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酋之哀
(本章完)
第480章 摩根梣
王都卡美洛内城。
沿着笔直的中央大道正面可见那直插天穹的瑰丽城堡。但路面上积蓄的皑皑白雪已经没入了常人的脚踝，但就是这样厚的积雪却在道路的尽头，在呈现圆弧状凹下的深坑前十分突兀地消失了。
玛修持盾挡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之下，她身上的铠甲乃至盾面上都浮起了一缕缕因为热气遇冷而液化的白雾。而在玛修靠后一些的位置，是依偎着选定之杖才勉强保持着站立姿态的阿尔托莉雅，原先在她身上光彩夺目的魔力层此时因为魔力的匮乏而消失。即使不需要明说，也能看出来，在此之前，她们曾经历过一场苦战。
深坑中细碎的石子隆起，在松动的石堆中滚落，紧接着一道穿着黑色长裙的人影从土坑中抬起了头。
血污随着她的这一动作，而沿着她的脸颊流下。
玛修的身体紧绷起来，瞳孔因为震惊而颤抖，就连呼吸也因此而停滞了几秒。
“女王摩根，承受了此等程度的攻击居然还……”
阿尔托莉雅也不安地紧了紧选定之杖，在刚刚的战斗中她的确已经毫无保留地拼尽了全力。
她咬住嘴唇，看着深坑下明明处于劣势却高昂起头颅的摩根，这时，阿尔托莉雅才注意到了摩根胸前向外皲裂的空洞，其中早已没有血液流出。
“不，等等。她已经不能再战斗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尔托莉雅的话语一般，淡金色的魔力光点自她的下身开始向上崩解，她的声音飘渺却言之凿凿：“预言之子阿尔托莉雅，敲响第二口钟时，你应该就已经明白，但你却并没有停止巡礼。”
在盛放的金光中，摩根模糊的脸依旧眺望着阿尔托莉雅：“所以，相较于异闻的不列颠，你选择了所谓的正确，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被那双不含丝毫情绪的冷静眸子所注视，即使是再不情愿阿尔托莉雅也依旧拖动着身躯，以丝毫不逊色于摩根的气势迎接上摩根的注视：“当然不可以！”
“正是因为你放弃了使命，我才会诞生——我也曾幻想过忘记预言之子的身份，但是，有人将寄予了我从未想过的厚望，而为了不辜负那个即使在死去的前一刻都依旧绝对相信我的那家伙，我才会咬着牙一直巡礼，一直努力到现在。”
“我不断奔跑，只为追上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自己。”
“如果你认真地完成了使命，那么女孩也就不必成为什么王了！”
“成王，成王吗……”摩根呢喃着这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此刻她身体的分解已经溃散到了她的面部。
“异邦的魔术师，如此，【我】也要像输给你们的异闻带之王一样，迎来自身的极限。”就仿佛只是为了顺带交代一下自己的临终遗言一般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又重新看向了阿尔托莉雅。
“只是尚且年幼的预言之子啊，即使经历了巡礼，愚蠢的你也依旧没能看清自己的命运。”
她的声音被冷气流揉碎，随着金色粉尘一起消失在了散落的雪花中。
“哎——”玛修讶然地张开了嘴。
“什么——”达芬奇也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玛修探查着摩根消失的地方，咽了咽唾沫：“女王摩根的灵基，消灭。确实无疑，那个，前辈，真的……”
“真的打倒了摩根吗？”藤丸立香问出了玛修想要问出的话。
“她确实强到离谱，灵基的量级也与经历了六次巡礼的阿尔托莉雅旗鼓相当，我们也不可能继续战斗下去了。”达芬奇说着说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愈发浓郁：“可是，可是摩根甚至没有向我们展现任何东西仑戈米尼亚德也是，还有妖精国的真相也是。”
虽然赢了，但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击败最终boss后一切尘埃落定的踏实感，依照达芬奇的感官，即使是在先前的不列颠特异点，对自己召唤出的七名从者完全失去掌控力的泛人类史的摩根，最后挣扎时露出的后手都比眼前的冬之女王要多。
“可能，大概是因为，以邪恶的女王而言，她令人有些败兴吧……老老实实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为了不让王宫染血而将战场选定在街道上，战斗也是一直光明磊落。”阿尔托莉雅露出了难言复杂的神情：“明明我还防范着她会做出何种更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阿尔托莉雅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伴随着砰地一声，就在阿尔托莉雅的身边炸开了一道白烟，而伴随着这道白烟，一只手从中伸出，按在了阿尔托莉雅的身边。
