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有精力说这么多好话，看来恢复的还不错。”
艾拉很好看地翻个白眼，摘下圣诞帽，拍掉帽檐上的落雪。
柔顺的长发披散而下，像是压了金线的绸缎。
“话不能这么说。”姜沐道，“你知道为什么有的话这么好听吗？”
“还真不知道。”
艾拉想了想，记忆中，姜沐确实很会说话，只要他想说，简直能说出花来。
当然，如果他想气人，也完全能把人气出病来……
“只有不入流的作者，才会搜肠刮肚去堆积没用的辞藻。”姜沐说，“我这种大师就不一样。”
艾拉很配合地做出一个主持人递话筒的手势：
“请问像你这样的大师，都是怎么做的呢？”
“像我这样的大师，都是直接把心中的风景描绘出来。”姜沐说，“比如我真的很想把你比作太阳，比作雪，比作烟花，比作圣诞树。”
他停顿一下，认真说：
“可我真的觉得这些都没有你好看。”
——朱丽叶小姐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还不够适应罗密欧的油嘴滑舌。
明明站在病房门前拍拍胸，深呼了几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告诉自己要安静下来。
要像雪中的圣诞树一样，不论少年人说什么，都不能像被罗密欧深情告白那样不矜持。
朱丽叶小姐告诫自己不能真的像朱丽叶。
朱丽叶小姐发现自己可能还不如朱丽叶。
还没有接受到什么告白，心中就那么滚烫，简直像是要融化掉漫天的白雪。
如果对方这时候来一句“所以这么美的你，愿意单独为我展现你的美吗”这种话。
艾拉真的很难保证自己能不能冷静下去……
好在姜沐单纯就是想夸一下，没有别的心思。
他扫了眼艾拉的圣诞服：“不冷吗？”
衣服好看归好看。
就是好像有点不太实用。
“不冷不冷，这衣服其实挺厚的。”
艾拉有些松了口气，又有些微妙的失落说。
“而且我有这个呢。”
她掀开袖口，展示出隐藏的暖宝宝。
“……你居然还敢提这个。”姜沐吐槽。
两个月前，艾拉笑吟吟地把这东西贴在了他手臂上。
多美好的画面，寂静的深秋，美好的校园，铺满的落叶，俏娇又调皮的女孩，被捉弄的男孩。
放在漫画片场，不当场结个婚实在很难收场。
但是有些东西漫画是不会告诉你的。
比如人体长时间接触41℃至45℃的低热物体时，会引起慢性低温烫伤……
得亏当时姜沐正和李华打赌，后者一眼就看出了姜沐作弊。
不然高低整出个深部组织坏死出来。
以姜沐牲畜般的身体素质（李华原话），大概不会有太大事。
但疼很久是肯定的……
当然，这事儿姜沐一开始没跟艾拉说。
最多是“偶然”提醒下艾拉，叮嘱她别把暖宝宝直接贴皮肤上。
但很显然，像这种事儿，李华总会莫名奇妙冒出来。
然后艾拉就知道了……
身为善良的好姑娘，艾拉小姐后怕且愧疚，那阵子总想着做点什么补偿一下姜沐，具体表现就是说话特别温柔，做饭特别认真，连姜沐被李华拉走打球时，在球场边喊加油都喊得特卖力。
某天她实在憋不住，对姜沐说“要不我替你写几天作业吧！”
“不用。”
“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真不用！”
“不行！作业给我啦！”
姜沐看看艾拉身后路过的教导主任，开始思考自己这几天是不是哪里惹到了贤惠的艾拉小姐。
这事儿最后以姜某人仗着成绩好，不做作业不说，还逼迫无知少女帮自己写，罚站半节课为结束。
也算是精彩的学校生活的一环了……
艾拉显然也想到了这事。
“说好不再提这事的。”
艾拉脸一红，“我当时不知道。”
“不知道就可以免去责罚了吗？不知者无罪的话，要警察做什么？”姜沐摆起律师的谱，“荒谬！”
艾拉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那法官大人你想怎么处置我？”
“把你这身衣服的来源交代一下。”姜沐严肃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哦，原来是在担心这身衣服很贵。
艾拉了然。
“是我爸爸买的。”艾拉说，“他平时很忙的，上个月回来，过了年就又要走，所以就要把城里的熟人都看一遍……前几天去看望了一下刘爷爷。”
“然后呢？”
“然后我爸被刘爷爷连骂了半个小时。”艾拉扶额，“其中对我快过年了没件新衣服这事，措辞……尤为激烈。”
姜沐问：“大概多少句‘他妈的’？”
艾拉回忆一下，比了个二。
“好家伙，二十句？”
“二百。”
姜沐：“……”
老爷子精神头有点太好了。
“虽然不太好，但我赞同。”姜沐说，“这事确实过分了，你家应该不算特别拮据……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的妹妹，逢年过节高低给你填几十件新裙子，钱都不用花，直接拍你照片发给商家，挂买家秀这界面就行，说不定还能赚点广告费。”
