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吕玲儿乖乖走到院子里，等到他换了身衣服走出来。
迈出房门时，那个不论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的姜沐重新回来了。
吕玲儿显然还没放弃自己的好奇心：
“棍子呢？你贴身放那么久，肯定很宝贵吧？”
姜沐觉得自己淡定不下去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
按理说这个世界智能手机这么先进，像吕玲儿这个年纪的姑娘，在手机上找一些会问“您确定自己已满十八岁”的网站，是非常正常的事。
怎么会无知到这种地步的？
姜沐仔细想了想。
觉着大概是因为网上的猪肘子红烧鱼烧鸡烤鸭更多。
而且能过审。
对吃货少女来说，吸引力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棍子我放起来了。”姜沐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啊，我问了下李华，他直接就把位置发我了。”吕玲儿说，“他还特意问我方向感怎么样，会不会迷路……我说有地址有导航的话怎么可能会迷路？然后他就说，让我记得见到你的时候把这句话给你复述一遍……这句话怎么了吗？”
有地址有导航，但该迷路还是会迷路的古族独子：“……”
“……没什么，你吃饭了吗？”
“没呢没呢。”吕玲儿立刻道。
她的脸上简直将“你是要做饭吗如果是的话能不能给我做一点”写了出来。
“那我给你做点？”
吕玲儿喜笑颜开。
“谢谢！”
姜沐走进厨房，吕玲儿紧随其后，像只嗅动鼻子的小狗。
“做什么做什么？”女孩问。
她真是开心极了，开心得那股青春劲儿全面散发，像是院子里飘香的桂花。
于是姜沐也觉得有些开心——任何做饭的人都不会拒绝吕玲儿这样的食客。
“烙饼。”
姜沐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盆，“我昨天晚上揉好的温水面，冷藏静置了一夜，时间应该够了。”
吕玲儿问：“为什么要强调【温水面】？”
“揉面加入的水温不同，最终成品也不同，一般分三种，开水，温水和凉水……”
姜沐随口解释道，“热水面，也就是沸水面，烫面，面筋质被破坏，但淀粉分解出单糖和双糖，简单来说，口感滑腻，有甜味，适合做蒸饺，小笼包。”
“凉水面，则是常见的拉面，有三个特点，韧性强，呆板，拉力大。”
他一边说，一边问：“吃葱吗？”
“嗯嗯。”
“大葱还是小葱？大葱香味浓一些，小葱有特殊的味道。”
吕玲儿的表情像是被问了“爸爸和妈妈掉水里先救谁”。
“能都试试吗？”
她小心翼翼问。
姜沐笑。
“当然可以。”
刀光落下，如锐利的雨。
“最后是温水面……”
姜沐继续说，“水温五十度左右，常用于各种饼，口感柔中带韧，也就是我现在要用的这种。”
吕玲儿听得津津有味。
字面意思上的津津有味——她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女孩突然起身：“啊！差点忘了！”
姜沐眨眨眼，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跟个傻狍子似的“唰”地跑开，又“唰”地跑回来。
表情像条叼着飞盘凑过来的金毛傥。
一个袋子被放到桌子上。
“快快快。”吕玲儿带着大大的笑，“打开看一下。”
“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嘛，礼物当然要自己打开才有意思啦！”
姜沐不明所以地关了火，被吕玲儿拉着坐下。
伸手，拆封。
是个小蛋糕。
很小的蛋糕，大概只有碗口大，白色的奶油上撒着珍珠似的糖果，糖果上面有两个小桃子，并用黑色的奶油写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姜沐问：“你今天过生日？”
摇头。
晃动的马尾，像是犬科动物摇着的尾巴。
“不，给你过的。”
“我生日还有半年呢。”
“嗨呀，怎么说呢……”
吕玲儿摸着辫子，“我昨晚做了个梦……大概是梦？梦里去了个电影院，电影院里有我妹妹，有好多零食，有一个叫播映员的人，还有个超——大超大的屏幕。”
她张开双臂，似是想说明屏幕的巨大。
鼓鼓囊囊的柔软一颤一颤，两根洁白的臂，像是丹顶鹤舒展羽翼。
姜沐瞳孔微缩。
“然后呢？”
他问。
吕玲儿兴高采烈：“然后播映员说里面的零食可以随便吃！”
姜沐：“……”
好预料之外。
又好情理之中的回答。
“再然后，我就听播映员的推荐，看了场电影……主角是你的电影，还有一个叫罗正的叔叔，你们在那里吃担担面吃蛋糕什么的。”
吕玲儿没在乎神情巨变的姜沐，继续说：“我其实看不太懂，想问珑儿有什么想法，可我感觉她很难过，所以也没好意思问……”
——啊。
还真是久远的记忆。
姜沐想。
时光无法倒流，这是真理。
但是，人却能巧妙地利用记忆，给自己追溯时间的错觉。
人类就是如此，自由穿梭在逝去的时光里，为自己的苦涩的人生，添上一抹稍甜的白糖。
吕玲儿当然看不懂，在姜沐认识的女孩子中，大概只有姬素衣才看得懂姜沐当时的情绪。
因为有一种阅历，是只有苦难才可以带来的东西。
——但是，吕玲儿有属于吕玲儿的方法。
“可是我感觉，你应该挺喜欢吃蛋糕，至少是那天晚上的蛋糕。”
她说。
“我找了挺多店，才找到一种现成的和那个形状相似的蛋糕……说真的我现在相当饿，因为早饭我没来得及吃，早饭钱也用来买蛋糕了……”
她有些脸红：“我本来是想买个大蛋糕的，但我的零用钱有点不够，事实上能买得起这个，还是因为我是那家蛋糕店的老客户，我特喜欢吃他家的蛋挞，店长看我眼熟才给我打了个折……”
女孩望着默默吃起蛋糕的姜沐。
目光希冀。
“味道怎么样？”
姜沐沉默。
沉默如天空上的云。
良久，他说。
“好吃。”
停顿。
“是我到现在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你又骗人。”吕玲儿不信，“明明你吃那个蛋糕的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上辈子的事，这是这辈子的事，不冲突。”
吕玲儿眨眼。
“……原来还能这样？”
“当然可以这样。”
姜沐站起身，从案板上拿了把水果刀，又坐下。
一分为二。
“蛋糕这种东西，要一起吃才好吃。”
他微笑着，轻轻地说。
那声音很远很远，远到像是超越时光。
又是一种吕玲儿看不懂的笑容。
温润如清泉沁润干枯的沙漠。
他好像总会有这种自己看不懂的表情，吕玲儿想。
不过还蛮帅气的。
女孩有些脸红。
但这种异样的情绪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吕玲儿拿住叉子，扎起一块巨大的，同时带着奶油，糖果，面包和水果的蛋糕。
啊呜一口。
整个吞下去。
这本来就是她买的蛋糕，吃得可谓心安理得。
比吃妹妹房间里的薯片还要心安理得。
姜沐笑眯眯看着吕玲儿把蛋糕吃完，又把底盘和叉子上的奶油一点点舔干净。
“饱了吗？”他问。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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