早在刚刚的战斗中，阿尔托莉雅便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的体力，如果此时，这只手施展攻击，那么阿尔托莉雅至少也会遭受重创。
可是，那只手只是按在了阿尔托莉雅的肩膀，随后，狠狠地朝着远处推开。
“……你这个蠢货，阿尔托莉雅！”
“——哎？”
在电光火石间，阿尔托莉雅匆匆看清了将自己推开的那道身影：“奥伯龙？”
顷刻，纯白的光束从天而降，擦着阿尔托莉雅的身体将奥伯龙笼罩在其中。
强烈的热流排开周边的空气，将阿尔托莉雅以及更周边的达芬奇和玛修吹开。
“你拥有优秀的同伴呢。唯独这一点可以与我比肩哦，阿尔托莉雅。”声音自上而下地缓缓传来，伴随着一连数十道的破空声，在阿尔托莉雅倏然瞪大的眼睛中，数十道一摸一样的身影划破了云层落在地上。
“摩根……”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全部停止，不只是阿尔托莉雅，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不可置信地视线看向了前方。
在那里，明明先前已经被确定灵基消散的摩根此时正毫发无伤地落在了地上。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令迦勒底如此绝望。真正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从天而降的摩根不止一个，那数十道身影，每一个都有着与摩根相同的容貌，甚至连表现出的灵基数值都一般无二。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那都是摩根。
“很惊讶吗？”
“你们该不会以为只打倒一个我就结束了吧。”
“如果只是这样，那我也该反省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太松懈了，是不是把妖精国治理得太祥和了。”
“身为魔术师，当然想制造多少【与本体同等的分身】，就能制造多少。”
在烟尘中，立于最前方的摩根半垂下眼，嘴角恶意的向上扬起，以一副十足地不屑目光打量着面前的众人。
“成王，年轻的少女，王者的王冠，是地位的象征，会使你高人一头。”
“这是荣耀，同样也是警告。”
第481章 托里莉可梣阿瓦隆勒菲
那是骤然席卷的风暴，唐突落下的舞台帷幕。
出现在卡美洛上空的女王身影，一道接着一道在雪云中穿梭，正毫不留情地焚烧着地面。
哪怕想要撤退，来时的道路也已是墙壁，哪怕是逃进建筑物中女王也会将自己的都市连同反叛者一并烧毁，将企图躲起来的爬虫一个一个揪出来然后碾死。
拼死的抵抗对女王也不起作用，这里只存在单方面的杀戮。进攻的怒吼在这一刹那化作了撤退的惨叫，但他们甚至连撤退都做不到，无死角的魔力轰炸以及数之不清的与女王有着相近实力的复制体，将卡美洛化作了死域，即使偶有实力高强的大妖精，也会如预言之子一般，被从云层中落下的分身所集火。
“哈哈哈哈！快看那丢脸的模样！反叛军们逃之夭夭啦！”
“这就是区区下级妖精胆敢进入卡美洛的惩罚！看呐，逃跑的通道被堵住后还在那丢脸的求救呢！”
聚拢在玉座下的妖精们前一刻还害怕地已经在商讨着投降事宜，此刻关注着战场的投影不免畅快而肆意地大笑出声。当然，偶有也会有一些因为自己的房产被波及而出现的怨言，但在更多的叫好声中完全不值得一提。
“预言之子那边已经没有了威胁。”依旧在玉座之上，只是站起身却并没有走下阶梯的摩根望着光屏，表情并没有受到周遭妖精们的干扰，她纵览着全局最终将目光落到了卡美洛城外的战场：“哼，倒是千子村正，相当得难缠，那么，就再追加五个吧。”
她没有责怪身旁吵闹的妖精们，正相反她似乎也陷入了肆意屠杀妖精的愉悦中。
——锵！
但，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金铁相击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这一声，将所有妖精的目光都短暂的从光屏挪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迫投放在了发出声音的地方，穿着青铜铠甲的马脸牙之妖精，女王骑士梅尔迪克。
“……女王……陛……下……”
迎接着众多的视线，牙之妖精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但却并不是因为犯错的紧张。那更像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后才好不容易说出的临终遗言。
就在发出这般微弱的声音之后，梅尔迪克的身体直挺挺向前倒下，露出了其背部夸张的血洞。
轰！
青铜甲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浇灭了一切的热情。
“怎……怎么了？陛下的侍从，骑士梅尔迪克倒下了？”
