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雍光明之山
郁璐颖开始发挥出她文学少女的天赋,绘声绘色地开始给肖尧的朋友们讲两个人的“爱情故事”。
她说自己在军训的时候,肖尧表演吉他演唱《那些花儿》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家教甚严,不允许她谈恋爱,就没有往那方面多想。
肖尧判断出,这段部分取材自周琦的故事。
接着,她又讲到两个人是怎么成为好朋友,一起参加文学社,两个人都是诗社的骨干,如何欣赏对方的诗。
这部分基本上倒都是实情。
再然后,郁璐颖讲到自己在班上被肖尧传信告白,结果被王明中途截获,被全班为之颂扬的故事。
众人嚷嚷起来,有说要去魔都揍这个王明的,有笑话肖尧太傻的。
“已经揍过了,两次。”肖尧告诉大家。
“肖尧,你怎么到了魔都也没点长进啊,”汤雪炜满面通红(喝酒喝的),转头对郁璐颖说:“他初中就这样。”
郁璐颖说自己本想答应,但是被这事情弄得心里古古怪怪,就故意躲着肖尧,然后讲到肖尧是怎么死缠烂打自己。
众人都大笑着说肖尧这比不是东西,应该再罚三杯。
肖尧则略微皱了皱眉头。
接着,郁璐颖话锋一转,说自己被纠缠了几个月,本来就喜欢他,便决定顺水推舟答应了,此时肖尧却放缓了攻势。
原来,12月的时候,不知道肖尧从哪儿认识了一个超有钱的富家大小姐,除了个子小一点,几乎是完美无瑕无懈可击。
虽然肖尧坚称他与那富家大小姐只是兄弟关系,郁璐颖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焦虑。
最终,少女主动出击,邀请肖尧陪她看平安夜的电影。
肖尧欣然赴约。
在战争影都的门口,郁璐颖对肖尧主动告白了,鼓足了一生的勇气。
肖尧很惊讶,然后立即抱住了她,全剧终。
说到“鼓足了一生的勇气”时,郁璐颖的双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肖尧知道,起码这句是认真的,那种心情是认真的。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肖尧大大方方地搂住了郁璐颖的肩膀,后者则顺从地靠在少年的身上。
汤雪炜也表现出一脸“羡慕不来”的神情。
肖尧细细品味着这个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艺术再创作故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既离奇,又合理,配上真挚的情感,使听者不能不信服。
在这个故事里,无论是男主还是女主,双方都是面子拉满。
不,不仅是如此。
肖尧忽然意识到,这个才是女编剧郁璐颖心目中的,理想中的,属于她的那个,爱情故事。
又或者说,是有关他们两个故事的,理想扭曲版本。
一个本可以,本该更美好的故事。
就好像一个写小说的,把亲身经历过的某些事情,以一种变幻的形式重新诠释出来,再承载上自己的美好寄托与愿望那样。
仿佛这么做,就可以令“他”与“她”在精神中,在另一个维度的平行宇宙中,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一般。
肖尧的心里有些小伤感,于是,他更用力地搂紧了郁璐颖的胳膊。
“我讲完了,该换你了,”郁璐颖用微醺的声音说:“徐锐意,你是怎么成为肖尧的哥们的?”
一边问,一边还握着空杯,用一根手指,指着对方。
徐锐意把袖子一撸,一脸“你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的表情,但是肖尧却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话题展开。
“我和肖尧不是同班同学吗?”徐锐意说:“有一次,他跟我们班上的……
“然后我就放学以后,一脚把他在自行车车棚里踹飞,踢倒了一排车……”
徐锐意见肖尧瞪他,又找补了一句:“当然,我也没占到便宜,脸上挨了好几下……”
这不是事实。
“打了这一架以后,后来……
“不打不相识,最后就莫名其妙成了朋友……
“后来我就跟他说,以后在我们县初中,没人敢动你……”
众人酒足饭饱,肖尧本以为可以回家去了,那帮人却在嚷嚷着转进下半场。
汤雪炜提议去溜冰,唐家鑫想要去K歌,徐锐意想要去舞厅。
最后的结论是,去酒吧。
这帮人明明都刚喝了一肚子青鸟纯生,竟然还敢喝白的——他们一边仰着头看悬挂电视里播放着的亚洲杯足球赛,一边又搞起了深水炸弹大挑战。