艾拉不自觉笑起来，像是雪中的梅。
“你很想我是你妹妹呀？”她嗔怪。
艾拉的年龄比姜沐小一个月，确实算妹妹。
“那当然，白天想，夜里哭。”姜沐开玩笑说，“这样我在家就不用做饭了，想吃什么菜都有个最简单的烹饪手法，买好材料再大声喊妹妹就可以。”
“真懒。”艾拉嫌弃。
……真笨。
艾拉心里说。
就算没有亲缘关系，也可以做饭的。
这样的声音，在胸膛里蹦跳。
调皮如雪原上的白鹿。
“然后你爸就给你买了很多新衣服？”
姜沐掰回正题。
“我其实劝了下。”艾拉说，“你之前不是找了一堆理由塞我不少钱么？你这家伙总是很有理由，我怎么都拒绝不掉……
我对爸爸说没事的，我手头有一些钱，买衣服是绰绰有余的，爸爸问我钱是哪里来的，我就说是刘爷爷好心帮忙。”
她小小抱怨了下：“你看你找的都是什么理由！总不能真把【养眼费】这种理由说出去吧？”
姜沐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于是我就有了好多新衣服啦。”
艾拉掂起裙摆，开心地转了个圈。
裙摆被风吹动着涨起，又随着动作的停止缓缓落下，像是合拢的红伞。
不论多节俭的女孩子，一定都会喜欢好看的新衣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这次给我买了特别特别多的衣服……甚至多到有点夸张了，春夏秋冬都有。
我衣柜都塞不下了呢，只能先把夏装叠起来放好，唔，新衣服这么叠会留下印子，到时候还得一件件熨平，不过我家里的熨斗好像坏掉了，难道还得买个新的，要不还是去裁缝店借一个吧……”
贫穷惯了的女孩下意识念叨起来。
姜沐笑眯眯看着艾拉，神情不自觉柔和。
温声细语的念叨声，把风雪都隔开。
如果说，完美的艾拉小姐，贤惠的艾拉小姐，温柔的艾拉小姐，穿上家居服很好看，但穿着圣诞服也很好看的艾拉小姐，有什么缺点。
大概也就只有“有些唠叨”这一个了。
艾拉其实有些话痨，但很少有人能体会到她的话痨。
但不论有多少人体会到，里面都一定会有姜沐的名字。
因为姜沐一点都不讨厌这种唠叨。
不仅是因为艾拉的唠叨总是温声细语也总是温柔。
还因为姜沐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种“唠叨”。
说来很可笑，不少男人从小到大一直在经历的，女性这种带着点小性子又繁复不断的絮絮叨叨，在姜沐的人生里，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
不论是罗正还是姜去寒，你都很难指望中年男人能有太多的话。
很多时候，姜沐都是“说”的那一方。
所以他很会说话。
但很会说话的人，未必就真的很想说话，有些时候，他更愿意听别人说。
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在这样的雪天，听这样的漂亮女孩从新衣服说到熨斗，到裁缝店，到裁缝店在的那条街，到逛那条街的她自己。
艾拉说那条街上好多店正在举办圣诞节促销活动，货架上贴上黄颜色的爆炸标签，标签上写着-60%这样的数字。
这些数字可能会迷惑路过的群众，但瞒不过艾拉小姐的眼睛，她对这条街那么熟，熟到记着每家每户的价格，真正的折扣其实大都是九折，有个别缺德的商家甚至直接打十一折……
姜沐由衷地夸她真是厉害。
艾拉又说有些店铺门前特意弄了棵圣诞树，更有甚者用的不是道具树，而是真正的松树，用大卡车拉过来，竖在门前的时候树上还残存着雪。
今天一整个下午，那家店所有的员工都在小雪中装扮着那棵树，几个人站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在树枝上系上红色的蝴蝶结和金色的铃铛，叮铃叮铃的声音很是清脆。
最高最大的那颗铃铛当然要由店长亲自挂上，结果刚好遇到风雪，挂了三次都没没成功，最后一次还摔了，店长躺在雪堆里怀疑人生，像个失去梦想的雪人。
根据艾拉观察，围观的店员笑得实在不像演的。
“我妈妈是中英混血，圣诞节对她很重要，所以她就站在那里看装饰圣诞树看了一下午，爸爸拉都拉不走，只能给她披件大衣站那里一起淋雪。”
艾拉小姐无奈，“也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我觉得可枯燥了。”
姜沐心说有没有可能，有意思的不在于装饰圣诞树，而在于你妈妈和你爸爸站一起看圣诞树……
这可太符合这个世界的画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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