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姜沐算脾气好的,不少人睡得正香被吵醒,估计已经开始骂娘了。
“原则上不行。”播映员道。
“所以?”
“所以事实上可以,只是需要想点手法。”播映员摊手,“潜规则,你懂的。”
“厉害。”姜沐半眯着眼,随口称赞。
他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
“让我稍微休息一下,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我奇迹交易还挂着呢,出车祸就惨了。”
“呵呵,根据数据显示,一个司机的一辈子发生车祸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七,从概率学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别乌鸦嘴,我出车祸你很开心是吧。”
“但很多事,其实就像抛硬币一样。”播映员平静道,“发生是百分之五十,不发生也是百分之五十。”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枚硬币,曲指弹出。
清脆的“叮”声,伴随着硬币折射出的锐利的光。
落下,展示。
反面。
“所以现在对我来说,硬币是反面的概率是百分之百。”播映员道,“所以对你来说,车祸的发生率,也是百分之百。”
姜沐立刻睁开眼睛。
话音落下,黑白灰突兀变成了生动的彩色,像是一百年前的老相片突然变成了现代画风。
姜沐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他们此时应该是在高架桥上,巨大的承重柱搭建起蜿蜒的长路,这是人类克服自然的象征,像是神话里围绕山脉的长蛇。
而此时,呈现在客车正面玻璃正前方的是……大桥的分道护栏!
几厘米的距离,简直近到呼吸相闻!
姜沐瞬间冷汗直冒。
“还困不?”播映员开玩笑似的问。
“……真他妈的提神。”
可能是和刘不君接触多了,姜沐也染上了点暴躁的措辞。
他神思电转:“解释下什么情况,超能力?”
姜沐对客车的速度没什么研究,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一辆客车绝不可能违背物理常量停在这个位置,哪怕是紧急刹车,车里的人也会狠狠把脸印在前面的座位上。
“不好说,我都说了我是播映员,当然要有点播映员的权力,比如……暂停电影。”
播映员,“你可以理解为,现在这里既不是现实,也不是电影院,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地方,在电影院的我和在现实的你之间连了根网线。”
“如果你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客车的玻璃和电影院的屏幕此时是重叠在一起的。”
“那你能做到更多吗?”姜沐即刻问。
“呵……你以为我是谁?”播映员自信而笑。
姜沐放下心来。
“我就是个打工的,当然做不到。”播映员继续自信而笑。
姜沐放下的心死了。
“……那你废什么话!”
“呵呵,替你缓解下紧张的情绪,有没有感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是啊是啊,腰不酸了,腿不颤了,心脏都快特喵的不跳了!”
播映员笑道:“我确实能暂停电影,但也只是能暂停而已,改变电影内容,不是我的权力,就像暂停电影,也不是你的能力。”
姜沐立刻明白了播映员的意思:“你是说,让我来改变电影内容。”
“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你是主角,主角的任务就是让整个故事变得精彩,而你还想要完美结局,不论什么游戏,完美结局的难度,往往都比常规结局还难上一些。”
播映员吮了口啤酒,“你不能行动,比如走出车门,或者把车里的人都搬出去;你也不能在这里观察车里人员的行动,那叫【剧透】。”
他指指电影院正前方的屏幕。
那是一个车辆的特写,扭曲的栏杆被缓缓撞弯,带着漫长的裂音,像是被孩童缓缓撕揉的橡皮泥。
“你现在是观众,观众只能去思索接下来的剧情;思考如果你是主角,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停顿。
“你有三分钟时间的时间思考,但要注意,当你彻底醒来时,你会有三秒钟的时间,以观众的视角观察车里的具体情况,这是我的极限,把握好机会。”
“记住,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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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沐从梦中醒来,脑海中快速梳理着情报。
大桥的分道护栏强度很高,客车的速度并不算快,司机是很温柔的中年男人,为了让车上的少年少女们睡得安稳,特意放慢了些速度。
这是好事,代表客车不会冲出护栏,直接从高空掉下去。
姜沐睁开眼睛,焦躁从那双瞳孔中闪过,沁出不安的色彩。
那份不安瞬间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从容不迫的幽黑。
他的身体不能动,思维却急速奔驰,快如闪电。
三秒钟。
车里的大多数人都还没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沉浸在露营的欢快中,安然酣睡,唇角还挂着怀念的笑容,殊不知巨蛇已经缠绕住他们的喉咙,只是一次收紧,一切的美好都会被摧毁。
姜沐的目光突然定住。
死死定住。
是个女孩,贪嘴的女孩子,所有人都安稳坐在位置上,只有她正朝姜沐的方向悄悄走过来,像只亲人的梅花鹿。
吕玲儿。
姜沐用十二指肠都能猜出她过来是想做什么,这是很普通的客车,每个人的行李都放在自己头顶,来的路上姜沐去买水,顺便在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
那些零食他只给了吕玲儿一半,另一半就放在他头上的小舱室里。
她当然是来要零食的,像是金毛犬科叼着饭盆过来,还很讨好地眯起眼睛。
金毛这种生物总是特征鲜明,贪吃又爱玩,温顺又友善,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只会尾巴向后伸直,腹部贴地并塌着耳朵,只要一盘狗粮,就会很开心地朝你摇尾巴。
唯一凶恶的时候,大概就是牵绳子的饲主被恶犬袭击的时候。
金毛的感觉总比人类强得多。
所以吕玲儿下意识趴向了姜沐身前,双臂做出护住他的姿势。
“妈的。”
姜沐如坠冰窟。
下一刻。
“轰!!!”
