孩子前面已经没有其他合适的继承人。
寻常平民财产不多,一般情况是不会有太多的财产需要继承,甚至继承到的还可能是一堆债务,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产生财产纠纷问题。
出现比较多的案例,反而是老人的赡养问题。
第37章 一个老人,一则故事
“你最想要的是怎样的结果?”
“当然是我们一家人能和睦相处,不再因为金钱产生隔阂与纠纷,我也希望我的大儿子能更加善良一点,对他的弟弟好一点。”
“那你愿意将全部家产都留给大儿子继承,以此来换取他日后对小儿子的照顾?”
“……我已经不敢期待他有这么好的善心,这也是我一直纠结的地方。”
“那你更想将财产交给年幼的小儿子?”
“他还是太小了。”
话说到这里,哈斯塔已经明白中年男子的想法。
他更想将自己的财产分给小儿子,只是碍于大儿子可能会冲动行事,他才会因此陷入苦恼。
想要解决他的苦恼也不难,只需要让他将财产继承这件事拖到小儿子长大就行。
“你可以将财产分成大小两份,然后找一位优秀的公证人替你完成公证和保护这笔财产,等到十年或者你离世后,再让公证处按照你所立下的意愿,对财产进行分配。”
哈斯塔给出自己的小小建议,尽管这样做对大儿子有点不公平。
可这不是他这位律师该考虑的事情,他只是在鲁恩法律允许的范围,按雇主的要求保障他们的利益。
如果今天来这里找他寻求帮助的人是中年男子的大儿子,那么他也会尽可能在鲁恩律法的范围内,为大儿子争取更多属于他的利益。
在这一方面上,律师的态度还是很平等的。
中年男子迟疑道:“可财产继承权不应该独属于大儿子的吗?那些贵族老爷们都是这样做的。”
“首先你不是贵族,你家里没有爵位需要继承。其次,鲁恩律法在这方面对贵族与平民的要求不一样。最后,确保长子的优先继承权也是要有一定先决条件,哪怕是贵族老爷们。”
哈斯塔娓娓道来:“如果长子在各个方面都很拉胯,比如他极度不孝顺,名声很差,人们对他评价很低,那么也是可以换一位更加优秀的继承人。”
鲁恩律法在这方面,同样给贵族们留有一定的余地。
至于中年男子这类平民,他的财产分配并不值得被律法所真正保障。
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在分配财产这件事情上中年男子拥有比贵族们更大的自由空间。
“那,如果公证处在以后的日子里贪走我的财产,我该用什么来保障自己的权益?”中年男子已经有所意动。
这一点,哈斯塔就无法保证什么,哪怕将钱存进银行里面,也可能被贪走。
“无论哪个行业都有值得信赖与不值得信赖的人,只能希望你能找到一位真正公平正义的公证人。”
中年男子沉默许久,而后起身脱帽行礼道:“多谢您的指引。”
“能对你有所帮助,就是对我最大的赞美。”哈斯塔笑着回应一句。
“我想我应该为此事支付一定数量的金镑做为报酬,可这样又觉得是在侮辱您高贵的品格。”
中年男子临出门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
哈斯塔面色平静,心中无语。
过了一分钟休息时间,外面就走进来第二位求助者。
听声音是一个女士,她的苦恼是丈夫出轨的离婚问题。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不是离婚就是继续凑合着过。
当然情况激烈的话,也可能因此衍生成一场家庭凶杀案。
这位女士已经不想跟现任丈夫继续过下去,想以此事为自己跟孩子换取更多的经济补偿,这是很合理的诉求,也受到鲁恩律法的保护。
但两人在经济补偿这个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
丈夫认为妻子要的经济赔偿太多,妻子则认为这是自己被背叛的一方的合理要求。
几次商谈不欢而散后,丈夫直接撂下狠话,要么接受他所提出的补偿金额,要么就去法院告他吧。
女士述说完自己的经历,小声问道:“我听人家说,真要上法院告他的话,法官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反而会认为我要求的补偿金额太过分。”
哈斯塔右手手指轻敲桌面,示意女士注意力集中一点,等她静静等待一会儿,哈斯塔才开口:
“鲁恩律法确实会保护婚姻中被出轨的一方的利益,离婚时也会因为这件事,适当提高补偿金额。”
“但是,律法中并没有明确这个数额的多少,也没有详细到财产的几分之几,正常情况都是让双方进行多次调解,然后折中出一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赔偿范围。”
“如果你的丈夫,他始终不愿意接受调解,那么你最后很难从他那里获取足够的赔偿,哪怕这是你理所应得的。”
在这事情上,鲁恩律法更多还是站在男性的利益上,因为出轨这件事,在鲁恩贵族里面并不少见。
但贵族夫妻的相处方式有别于平民,就算发现对方出轨背叛,他们双方可能还是继续凑在一起过日子,然后各玩各的。
在这个时候,出轨就很难成为要求获得更多经济补偿的合理诉求。
平民夫妻之间,如果有一方出轨,那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大事,原本幸福的生活大概率分崩离析。
“那我应该怎样保障自己的利益?”女士有点着急了。
哈斯塔含笑道:“冒昧问一句,你是女神的信徒吗?”
