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她隔着眼镜，朝单手插兜的自家姜哥哥投过来一个迷茫的眼神。
学坏啥意思。
她最近有不交作业吗？
只有她姐姐才会不交作业好不好。
姜沐显然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毕竟他总不能说有那么个公主殿下，明明当年在病床上的时候那么高冷那么纯净，这才没两年就学坏了，异地他乡，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想拉着自己去姬国昌在清城这边的独栋小别墅“参观参观”……
去了我还回得来吗！！！
姜沐以“脱离大部队不合适”为由，义正言辞拒绝，姬素衣便也没强求，顺从点点头，带笑的眼睛颇为动人，说了句“那就等到了旅舍再说”……然后姜沐就不敢看她了，一只手死死插着口袋，拿都拿不出来。
少年人觉得自己实在很丢人，好歹也是两辈子的人，虽然都没活很久，但加一起也到了四十……艾拉也好，姬素衣也好，堂堂大男人，被两个丫头片子这么摆弄，委实太不应该。
这姜沐倒是冤枉他自己了，这二位姑娘，一位体贴入微，润物无声，连砍带消韧；一位玲珑心境，倾心全意，刀刀带真伤。
也就是姜沐有毅力有原则，但凡换一人，十四那年就跪了，弯的都得给你掰直……
姜沐叹了口气，对吕珑儿问出自己疑惑很久的问题:“怎么突然开始戴眼镜了？”
蛞蝓姑娘默默撇头，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抿着嘴唇，看起来像只兔子。
她试图狡辩:“自然发育。”
“……你少来，叔叔阿姨都没近视，你发育过程还带直视太阳怎么的？光合作用啊？”
姜沐没好气道，“近视多少度？”
“左眼才两百度。”
“右眼呢？”
“三……三百五。”
“……”
姜沐虚着眼:“……自然发育？”
小兔子继续嘴硬:“自然发育。”
许是自己都不信这个理由，吕珑儿低着头，像是兔子耳朵都耷拉了下来，犯错似的解释起来。
她近视很正常，毕竟每天放学回家就缩进屋子里，灯一关，窗帘一拉，待到屋子里足够暗，便一个人打开电脑，美滋滋地找些娱乐项目……一个人若是有这样的嗜好，眼睛早晚都会出问题的。
据她所说，自己往日躺床上看手机时，常常闭着一只眼看，所以一直只有一只眼睛近视……但最近和Silent打Pk太多，左眼终归还是着了道。
吕珑儿说这句时，语气像是在介绍自己透支的银行卡。
姜沐都服了:“你还挺懂耗材分配……”
“那当然。”
女孩很自豪的样子，“我可是能用RPG游戏前期任务的一点点金币组出民工套装的！”
姜沐面无表情抬手，勾指。
咚。
“疼！”
女孩抱着额头，眼镜框滑落下来。
“疼就对了。”
姜沐瞪她一眼，“你姐吃饭不节制，你打游戏也不节制，你们两姐妹真一个模子刻的……我不用看都知道，你书包里肯定只带笔记本电脑，修学旅行三天半你就缩旅舍过啊？这叫哪门子旅游？”
这幅教育似的，稍稍严厉的口吻，艾拉没见过，姬素衣自然也没见过，毕竟他们以后会是夫妻关系，在姜沐的印象里，夫妻一方太强硬，总是不好的……
或许只有在这丫头面前，姜沐才会拿出这幅表情来……看在“姜哥哥”这样的称呼上，他也得关照下珑儿的身体。
他没当过兄长，但前世在罗正那边算个优秀学长，带过一些学弟学妹什么的，姑且算是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大部分时候可以好说话，该严肃的时候也要严肃得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学妹是不是约我出去过……错觉吗？
显然……在有了一个女朋友和一个未婚妻后，我们的姜大少终于觉醒了一点点“发现自己被爱”的能力……
这边，吕珑儿见到姜沐这样的模样，吓得缩了下脖子，她下巴处有条紫黑围巾，这样一缩，便像是带了面具似的，遮住下半张脸。
“我姐姐说，出来旅行，就是要尝尝别人家里的好吃的，不用特意出门……”
蛞蝓姑娘垂着头，语气弱弱的。
“她说这话……倒是挺对。”
姜沐想起吕玲儿跑食堂的英姿，嘴角抽搐一下，无奈的表情，“你姐倒是能随便，你怎么吃？”
“让姐姐给我带。”
“……你让你姐给你带饭？”
这行为堪比让黄鼠狼送肯德基。
珑儿妹妹也知道这想法不靠谱，又把自己缩起来，身后的伊布书包伴随着动作一跳一跳，语气很是不确定。
“至少会留一半……吧？”
“……你犹疑的语气，已经证明了你的看法。”
姜沐叹气，“我也不要求你多出门……至少出来半天吧，半天就行，我陪你逛逛。”
