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熙雍光明之山
陈鹿之前不是说了吗,女孩子是要靠哄的。
至于下午去宋海建那里,不行就不去了吧,就说自己不在魔都,他还能缺席审判是怎么的。
能……吗?
肖尧有点慌。
果然还是应该去一下才对头吧?
可是真的好怕沈婕会在自己出门的时候细软跑。
去买菜都怕她细软跑。
真是左右为难。
肖尧呆坐了一会,听到衣柜那里有动静,慌忙抬头看去。
橱门鬼魅一般地被推开,又轻又慢,简直像被风吹开的一样。
紧接着,一只包裹在晶莹剔透的肤色丝袜中的,秀美的小脚伸了出来。
肖尧伸长脖子看去,小脚后是一条修长且结实的腿。
修长?那没事了。
沈天韵上身穿着一件绿色的T恤,下身是白色的牛仔短裤,肖尧觉得她好像这两天又晒黑了。
少女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不痛快。
“嗨。”肖尧略微有些尴尬地和女儿打了个招呼。
沈天韵瘪了瘪嘴,走到肖尧的床前,抱起沈婕的枕头:“妈让我把她的东西都收到我的房间去。”
肖尧“啧”了一声。
从乐观主义的角度来看,这算好消息,因为沈婕暂时是不打算搬走了。
从悲观主义者的角度来说,这算坏消息,因为沈婕真的是要搬走了。
肖尧没有说话,但是沈天韵看到了他的双眼之中满是问询。
“妈从回来开始,哭到现在。”沈天韵告诉少年。
“啥?”肖尧一阵揪心,努力在记忆中检索着,认识沈婕一个半月以来,少女永远是自信和坚强的,自己从未见过她哭泣时的样子。
果然她还是错付了吗?不,不会的。
“所以你现在不要进去,”沈天韵补了一句:“妈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好。”肖尧点了点头。
沈天韵又开始在沙发堆积如山的杂物上,收拾属于沈婕的衣物,首先从那条裤袜开始。
“你妈妈现在是怎么个意思啊?”见沈天韵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肖尧只好主动发问。
沈天韵抬起眼皮看看他,没有说话。
“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跟谁呀?”肖尧跟她开玩笑。
“放心,离不了,”沈天韵耸耸肩:“妈刚才和妈通了电话,她劝住她了。”
?这话有点绕,虽然能懂是什么意思。
肖尧悬着的心放了一些下来。
“但她还是想冷静一段时间。”沈天韵接着道。
“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啊?”
沈天韵再次耸耸肩,没说话。
三个小时,三天,三个月和三年都属于“一段时间”的范畴,但是要把所有东西都搬过去的话……就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问题了。
“别收了,”肖尧拦住她:“你收拾点眼下要用的东西就行,不用都搬过去,需要什么随时过来拿就是了。”
沈天韵想了想,点点头,像是认可了肖尧的话。
她满手抱着枕头衣服袜子,不时还有几件衣服从她手上坠下来。
少女没有回衣橱,而是定在原地不动,就这么,看着肖尧。
肖尧忽然意识到,今天的沈天韵安静以及冷静到可怕。
他上前弯下腰,从沈天韵的脚边捡起那几件衣服,拿在手上,又伸手去沈天韵怀里拿,准备帮她分担掉一半。
沈天韵却把两条胳膊一缩,没有让肖尧帮忙拿东西的意思:“肖尧,你就没什么想告诉我的了吗?”
“告诉你什么?”肖尧不解:“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呗。”
“你又怎么惹我妈了?”
“?弄了半天她没和你说啊?”肖尧一惊。
“没有。”沈天韵摇头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昨天晚上侵犯她了?”
“什么玩意儿啊?那是她主动——”肖尧说了一半,闭上了嘴。
沈天韵瞪大眼睛看着肖尧:“你……”
肖尧心想,沈婕既然不愿意告诉孩子,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自己又怎么好单方面把压力丢给天韵?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问。”最后,肖尧只得这样说。
沈天韵走向前来,一脚踹在肖尧的小腿上,然后踩住肖尧的脚,辗了辗。
“你干什么啊——”
“又是那个郁璐颖,对不对?”沈天韵咬着牙齿问:“你被当场捉女干捉到了?”
肖尧一怔,忽然想到在去舟莊的大巴车上,郁璐颖曾经要求自己帮忙打听未来的她怎么样了:“你认识郁璐颖,对不对?她在34年怎么样了?”
“不认识,你还真是关心她啊?”沈天韵缩回脚,干脆地回答道:“除了在你的这个破房间里,我就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只知道是你的老相好,还记得小时候妈妈为了这个名字跟你吵了好几次——真没想到,30年前你俩还这样?我都乌鱼子了!她是卖相不错,可是也没比老妈还强吧?你说你……”
“不是你等会,老相好?”肖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打断了沈天韵的喋喋不休:“你不是说我那什么,母胎单身到30岁吗?”
沈天韵自知失言,一跺脚道:“哎呀你揪什么字眼啦,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不就行了?”
