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雍光明之山
她听到小肖尧主动打电话给她,非但没有责怪他不看时间失了礼数,反而非常开心。
倘若一定要说有什么责怪,便是责怪他打电话太少了。
肖尧连连承诺,将来一定多打电话给她,二人天南地北地寒暄,聊彼此的近况,以及小小的你侬我侬。
少年觉得不好意思,一边打电话一边把女儿赶出了家门。
聊了二三十分钟之后,肖尧这才话锋一转,期期艾艾地、拐弯抹角地问起了他所关心的那件事情。
幸好,沈婕并没有发火,只是宽容和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肖尧微微一怔。
“前两天,你的那个沈婕也偷偷打电话给我,跟我求证这件事情。”沈婕听起来笑得特别得意:“当时我还和她打了个赌,赌你什么时候会偷偷给我打电话。”
“无语,”肖尧说:“那你俩谁赌赢了?”
“当然是姐姐我啦。”沈婕大笑起来:“要是你明天才打给我,就是她赢了。”
“好的吧,”肖尧说:“妈的这根本不是重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肖尧,你给我听好了,我跟她也是这么说的,我跟你也是这么说,我只再说一次,”沈婕那嬉皮笑脸的语调一瞬间变得无比庄重肃穆。
“欸,欸,您说。”肖尧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
“我,沈婕,这辈子,从头到尾,就只有过一个男人,他姓肖,”沈婕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至少在我活着的这条世界线,就是如此,你听明白了没有?”
“嗯,嗯,听明白了。”肖尧点头如捣蒜。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沈婕继续说道:“但是我希望你们——我恳求你们两个,对我能有最起码的信任,不要轻易受他人谗言的影响,不要听风就是雨。”
“嗨嗨嗨,哇嘎立马西大。”
这一天,沈婕(2004年的这位)大约在下午两三点钟到家,眼圈红红的,一进门就扑倒在肖尧的床上,也不说话,也不怎么样,肖尧扒拉着她问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直到吃晚饭的时间,才自行恢复正常。
说到“恢复正常”,其实肖尧感觉,沈婕自从从这场梦魇中醒来之后,就一直有些怪怪的,到底哪里怪又不太能够说得清楚。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肖尧感到她一下子变得很“黏人”。
当然,肖尧自己其实也黏人,因此并不对她的黏人觉得反感,理智上反而有些高兴——非常高兴,可是说到底,反常就是反常。
比如,自从周三出院到家以来,沈婕就力排众议,把女儿赶回2034年,跟郁璐颖一起睡,自己睡在肖尧房间。
这其实是非常不合适的,无论是站在奶奶的角度、郁璐颖的角度还是沈天韵的角度,都是好说不好听,好听不好看,郁璐颖和沈天韵还多少有矛盾——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更何况,肖尧昏迷了大半个月,沈天韵也非常想念他,担心他,也想跟小爸爸小妈妈好好亲近亲近,结果却没了机会。
再比如说,她总是希望肖尧能够像抱一个六岁小女孩那样抱着她。
沈婕再怎么矮小——再怎么娇小玲珑,她也毕竟是个少女而不是女童,体重再轻,那也是奔着100斤这个数量位级去的,肖尧被迫像抱着一个小女童一样,将沈婕抱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的手掌覆盖在她柔软的后背上,他能感到到她体温的温暖和轻微的颤抖。
不,颤抖的人是我,是我的胳膊啊。
得亏郁璐颖被动贡献了一点点力量值,否则肖尧当时就要蹲下来,把她给重重地放在地上了。
沈婕坐在肖尧的胳膊上,咯咯地笑着。少女感到一阵微弱的力道传来,她娇嫩的肉体被安稳地托起,但同时也能感受到肖尧的吃力。她浮在他的肩头,把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她的头发轻轻扫过肖尧的脸庞,带来一阵淡淡地芬芳。
“别再往上升了!”郁璐颖盘腿坐在方凳上,大声说道。
晚了一步,沈婕的头已经“咚”的一声,撞在了天花板上。
这种老公房的层高本来就低——当然了,在华夏,就算是20年后的新住宅,层高也就那点——肖尧的胳膊托着沈婕,两个人就形成了两三米的庞然大物,撞到头当然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好在,天花板上也被奶奶用旧挂历给裹满了,因此沈婕虽然嘴上说“好痛”,但其实也没那么痛。
肖尧就这么把她举高高,她则缩着脖子,两个人绕着狭小的卧室走了左三圈右三圈:“可以了吧,小祖宗?”