深水炸弹其实是一种特制的鸡尾酒,这一种鸡尾酒的制作方式是将杯子中倒2/3的啤酒,并且在小杯子中放上一些威士忌,或者是伏特加,将小杯子沉入到啤酒当中,就正好将杯子中的酒给填满。这种喝酒的方式,以及这样类型做的酒都叫做深水炸弹。
概括地来说,就是四个字,上头,作死。
肖尧自知厉害,不敢碰,想到尿遁,不想郁璐颖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问也没问他,仰脖子就干。
“好!!”这种豪迈的行为自然是引起了一片喝彩声。
“你……差不多可以了,别太过分。”肖尧低声警告郁璐颖道。
“我……我没事儿。”郁璐颖双手勾着肖尧的脖子,低头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满眼都是醉意。
之所以是低着头,是因为肖尧站在地上,而她坐在高脚椅上。
“你没事儿可……我有事儿了。”肖尧感觉自己现在,在地面上站直已经需要花费一点点力气了。
他努力对抗着自己头晕目眩的感觉,以及不时向自己的视野所袭来的模糊感与黑暗。
妈的,头有点疼……
酒吧的小演出台上飘下来的大提琴旋律,肖尧听不出好坏,只觉得声音有些空灵、遥远,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可能是喝多了啤酒的缘故,或者说,被喝多了啤酒,肖尧总是想要尿尿。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吧台,进了酒吧的男厕,对着小便池一顿放松,然后裤子还没有提上,便忍不住双手摁在瓷砖墙上,想要吐出来。
他忍住了。
因为他担心,他在里面吐,结果会导致郁璐颖在外面吐。
他绝对不想让郁璐颖在朋友们面前出丑。
回到酒吧吧台的时候,却见郁璐颖的那张高脚椅上空空荡荡,顿时心里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老婆呢?”肖尧红着眼睛,喘着粗气,问徐锐意。
“别急,别急,在上面呢。”徐锐意看起来倒是还清醒,不愧海量。他抚掌大笑,然后用手指着“上面。”
所谓的“上面”,指的其实是“舞台上面”,而所谓的“舞台”,不过就是靠墙的一小块长方形凸起,比地面只高了几厘米,上面裹着猩红色的地毯。
如果你脚踏上去,就会听到足下所传来的,空心木头的闷响。
郁璐颖身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连衣长裙,裙摆轻轻地拂过她修长的双腿,配以灰扑扑的白色丝袜和蓝色的太空洞洞拖鞋,展现出一种随性而又别致的穿搭风格——少女优雅地坐在那个小舞台上,正在拉着一把闪亮的大提琴。
郁璐颖的身姿优美而放松:她微微地偏着身子,让大提琴贴在肚子上。她的双手柔美而熟练地握住琴弓,轻轻摆弄琴弦。少女的神情有些微醺,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陶醉和投入。
她的气质仿佛与琴声融为一体,散发出独特的魅力,身上流露出的自信与淡定令人不禁为其倾倒。在她的演奏中,传达出一种纯净而饱满的情感,仿佛每一个音符都带着她内心深处的故事。
徐锐意、唐家鑫、张蕾和汤雪炜等小伙伴们都被郁璐颖的琴声所震撼——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面上流露出惊叹和赞叹的神情。郁璐颖的演奏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美妙而独特的享受,每一个音符都在他们的心中激起了涟漪。
徐锐意微笑着抚掌,心中终于对肖尧产生了一丝妒忌;唐家鑫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敬佩的光芒,低头又干了一杯鸡尾酒;张蕾和汤雪炜则陶醉在郁璐颖的音乐世界中,心灵深处被她的琴声所触动,仿佛与她的情感交汇在一起;那两个肖尧叫不出名字的兄弟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的目光谁也不肯离开舞台上的郁璐颖半步。
在这个小酒吧的舞台上,郁璐颖的琴声成为了焦点,她凭自己的美貌、气质与才艺,征服了所有人的心灵,令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感到陶醉。
一曲终了,八人走出了这家小小的音乐酒吧。
张蕾的母亲催促她赶快回去,于是徐锐意准备先送她回家,那两个叫不出名字的兄弟也说要先走,眼看众人便要做树倒猢狲散状,汤雪炜和郁璐颖却意犹未尽,嚷嚷着还要去跳舞,卷毛老唐也附议。
“喂,你差不多得了啊。”肖尧小声地,再次提醒郁璐颖。
“不要!”郁璐颖却大声地说:“我要跳舞!你……你教我跳舞!”