天旋地转!
巨大的冲击将所有的乘客撞离座位,每个人的眼前都一片昏黑,像是被巨蛇吞吃入腹。
道路上的护栏被撞飞,扭曲的钢铁剧烈形变,像是被摔碎的玻璃那样溅射,撞在另一侧护栏,发出炸药般的轰鸣。
短暂的失明后,伴随着的是尖叫,极端刺耳的尖叫,被安全带勒住的痛感唤醒了每个人。
好消息是车上的都是学生,相较于桀骜的成年人,这个年纪的学生相对听话,教导主任让系上安全带就会老老实实系住。
所以绝大多数人只是勒得生疼而已,严重点也只不过是撞到鼻子流着鼻血。
——此时,客车突然摇摇晃晃起来。
这里是高架桥,桥下是十几米的高空。
客车骑在断裂的栏杆上,摇摇欲坠,如同地基断裂的高楼。
满车的人随时有可能从数十米的高空摔落,从这个高度摔下去,能勉强活下来的大概只有姜沐一个人。
“啊!!!!”
“呜呜呜————”
喊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
教导主任想起身维持纪律,摇摇晃晃挣扎了几下,却完全站不起来,像个头重脚轻的不倒翁。
“安静儿!!!!”
危急时刻,张三挺身而出。
他以在开会时开喷全体成员的气势起身怒吼,情急之下甚至飙了方言。
他的怒吼很快迎来了四五条汉子的附和,这些都是高年级的学生,人高马大不说,嗓门也相当靠谱。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几个人一起努力,显然起到了作用。
“冷静!冷静!”
“大家注意身上的伤口!流血的注意止血!注意止血!!!”
“车要掉下去了!”有人惊呼。
“门打不开!”
“从窗户出去!”一个高年级学生立刻喊。
“不行,没有看到安全锤!”另一人急匆匆道。
“咔嚓————”
玻璃爆碎。
张三:“?”
卧槽你怎么砸开的?
姜沐大喊:“快走!让个子高的男生先出去,有人在下面接应会更快!!!”
张三人都傻了一下。
你怎么对逃生也这么熟练?
难不成你也准备在这里堵李华揍他一顿?
但姜沐显然没有回答他的时间,他第一个从车里窜出去,怀中还抱着什么人,像只愤怒的犀牛。
学生们有惊无险地从车窗里钻出,车窗下面,姜沐依次并快速地把近十个人从窗口拉出来,仿佛是运粮的工蚁,以至于旁边的人都插不上手。
他的力气真是大极了,迅捷有力且不知疲倦,像只捕食的猎鹰,双臂如庞大的翅膀般结实有力,甚至能做到两只手分别拽住一个人,抓鸡仔似的把他们分别提下来。
伴随着最后一个人窜出,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击掌欢呼,有人拥抱哭泣。
真情在危机中如金子般可贵,是足以伴随人一生的东西。
事情似乎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在学生们的众志成城面前。
直到他们看到了被姜沐整个抱起来的吕玲儿。
没人看得出她到底伤到了哪里,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伤得很重很重,鲜血流淌,脆弱得像是在风中摇曳破碎的深红色玫瑰。
“打救护车了吗?”姜沐平静问。
“早就打了,但最近的医院距离很远,市区里又堵车。”李华总是什么都懂,语速飞快,“通常来说救护车到郊区的时间是十分钟到十五分钟,但是如果出了路况问题,时间就会一直延长。”
“能联系另一辆大巴吗?”
“他们先走了半个多小时,现在早就该到家了。”
李华停顿一下,“可以等路过的车辆……”
“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的。”姜沐摇头。
其实“很晚了”和有没有过往的车辆关系并不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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