跟公主殿下申请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虽然素衣说这种小事完全不需要申请，但怎么想，把未婚妻放在一边，自己陪另一个女孩子逛一逛，姜沐都觉得实在不太对……
现在的法律及普世道德，跟自己过去的观念冲突，以至于姜沐难得有些迷茫。
到时候看吧……要是生气了，我试试下跪道个歉……
……或者，让公主殿下那半天都根本没有起床的力气？
姜沐默默扔掉这个突如其来的危险想法。
吕珑儿眼睛眨巴了一下。
再眨巴一下。
她用尽这辈子全部的毅力，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好啊”。
艰难得像是堵住宣泄的海流。
而后……摆出某种很符合“吕珑儿”这个人设的，忐忑且抗拒的表情。
“我……好怕的。”
她小声说。
===
前些天，姜沐在照顾艾拉没上号，吕珑儿闲着没事找某天梯第一打Pk。
“我……有点事，没时间打竞技场。”
Silent……也就是陈默，用一种哪怕透过文字，都能看得到蛋疼的句式，给吕珑儿发消息。
“我妹拉我，去买签名会要穿的衣服。”
吕珑儿照例回了一个“嗯”字。
好在……陈默已经很熟悉了对面这位的冷漠，自顾自解释。
“我说家里有衣服，她非说在外面要穿得好看；我说家里的衣服就挺好看，她说新衣服才好看；我说可以让人家送过来，她说麻烦人家不太好；我问麻烦我就好嘛？然后她说……对，麻烦你当然可以，谁让你是我哥。”
他敲完这么一大段，自哀自怨。
“你说这怎么回事儿……明明以前多懂事一个女孩子，这几天在我面前是越来越任性……而且好像还只针对我！对外面该怎么礼貌就怎么礼貌！”
吕珑儿当然也不是很懂。
她打了俩字:“拒绝？”
“……当哥的怎么可能拒绝妹妹。”
陈默敲字，“妹妹甚至都不用撒娇什么的……只要表露出一点【我好害怕】或者【我好委屈】的意思，简直特喵的带真伤带暴击啊……”
吕珑儿若有所思。
===
“我……好怕的。”
凭良心说……这位蛞蝓姑娘的演技，可以说极其粗糙。
但……
“谎言”这种东西，有时候不在于“多么高明”，而在于“多么被信任”。
所以姜沐没有任何怀疑。
他颇觉棘手的挠挠眉毛，想了一会儿。
“如果你出门逛一逛，等旅行结束我送你个小礼物。”
顿一下，“还记不记得咱们约好的那个【连环任务】？你完成任务，我提供奖励……行么？”
吕珑儿低下头，遮住自己震惊的眼神。
……原来真是这样吗？
只要不超过“度”。
哪怕一些要求很过分，也是可以被哥哥满足的……
蛞蝓姑娘人生第一次品尝到“有一个兄长”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好，连来到不认识的城市时的不安也缓缓安定下来，像是被巨大的手捧离大地，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
反观她姐姐……
……吕珑儿觉得把姜沐跟吕玲儿比实在是件很失礼的事。
对姜哥哥太失礼。
“……好。”
吕珑儿说。
“那，约好啦？”
姜沐笑:“约好了。”
话语的尾音落下。
却衔接着内心的小小渴望。
——如果我再稍微撒撒娇。
我能不能要求……他摸一下我的头？
蛞蝓姑娘望着少年人的背影，心想。
思索着，思索着，耳畔传来吵闹又熟悉的声音。
“珑儿珑儿你快尝尝这个……你为什么突然用这种很嫌弃的眼神看着姐姐我？”
吕珑儿面无表情看着她姐手中被啃了一半的吃食。
肉馅啃光了，只剩外皮。
“……”
有装备商提供以姐换哥服务吗？
我可以倒贴金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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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分流进钢铁的大巴车，在黑色的公路上迁徙，后又从车上流淌下来，聚拢在一起，像是归海的潮。
从旅舍的规模判断，这次修学旅行的经费委实有够阔绰的，外墙像是涂了金粉，高耸的墙面上流淌着霓虹的光。
大巴自然没列车坐着舒适，姬素衣有些晕车，有气无力地靠在姜沐身上，像只软绵绵的小羊羔。
张三总能精准找到走后门且不会让人说闲话的点，见状，便提前把姜沐两人的房间安排好，让他们先上楼。
姜沐背着瓷娃娃似的公主殿下踩着地毯找到房间，刷卡，进门，把女孩安放在床边，倒了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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