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后进入恋爱游戏 第22章

作者:暴走中学生

  他扭过头,白了一眼:“没有。”

  微顿,“有也不能放,不然我这影院查封了。”

  “嚯,这年头在这边卖片都不安全了?”

  “维度打击,你懂的。”

  “啧。”姜沐一脸失望的表情,“那你给我推荐一个。”

  “让我推荐啊……我想想。”

  播映员随手挑出一个录像带,面上浮现出“这可有意思了”的表情。

  “我这边推荐的有两段录像带,一长一短,先看哪个?”

  “短的吧,太长了我怕你受不了。”

  播映员轻笑一声,若有所指:

  “呵……谁受不了还不知道呢。”

  话音落下,荧幕亮起。

NO.28 喧嚣哑剧(其一)

  “还没问,这部片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播映员瞥了眼录像带,“《喧嚣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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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又来了?”

  “义务帮忙嘛。”

  “我瞧着可不像义务。”

  “说是义务就是义务!”

  被称呼为“小梅”的姑娘做了个鬼脸。

  是栋老楼,红砖外墙和水泥砌的阳台,有座不小的院落。院落里坐落着一棵梧桐树。

  这年头,不少人家都喜欢往院落种这么棵梧桐树,所谓“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棵树已经很老了,老得就像这里的院落和这里的人,红色的落叶落在青色的石砖上,将晨曦的阳光切成碎片。

  候鸟南飞,落脚在【安康福利院】的牌匾上,又振翅而起。

  梧桐树后忽得窜出一个年轻又活泼的大姑娘,年岁十六七的模样,两鬓编成辫子搭在肩上,手里拎着一条毛织围巾,像只闯进来的梅花鹿。

  方才打趣她的老人坐在轮椅上,从高处往下看,能明显看到一条空荡荡的裤腿,身体虽然不完整,精神头却是不错。

  他笑道:“你来早了,小帅还没来。”

  “说了是义务劳动。”小梅纠正。

  老人忽得看向门外。

  “那不是小帅吗?今天来这么早。”

  “哪儿呢哪儿呢?”

  小梅立刻左顾右盼。

  没有任何身影,只有空荡荡的老旧小巷,秋风带着叶子,打着滚儿在砖石上飘过。

  她扭回头,老人揶揄地看着她。

  “义务……?”他调侃。

  “义务!”

  小梅脸红着重复。

  树下面下棋的两位老者无声而笑。

  他们不是不想出声,而是说不出话。

  或者说,在这座院子内,绝大多数的住户都说不出话,像坐轮椅的老者这样只是肢体残缺的,反倒只是少数。

  这家福利院坐落在高楼大厦的深处,即便本地人也很少有知道,如果说京都是高楼的海,那么这里就是海中的孤岛。

  常来这边的,除了一些少言寡语的护工,最受欢迎的便是这个被称作小梅的姑娘。

  她叫杨梅,院户里的人便叫她小梅,这是个相当活泼的姑娘,属于那种“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起来”的性格,这样的孩子自是很受老人欢迎。

  和这种乐天派的小姑娘相处,哪怕是暮气沉沉的院落,也多了些许欢快的空气。

  不过最近,杨梅来的格外频繁——虽然她自称是“义务劳动”,但很显然,即便是快老年痴呆的老奶奶也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自是因为小帅。

  小帅当然不是真的叫“小帅”这么潦草的名字,事实上他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甚至都从未说过话。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名字……主要是他确实很帅。

  这年代的老人们给孩子起小名,大都随便得很,要不是小帅人如其名是个俊后生,说不定就得叫“狗蛋”“狗剩”什么的了……

  狗蛋……不对,小帅大抵也是个聋哑人,交流方式只有手语,只是不像这座院落的人那样无家可归。

  恰恰相反,他应当是位富贵家的孩子,其举止有礼,进退有度,且时不时会带些小礼物来这边却不求回报,有的便宜有的昂贵,但大都很合老人们的意。

  这也是为什么,他约莫只来了半年左右,便成了这座院落里仅次于杨梅的,第二受欢迎的人。

  当然,真要说,小帅倒也有个带走了的东西——杨梅的芳心。

  尽管杨梅姑娘对此矢口否认,但就她每天这翘首以盼的模样,以及那跟在小帅后面跟个傻狍子似的脚步,除了“为色所迷”,实在很难找出第二个词来形容……

  别的不说,坐在轮椅上这位老人跟手语打了一辈子交道,第一次遇着能把手语挥舞得张牙舞爪的姑娘——毕竟总不能跟聋哑人交流的时候用言语。

  那跟猛踹瘸子那条好腿有什么区别。

  不过,即便是姜沐曾经那个地方的老人,对撮合年轻人也总是兴致勃勃的,更别说是在这边。

  没有什么比看到两个同样心地善良,又相同年龄的少年少女私定终身更能让老人开心了。

  于是轮椅老者出谋划策:“小梅,你这样不行,女追男隔层纱,你得主动啊!”

  杨梅的表情像是写着“你在说什么,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老人虚着眼:“你听不听?不听算了啊。”

  杨梅认为倾听老人的人生经验也是义务劳动的一部分。

  于是她乖乖扶着老者的轮椅:“您讲您讲。”

  老人很是受用,他面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当初啊,我和老太婆就很不容易,我们两个人的父母把婚约一订,八字一换,于是……我们就结婚了。”

  杨梅觉得老一辈的人生经验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适合新华夏女孩子的结婚经验吗!