“梅尔迪克是陛下的护卫吧！那可不是寻常的骑士，怎么会如此轻易——”
后者的话语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一道低沉到嘶哑的声音所打断。
“……膜拜，吧……”
“……跪伏，吧……”
“……不列颠的守护者……”
每一名听到这道声音的妖精都噤若寒蝉，因为它所说出的话语正是他们每日觐见女王时所听到的，由骑士梅尔迪克所说出的话语。
但后续的话语却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我等，牙之氏族的，主人……”
一滩烂肉——用这个词去形容再合适不过了，从梅尔迪克的身后爬了出来，腐败的臭味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被诅咒染得发黑的皮毛，以及只剩一只却冒着不详紫光的眸子。它一经出现，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妖精不安，他们呼唤着护卫，但护卫们也因恐惧而不敢上前。
但在满殿的恐慌中，唯有摩根依旧冷漠。
“是你啊，伍德沃斯，你还活着啊。”
即使成了这幅模样，但摩根还是从那肮脏的皮毛和枯萎的肌肉中辨别出了伍德沃斯的一些影子。
虽然面上不显，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是用了地下通道逃出来的吧？我是在摩尔斯战役那时就告诉你的吧。真亏你能记住一千多年前的事。”
而那滩烂肉，发出了“库库库”的低沉惨笑：“当然……保险起见，您只告诉了，我一个……我，片刻都，不敢忘记……”
“但是，陛下……陛下！”承载着伍德沃斯意识的烂肉突然激动起来，连说话时夹在话音里的喘息声都少了起来：“请告诉我，陛下——为何，您没有向我派援军呢？为何要对我等牙之氏族见死不救呢？您派我去讨伐伦蒂尼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伦蒂尼恩……援军？我派援军了，但他们看起来都是和你一样，是群派不上用场的废物。至于目的，兰斯洛特没和你说吗？预言之子只是其次，你要把藏在……”
“——啊啊——啊——”伍德沃斯突然尖叫起来，他匍匐在地的身体突然直立起来。
贝里尔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个混蛋没有欺骗他！摩根真的——
“——摩，根——”
“——摩根——！”
他疯狂地扑上前来，在摩根只来得及抬手的刹那扑在了摩根的身上。
狰狞而扭曲的狼脸上再也找不出往日乖顺的样子，仿佛自死人堆里爬出的冷漠阴翳让原本就因诅咒而枯萎的伍德沃斯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虽然在伍德沃斯问出那个问题时他已经有了这种预感，但真面对时——
摩根目光一凛，手中原本已经凝聚出的魔术却在最后时刻消散，她考虑到了伍德沃斯此时的身体，没能将自己饲养的狗从她的身上击退。
而伍德沃斯奋力一扑却超出了摩根的计算，她被这庞大的力道推得跌下了玉座。
但伍德沃斯并没有就此停手。
“杀了你，杀了你！”
“我等牙之氏族两千年的忠诚，老子一千年的忠诚，竟敢，竟敢拿来当作笑柄耻笑！”
“你这家伙没有爱！根本没有什么爱！魔女！你根本不是女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老子才是……才应该是不列颠的王！”
他一下一下地撕扯着摩根的身体，即使是风中残烛，即使一觉醒来不知为何身体只剩下了一半，但他的力量依旧是全不列颠的顶点，在诅咒的影响下，伍德沃斯在摩根的身上一圈一圈的击打，似是要将所有的愤怒全部都宣泄出来。
但他透支的身体还是拖了他的后退，鲜血从他的嘴巴中淌出，伴随着咳嗽滴落在了摩根的身上，原本要落下的拳头下意识地就要捂住自己的嘴。
只是这片刻的迟疑，就让摩根找到了机会。
摩根的一只手抬起，在伍德沃斯因诅咒而变得暗紫的眸子惊恐注视下，没有任何魔术产生，点在他的额头。
“双眼布满血丝，真是丑陋无比。”
伍德沃斯的瞳仁收缩，即将要反抗的动作也随之僵硬。
“摩根……”
“然而，年幼的勇者。即便如此，你的毛发，也依旧美丽。”
“陛下……”
“怎么会，老子怎么会——”
伍德沃斯突然颤抖了起来，他踉踉跄跄地退开。
“如果您不说出来，老子竟然就，就想不明白——”
他感受着脸颊上的温度，那只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不，请不要触碰我了，陛下！我的身上，都是摩尔斯的毒……”
伍德沃斯抽动着身体，想要站起身，却最终还是瘫倒在了地上。
这时，终于才有了第一只妖精敢于出声：
“陛下！”
“陛下，您平安无事就好——快回到玉座吧，反叛军还在呢。”
“不用你多嘴。”但他的话只换来了摩根的斥责，她依偎着王选之杖支起了身子，但语气又有了迟疑：“玉座……扶我回到玉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