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中学生
她说这话时那么平静也那么淡然，就好像死亡无足轻重，只是太孤独。
艾拉骤然沉默。
是啊，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她说自己在医院住了很久，也就是说那些学校里的朋友都和她没什么联系了。
一个快要死掉的人，医院也是不可能放她外出的，每天待在安静的病房中，哪怕明知道是不得已，也会对人生失去感觉的吧？
既然如此，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说要努力向前看，不要放弃希望吗？
在真实的死亡面前，这些话未免太空洞了。
“我问过播映员先生，他说，你只看过《谎话连篇》这一部电影。”
姬素衣说，“即便如此，你也一定会知道，姜沐是怎样的人。”
……我知道。
艾拉心说。
记忆最深刻的当然是那个眼神，望着哭声，什么都无力改变的眼神。
所以艾拉才会对姜沐说“你可以对我说谎”，才会私下请心理医生试着帮他解开心结。
以女孩子尚且浅薄的阅历，她很难知道怎么去抚平这样的伤势。
她只是努力这样做，仅此而已。
……等等。
黑天鹅姑娘瞬间惊悚。
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死死看着姬素衣。
公主殿下笑容平静。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想帮我哦，不论如何，都要帮我的‘想帮我’。”
“……他可以帮到你的。”
艾拉低声说，“他家里很有钱的，更好的医生，更优秀的医院，更昂贵的药……”
“没用的。”
姬素衣说。
“现在的我，应该就是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药……只是，没什么用。”
“所以我才会问，你喜欢他么？”
姬素衣靠在椅背上，看着空荡荡的屏幕，声音悠远。
艾拉突然感觉有茫茫的白雾袭来。
大概是快要醒来了。
最后留在记忆中的，是淡然又希冀的话语。
“如果你还不喜欢他，那就无所谓。”
“如果你喜欢他，那请你一定要更喜欢他，如果能喜欢到让他把我忘掉，那就更好了。”
“他很坚强，就只有这一个弱点而已……拜托你了。”
于是白雾漫漫。
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
阳光从窗边斜斜照下来，铺在女孩线条优美的足尖。
风从纱窗的缝隙里钻进屋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什么啊，很神气的样子，好像要死掉的不是你是我一样。”
女孩嘟囔。
“大家都还没到喜欢的程度呢……怎么好像我的罗密欧一辈子记住你了似的。”
“以后走着瞧！”
“……唔，还是先打听打听她在哪个医院，慰问一下吧？”
“看望病人要带什么水果来着……哇，又要有一笔额外支出了。”
女孩用枕头蒙着头，发出贫穷的哀鸣。
“难道真要接受姜沐那家伙的支持吗？”
“这算什么，包养吗？”
“这家伙也真是，就算大家很熟了，好歹找个正经理由啊！养眼费是什么鬼啊！！！”
掺杂着细碎黄金般的长发甩起，荡出一片温柔的光。
姬素衣把书本合上，夹住阳光当做书签。
她看着姜沐，认真脸：
“我快要死了。”
姜沐虚着眼：
“不许开这种玩笑。”
“没开玩笑，真的，医生都暗示了。”
“真的个鬼哦！等着，下个月就能让你下床！”
姬素衣思考了两秒。
“我怎么记得，书上说，一般这种时候，男人说的都是‘看我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姜沐：“……”
他真的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公主殿下你看的书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好吧。”
姬素衣说，“那，你欠我个人情。”
“？”
姜沐心说凭什么我能让你下床，反倒是我欠你人情？
不过他也没太较真。
成熟的男人要有顺着对方往下讲的能力。
只有不成熟的小男生才会每句话都要辨个是非对错。
“行，我欠了。”姜沐懒洋洋道，“怎么还？”
“唔……多用点我的钱？”
“……”
姜沐觉得轩辕氏的家族教育绝对有大问题。
“为什么我欠你人情，要花你的钱？”
他发出灵魂质疑。
公主殿下想了想。
“聘礼？”
“……都说了你爸之前那是开玩笑的，什么三书六礼，全都是封建荼毒，是旧社会的糟粕。”
“我也这么想。”姬素衣说，“现在没有三书六礼，也是可以的。”
虽然这话意思没错。
但姜沐总觉得这姑娘好像在意有所指。
啧，年轻的身体就这点不好。
荷尔蒙太骚动，总会下意识幻想点什么。
譬如某某漂亮女生看了我一眼，或是做了什么举动，就想着她是不是喜欢我什么的……
根据姜沐之前半辈子的经验，错觉，全都是错觉。
姬素衣并未有深谈的意思，只是娴静地笑了笑，笑容如窗外的秋叶。
“有个问题。”她说。
“我在听。”
“神农氏对家主的婚娶方面有限制吗？”
“没关心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想看看和我家有什么区别。”
“我想想……没听说过，主要我家你也知道，几代单传，没什么参考性。”
姜沐挠头，“我爸我爷爷那辈，都是正常的一夫一妻，倒是我太爷爷那辈挺放得开，有好几房姨太太？只是听说。”
他吐槽：“也就那时候了，放现在，少说重婚罪判个两年。”
“重婚罪？”
“对，第二百五十八条……额，等等，这边可能也不是二百五十八，反正有这么条。”
姜沐道，“指有配偶而重婚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与之结婚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一边说，姬素衣一边在手机上搜索。
“原来如此。”女孩说。
“还有个问题。”又道。
“嗯？”
“假设，只是假设。”姬素衣说，“假设有多个女孩子特别特别喜欢你，你会怎么选？”
“……这问题是不是太劲爆了点？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文学作品了。”
姜沐扶额，“不太可能，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上辈子开始就没什么女人缘。”
“可我听李华说，你是那种每天在墙角都会有女孩子叼着面包片撞过来的类型。”姬素衣幽幽道。
……李华你大爷的。
“我说的女人缘，和桃花运这种不一样。”
姜沐思索了一下，“怎么说呢……我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
姬素衣歪头：“你问过被你帮过的人的想法吗？”
“没时间。”
当然没时间。
当律师的时候事情巨多，恨不得吃饭和排泄都在同一个场所，脖子上还得夹个电话。
等当不成律师，那就更没时间了。
每天写稿写得头昏脑涨，水电费全靠手机支付，除了外卖和有限几个电话，其它电话全当骚扰电话处理……
反正姜沐帮人纯属自我满足，他只需要上去给困难啪啪两耳光就行。
至于别人的感谢，不重要。
“怪不得。”姬素衣说。
“什么怪不得？”
“没什么。”
公主殿下笑了笑，“只是觉得，真好啊。”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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