  可能是这位姑娘谴责的目光太过强烈。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哈哈,忘了忘了,现在很少有这样的事了……”

  他似是想起什么,忽得叹了口气。

  “叫老婆是很容易的,叫老太婆就难咯。”

  杨梅没有说话。

  她突然想起了福利院内去年离开的那个婆婆,她说像她这样的年龄,离开只是早晚的事,自己只是早走了一步,不用太伤感。

  有人问她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她点点头说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她的骨灰埋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那是她和她的丈夫一起种下的树,他们约好老了后要一起住在那里每天看红色的梧桐树叶落下。

  可惜约定不久后,她的丈夫战死在了战场上,那是保家卫国的战争,她收到消息时只拿到了一件破旧的衣服,那是她亲手缝的布料,衣服的角落写着“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请交给我的妻子,如果做不到,请找一棵梧桐树埋下”。

  老婆婆说这话时,所有人都在伤感,杨梅更是哭成泪人,只有老婆婆本人在笑,很好看的笑,那双浑浊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像是少女那样满怀诗意和情意,那时的她扎着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在微弱的烛火中绣下自己所有的祈愿。

  他不后悔,她也不后悔,她只是要去赴他们的约定了,仅此而已。

  是啊,人的一生能有多少约定呢,能实现的又有多少呢?你能遇到多少人呢?能和你约定的又是谁呢?

  院落安静下来,微冷的秋风中,杨梅浮想联翩。

  然后有踏踏的脚步声拾级而上,俊朗的少年人推门而入。

  屏幕外,姜沐拍案而起。

  他认得这个人,哪怕年轻二十岁也认得。

  ——姜去寒。

NO.29 喧嚣哑剧(其二)

  十八岁的姜去寒实在对得起“小帅”这个名字。

  他长得帅,却绝非那种阴柔的俊美。

  其眉浓目醒,额宽厚唇,面有薄须,目生明亮,可谓是帅得堂堂正正,大义凛然,放到战争片的片场,少说也得是个舍身炸楼的烈士面相。

  如果说,姜沐的成熟感是由他域外天魔的阅历所塑造的,那么姜去寒的成熟感就纯粹是老天爷赏饭吃。

  实话讲,此时姜去寒身上这身衣服虽说不便宜,跟着他却算是糟蹋了。

  他适合的是那种黑色的中山装或是墨绿的军装,只要穿这么一身,不论去哪,当地主人第一想法就是门外面有没有挂横幅……

  浓眉大眼的姜去寒刚推开门,一只梅花鹿就跳到了他身前。

  梅花鹿姑娘一手缓缓向上抬起,五指逐渐张开,另一只手则伸出挺得笔直的大拇指。

  “早上好!”她用手语说。

  “早上好。”

  姜去寒无声笑笑,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神农氏家风颇为不错。

  别家别户有什么欺男霸女的行为,打断腿跪祠堂倒是其次,甚至逐出家门无期徒刑都不算大问题,反正不肖子孙年年有,送进监狱就当回馈社会。

  一个号养废了,重新创一个就是了。

  可神农氏三代单传,家里就姜去寒这么一根独苗,要是不能持身以正,只会作恶多端,被人当街来个一换一,岂不是当场绝嗣……

  这个世界最公平的一点,就是不论是谁,什么身份,有多么显赫的过去或现在,他都一定只有一条命。

  也正因如此,姜去寒的性格相当好。

  他半年前因为社会实践课来到了这个地方,课程结束后也未断了来往,为此还特意报了手语班。

  杨梅便是这个院落里留给他印象最深的姑娘。

  印象不深不行,姜去寒至今都记得,他半年前第一次过来,没做什么准备,只带了些慰问品,本想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结果暮气沉沉的院落久违迎来位陌生的年轻小伙,老爷爷和老奶奶们兴致勃勃地把少年人团团围住,像是在围观什么珍惜动物。

  天可见怜,当时的姜去寒完全没想到这一幕,他甚至都还没学手语,一位又一位老者轮流朝他比划手势,他空有两只手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比划,感觉自己简直像只被围观的海豹——观赏用动物,且短手。

  他还不能说话,神农氏的家风告诉他,在聋哑人面前大声讲话,跟踹瘸子好腿是一样的性质……

  姜去寒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急到话都快说出来了”是怎样的感觉。

  他运气实在不好,那天,院落里为数不多会说话的人出去采办物资了,所以没法替他解围。

  他运气实在又很不错,因为就在他憋不住想要开口时,一道身影游鱼般挤进了人堆,歘得站在他身前。

  那当然就是杨梅。

  姜去寒之所以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这位姑娘活泼又机灵,扎着的发辫柔顺又亮丽,以及笑出来时的小酒窝和小虎牙——至少不仅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那一天,姜去寒知道了一件事——聋哑人也是完全可以吵架的。

  在姜去寒的视角中,杨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柔嫩纤细的手花蝴蝶般舞动……实则是癫痫般抽搐。

  她以一秒三势的速度舞动着自己的双手,以气吞山河之势呵退了所有围观群众,这一幕是如此安静却又如此震耳欲聋,仿若一场史诗在油画中沉默着咆哮。

  最后她一只手搭在姜去寒肩上,一边伸出大拇指一边呲起小虎牙朝他笑,连小酒窝都在这海盗女船长宣誓主权般的动作中显得豪情万丈——其实她就是手语说累了喘口气。

  当天晚上,姜去寒回家问了父母一件事。

  “爸,妈。”他问,“如果我要找一个不会说话也听不到的女生当女朋友,你们会答应吗?”

  而他的父母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