“这才哪跟哪,你就吃不消了?”沈婕揶揄他道。
郁璐颖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简直比她的袜子还要白:“姐,差不多得了啊,我的手膀子都酸得不行了。”
“行,那你放我下来吧。”沈婕有些不情不愿地说:“我有这么沉吗,这科学吗?”
后来沈婕又得寸进尺,试探性地提出骑在肖尧的肩膀上,遭到了肖尧和郁璐颖的一致打压。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十三点兮兮的,有点不太正常?”晚上过夜的时候,肖尧终于忍不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向沈婕抛出了这个问题。
“你指什么?”沈婕看了看他。
……
“还不是因为太喜欢你,太依赖你了啊,你这个大笨蛋,这也要问的吗?”沈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在那个梦里,我度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你的日子,虽然觉得哪哪都不错,并没有什么缺少的,但心里就是平白空出来一大块。”
“我也是。”肖尧有些激动地紧紧拥住了她。
“后来恢复记忆以后,我才彻底反应过来,”沈婕继续说道:“平时天天和你在一起,都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了,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非得要这样失去你一次,自己才能够看清,你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肖尧作热泪盈眶状:“我懂了。”
“哎,”沈婕一扬玉手,把日光灯给关了:“上次,没能彻底做圆满的事情,今天再试一次吧?”
“啥?现在吗?”
“那不然呢?”
“喵呜~~~~”
“草,猫怎么没有抓出去?”
“你去抓。”
“你的猫,你去。”
“我不要~”
“你听,这byd的又在啃沙发了。”
“啃呗~反正是你们家的沙发。”
“草。”
第398章
2023-12-21
2004年10月25日,星期一,一大早就有极好的阳光。
最近这几天,气温已经骤降到了零上摄氏几度,肖尧也在沈婕和奶奶她们的催促下穿上了秋裤。
早上醒来的时候,沈婕不在枕边,只在饭桌上贴心地留下了四人份的早餐。
收件箱里是她的发来留言,说是晨跑去了,然后直接去学校上学,叮嘱肖尧务必不要迟到。
肖尧有些感慨,张正凯也好,屠夫也罢,总之来自他们的威胁应该算是解除了,沈婕也终于敢自由地一个人行动了。
吃完早餐以后,肖尧便张罗着要出门,郁璐颖却让肖尧等她“收拾收拾”。
肖尧不知道有什么好收拾的,莫非你还要描眉画眼一番不成?
难得的早起,难得的空闲时间多,又是一般难得的好天气,肖尧放弃了睡个回笼觉的打算,帮沈婕把猫喂了。
其实他也知道,沈婕走之前肯定已经喂过猫了,不过人喂猫都是为了满足自己。
肖尧抱着膝盖蹲在皂片间的地上,看着花果子狸满足地把头埋在猫碗里,把猫粮嚼的“嘎嘣”“嘎嘣”响。
“真是羡慕你啊,”肖尧看着猫的后脑勺,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不用上学不用上班,吃的用的每天我们一家子伺候你一个,伱说你是哪修来的这福气?”
心念一动,是不是有人说过猫是不知道饱的,别把沈婕的猫撑死了,那自己可就等着被剥皮吧。
想到这里,他便伸手把猫碗一下夺走了:“吃什么吃,就知道吃!”
猫正吃得香,被人夺食,“倏”地一下把头抬起来,凶猛地看了肖尧几秒钟。
“好好好,还你还你。”肖尧投降认怂,又把碗放了回去。
记错了,会把自己撑死的那好像是金鱼。
“梦里的那只猫,真的是你吗?”肖尧喃喃自语道:“你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吗?”