“是的,我一直虔诚信仰女神,祂是我心灵最重要的支柱,是祂的温柔让我渡过这段最艰难的日子。”
“赞美女神!”
女士说着,虔诚在胸前点了四下,绘出一片绯红之月。
“那你的丈夫可有什么信仰?”
“他是风暴的信徒。”
说到这里,女士恨恨咬牙道:“我当年就应该听从父母的建议,远离风暴的信徒,他们是那样的粗鲁,那样的无情,根本不适合相伴度过一生。”
哈斯塔思考一会儿道:“他还是一位商人?”
“是的,他从事一些航海生意,在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嗯,那你就去法院告他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以先去女神的教堂与神职人员述说自己的委屈,让丈夫出轨这件事情让更多人知悉。”
“这样有用吗?”
“应该用不了几天,他就会主动找你和谈,到时候你的诉求将会被满足。”
女士不知道帘子后面的律师为何拥有这样的信心,但这样的话语很让人信任与受用。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女士提出一个小要求,想要拉开帘子看一眼哈斯塔。
对于这样的小要求,哈斯塔自然是微笑拒绝。
最后,女士夸赞一句哈斯塔的声音很温柔,才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哈斯塔秉承着律师的基本素质,为许多求助者提供相应建议。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求助者是一位老人,他应该有着六十的高寿,说话声很低,偶尔还要停下来喘几口气。
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一个残忍的故事被娓娓道来。
老人不是贝克兰德的原居民,他来自凛冬郡。
凛冬郡因为靠近弗萨克,局势常常会随着两国关系发生变化,部分地区常年与弗萨克交战,已经是世代的死仇。
老人就是来自这样一个家庭,他的爷爷和祖父都是丧生在与弗萨克的战争中,在他的父亲也阵亡后,他同样继承了祖先的铁血意志。
他义无反顾加入军队参加守卫国家的战争。
历经数年,他大大小小数百次战斗,拼杀,在死亡率那么可怕的战场他依旧凭借自己的勇气与幸运活了下来。
在他二十八岁那一年,他受了重伤与大部队走散了,他一路逃窜,逃出边界进入弗萨克的领土。
他晕倒在一条小溪流附近,如那传奇故事里面的主人公一样,他被人救了,被一座属于弗萨克所统治的村庄。
为了活下来,他谎称自己是弗萨克的士兵,是在与鲁恩军队的厮杀中侥幸活了下来。
许是他的演技很逼真,或者是这些村民们太过于单纯善良,他成功蒙混过关,留在村庄里面养伤。
他的一身伤痕,让他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这引起许多女孩子的爱慕。
其中有一位年轻女孩,让他难以把持,很快两个人发生了关系,并且女孩还成功怀孕了。
在女孩羞涩拉着他的手掌,附在他的耳畔,忍着羞意小声告诉他怀有他的孩子时,他才从这个短暂的温柔乡中清醒过来。
他是鲁恩的士兵,而这里的人都是弗萨克的子民。
他们平日里讨论的事情都是弗萨克的军队有多么不可战胜,自己这段时间又杀了多少敌人,其中鲁恩王国也是他们的狩猎对象。
这些人是敌人,是害死祖辈们的凶手后代!
弗萨克与鲁恩的世仇,是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
他挣扎过,也怯懦过,也暗暗欣喜自己竟然有了后代,但他心中更多是无法抹平的恐惧。
他在逼自己做出一个残忍决定,就像是传唱歌谣里面,明知不可以,却依旧想要与恶魔做交易的怯懦使徒。
最终,他还是下手了。
趁着这个村庄举行一场欢庆丰收的盛会,他联系上了一支游荡在附近山里面的鲁恩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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