什么鬼?玩嗨了是吧?肖尧皱皱眉头。
“那既然这样,”徐锐意拍了拍肖尧的肩膀:“你们先去,我把张蕾送回家就赶回来。”
“你都喝了那么多了,就别开车了。”肖尧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走路都是直线,”徐锐意道:“嗨呀,我会开很慢很慢的,啊,放心。”
第219章 精神小妹郁璐颖?(下)
2023-06-01
走出音乐酒吧以后,夜间凉爽的新鲜空气迎面袭来。
肖尧不禁大口地深呼吸,想要给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带去片刻的清醒,结果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干嘛,哮喘了你啊?”汤雪炜拍了他一下,亲昵地把手肘割在肖尧的左肩上。
现在想吃回头草了?晚了。
肖尧在心里暗暗冷笑,不动声色地把汤雪炜的手从身上推开,云淡风轻道:“没有,里面太闷了,外面空气好。”
本来按照老唐老汤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去舞厅的,但是肖尧反对,说是户外空气好,利于醒酒,于是四人沿着绿化带旁的人行道走了四、五百米,到了东如县实验小学附近的露天舞池来。
这露天舞池不收门票,是纯公益性质的,其实就是一个靠近县委大院人工湖的下降式平台。每到夏季的时候,总会有人带着几个大落地音响来到这里播放舞曲,嗯,本质上其实就是广场舞。
不过,在这个广场上,还是以双人的那种交谊舞为主。一般舞曲的播放规律为,2~3首交谊舞后,会迎来一段激情澎湃的广场舞——像是《爱情条约》之类的歌。
作为镇民自发的非商业行为,这里倒是带动了一些商机:有卖汽水冷饮的,卖荧光棒的,卖气球的,卖头上戴的那种会发光的头饰的,甚至还有人卖小孩子穿的那种,跑起来会闪闪发光的鞋。
说句题外话,其实“广场舞”这个词,肖尧是去了魔都以后才听到,因为东如人管这种叫“集体舞”,这就证明了小镇人民比较富有集体主义的精神。
无论如何,这个露天舞池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女老少咸宜”,上至老头老太、叔叔阿姨,下至初高中学生,乃至更小的小孩,你都能在其中找到他们的身影——本质上,这里其实是镇民的公共消夏场所。
汤雪炜一行四人走到的时候,刚好就迎来了“集体舞”时间,她兴奋地一手拽着老唐,一手拉着肖尧,冲进舞池,在如同广播体操一样齐整的队列方阵中,找到了三个空缺的位置。
之所以是三个,是因为郁璐颖拒绝加入。她微笑着,摇着头,拒绝了汤雪炜的硬拉和怂恿,只是靠在湖边的栏杆上,说我给你们大家拍照。
肖尧忽然想起了之前上郁波的要理课时,那本1912年的老黄历里说“过度沉迷舞蹈是一种罪”,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阳台上,郁璐颖和他表达了“在大庭广众下跳舞很羞耻”类似的观点,便出声阻止汤雪炜,叫她不要强人所难。
“跟着我开始复诵爱情条约一,所有的差遣都要甘之如饴,当她的司机,当她的快递,另外还当她的提款机,”
汤雪炜看起来是此中高手,这让肖尧莫名地想到了沈天韵。他开始跟着汤雪炜笨拙地抬手、踢腿、击掌、转圈,虽然动作不甚标准,但本来也就图一乐呵。
肖尧觉得偶尔跳一跳还是蛮好玩的,起码是个热闹+人来疯,但是像沈天韵这样狂热还是很令人不理解,不过兴趣爱好这种东西嘛,本来就不必强求理解。
“跟着我继绩复诵爱情条约二,善意的谎要说得面不改色,她什么都好,她怎么都美,再发誓爱她终生无悔。”
肖尧忽然意识到,其实广场舞的乐子并不在于跳舞本身,本质上属于一种社交活动。
既然2034年这项活动很流行,所以女儿把它当成了一种和同学朋友们进行社交的主要活动,也就能够理解她为什么热衷于此了。
想到自己离开魔都前的头一个晚上,沈天韵莫名其妙地和自己说什么“TA不要我了,TA们都不要我了”,肖尧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深重的不安,暗暗决定等回魔都以后,务必找女儿问个清楚。
“相处的时候,要记得让她颠倒是非,得理的时候,要假装自己后知后觉;放任她碎碎念碎碎抱怨,宠得她一颗心柔情似水,虚实之间,飘飘欲仙……”
肖尧忽然对这首歌的歌词产生了一种浓厚的反感和厌恶情绪。
其实这首歌他小学就会唱,初中也在这里跳过,那时候都没细想,也没觉得是什么问题。
但是今天听起来,这不就是沈天韵那个时代所说的“龟男”,“舔狗”?
作为一种大众流行审美文化,这到底是在对男性们灌输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
一想到自己这一代人,主要是他肖尧自己,曾经受到过这种文化导向的思维荼毒,走了不少弯路,少年便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生理性恶心,恨不得一拳把音箱砸了。
去他妈的……不跳了,肖尧甩甩手,走向了郁璐颖所靠着的湖边栏杆。
不是,等一下,小苹果人怎么又丢了?
原地转了几圈,四处找寻,舞都跳完了,小苹果才举着一根……一对发光的,长长的兔子耳朵小碎步奔了过来。
啊,雅蠛蝶雅蠛蝶。
小苹果奔到肖尧跟前,也不管肖尧乐不乐意,后脚跟离地两厘米,就把这发光兔子耳朵给肖尧戴上了。
“可爱捏,”小苹果抚掌笑道:“大兔纸。”
肖尧配合她把上门牙伸出来,抵住嘴唇的下方。
唐家鑫和汤雪炜这时也围了上来,纷纷盛赞这兔子耳朵颇为符合肖尧本人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