“喵呜~”猫抬起头来,回答道。
“你果然是不简单啊。”肖尧伸手轻抚猫头。
猫吃饱了饭,郁璐颖竟然还没有好,肖尧看看还有时间,索性把它抱到楼下去晒太阳。
这么早的时间,楼下竟然已经有两个老太婆搬着小板凳和躺椅坐着了,她们看到肖尧手里抱着的猫,都夸这猫看起来精神,毛皮漂亮。
肖尧听了这些赞美,心里觉得很高兴。
一个老太婆从家里拿了碗,倒牛奶给“狗”喝。
肖尧兴致勃勃地和“狗”玩了一会儿,“狗”心情很好,十分开心,一直在喵喵叫,跟那两个老太也一点都不认生,最后干脆在肖尧的怀里呆着。
自从沈婕把“狗”从学校捡回家以来,这还是肖尧第一次和它这么亲近。
就在肖尧刚刚开始感觉无聊的时候,郁璐颖穿着校服和校服长裤,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下来了。
她看了看肖尧,又看了看“狗”,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肖尧把狗抱上了楼,然后牵着郁璐颖去上学。
确实是牵着。
在走出弄堂的时候,肖尧下意识地去拉起了郁璐颖的手——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从前这样做。
当四指搭上少女的四指时,他才猛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该这么做了。
他等着郁璐颖甩开他的手并且斥责他,结果郁璐颖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任由他牵着。
肖尧想要自己把手抽回来,四指却已经被对方扣住了。
他就这样硬着头皮,尴里不尴尬地和郁璐颖一起拉着手走出了弄堂。
在路过弄堂出入口处的公厕和垃圾堆放处后,小卖部的大婶还给他俩打招呼:“你俩上学去啊。”
废话,肖尧想。
“啊。”肖尧说。
“没跟小徐一起走啊?”大婶说。
“啊。”肖尧说。
“我妈知道了。”在走出弄堂口后,郁璐颖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知道什么?”肖尧下意识地反问。
“我爸那天看见了,”郁璐颖告诉肖尧:“回去就告诉她了。”
郁璐颖今天穿的是一套咖啡色的西服西裤,那是圣方济各中学秋季校服中的一套,所有人都讨厌它,认为穿上像外来务工人员,能不穿就不穿。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有点方的,不露脚背的小皮鞋,一眼看不出穿没穿袜子,不过肖尧情愿相信她穿了肤色的短袜子。
“你爸爸?”肖尧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个男的。”意识到自己口误的少女立即改口。
“看见什么?”肖尧这话刚说出口,便已经反应了过来。
她显然说的是,自己三人刚从梦魇中苏醒以后,自己去楼下沈婕的病房找她的时候,后者扑上来挂在自己身上,并且和自己进行一些流物质交换的事情。
当时,郁璐颖理所当然地跟在自己后面,而“那个男人”也理所当然地跟在郁璐颖的后面。
当然,他看见了沈婕与自己的亲密举止。
当然,他回去跟郁丽华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肖尧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因此连想都没朝着这方面想过。
“嘶,头疼。”肖尧用弯曲地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你妈她怎么说?”
“她很不开心,”郁璐颖面无表情地告诉肖尧:“她说她连有意装傻都装不下去了。”
“嘶,头疼。”肖尧继续敲太阳穴:“这么说起来确实很对不起她老人家——那你跟你妈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啊?”郁璐颖看了他一眼道:“实话实说呗,说你跟我已经分了。”
“哦,”肖尧貌似平静淡定地回答道,但语气中掩饰不住那一丝失望。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小辈层面闹闹是一回事,一旦捅到长辈那里去,便难免有些给人“盖棺定论”的印象感觉。
“没有,骗你的,”郁璐颖观察了肖尧一会,又改口道:“我说我管不了你。”
“?”肖尧说:“你这么说,不是更给我在你妈面前拉仇恨吗?”
“不仅仅是我妈,”郁璐颖告诉肖尧:“我爸也很生气,他说要来揍你,被我和我妈一起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