肖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从认识沈天韵到今天,这是他第一次开始考虑,这孩子嘴里没说实话的可能性。
毕竟,哪家孩子对父母是全说实话的呢?
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可千万不能再把天韵给得罪了,一定要把她争取到自己这边。
“反正你就先帮我多关心沈婕,照顾好你母……”
“肖尧我警告你,”沈天韵打断了肖尧:“立刻跟那个郁璐颖断了。”
“不是,我,”肖尧苦笑道。
“小妈妈对你怎么样,我可是每天都看在眼里,你要是还……你要是再这么作下去,我,我,”少女斟酌着措辞,随后又一跺脚:“我也不和你做朋友了。”
“?”肖尧迷惑。
“你不是问我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跟谁吗?”沈天韵的脸上挂上了几颗小露珠:“我告诉你,我跟妈妈。”
“?”肖尧琢磨着她这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
“不对,”沈天韵又双手捧着衣物,举起肩膀下侧的大臂擦了一下眼泪,硬挤出一个微笑:“你俩的缘分没了,我也就没了,而且这还是我自己作出来的,还跟什么呀跟。”
说完这话,她便自顾转身,抬腿迈进了衣橱。
肖尧回到皂片间,打开那个破旧的冰箱,发现里面还有冻猪肉,但是青椒没有了。
想了一下,既然沈婕一时半会不会落跑,便放心地出门去买菜。
他很少去菜市场,在他眼里菜市场是个很脏的地方,也不知道沈婕这个大小姐,之前为何一直愿意跟着舅舅往那里跑。
已经过了中午买菜的时间,菜市场冷冷清清的,有许多摊位的摊主都收拾了摊子,在旁边的阴凉里打瞌睡。
路过菜场口一个卖鱼的摊位时,那个摊主正拿着水管冲洗摊位周围的血水和内脏,还有几颗水滴溅到了肖尧赤裸的脚背上,让他下意识地弹跳了起来。
这个摊主肖尧认识,姓高,40岁样子,在这里支摊档卖鱼有些年了,街坊们都亲切地喊他强哥。
强哥为人热情,手脚麻利,做生意也本分。他头发卷卷的,笑起来很憨厚,即使肖尧很少来菜市场,也对他印象不错。
强哥见弄脏了肖尧的鞋,虽也向肖尧道歉,却少了几分过去的老实本分,多了几分倨傲。
肖尧自然不会跟他较真,但也不准备买鱼,寒暄了两句,便往里面走了。
来到菜场,肖尧的心思也并不在买菜上,沈天韵刚才的话,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安。
沈天韵刚来的时候说自己30岁之前都没谈过恋爱,刚才又说郁璐颖是自己的“老相好”,可能性有二:
第一种可能是,沈天韵之前在撒谎。
第二种可能是,这只是一个形容和定义的问题,也确实有人会很不严谨地,将他人的,所有的,有过感情纠葛的异性称之为“老相好”。
还有,“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跟妈妈”又是哪能意思?
我和沈婕,未来离婚了?天韵跟着沈婕?
那句“要是你们分了,我也没了”感觉有点像是冲动失言后的找补。
但是这也说不好,肖尧想。
倘若自己未来真的跟沈婕离婚了,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那未来的沈婕都一定恨透了自己,怎么还会指使女儿来撮合自己和小沈婕?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小赤佬在假传圣旨?
但是沈婕确实和未来的她自己通过好几次电话对吧?
等等,等等。
那么她怎么知道电话那头的“沈婕”就是真的沈婕呢?
正如那个“疑人偷斧”的典故,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很多事情便如同多诺米骨牌那样雪崩,令人越想越心惊。
不对,还是不对,如果是离婚跟妈妈了,怎么会还一个人住在爸爸的房子里?
总不能当个赘婿,还把自己的老房子被人给拗走了?
还有啊,沈婕家里这么有钱,女儿为什么会住在自己的老房子里……?
肖尧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晕菜,手里提着菜回到家,开始生火做饭。
等跟沈婕和好了,一定要与沈天韵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一定要让她把实话说清楚,不能再让她顾左右而言他了。
爸爸,究竟,到底,去哪儿了?!
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
肖尧一边心里继续想着心思,一边开始切肉丝。
……
呀!炒糊了!
怎么会这样?
肖尧只做了两个菜,一个青椒炒肉丝,一个番茄炒鸡蛋。
他自己拿筷子尝了两口,青椒炒肉丝吃起来有点焦味,别的还好,番茄炒鸡蛋看起来就不成形,吃起来就是一滩糊糊,而且咸得要死。
我郁璐颖精湛的厨艺哪儿去了?
想来,是因为自己心不在焉的缘故,状态太差了。
都快一点了,等会要去学校,先这样吧。
肖尧手里端着两个菜盘回到房间,刚要用脚去勾衣橱的门,那门却自己打开了。
“你来得正好,把这盘菜带给你妈妈,一定要让她吃,拜托拜托。”
沈天韵一跃从衣橱中跳了下来,两手接过了青椒炒肉丝的盘子:“我妈叫你快点去学校,不要耽误了正事。”
“啊?”
“她让你好好跟学校解释,不要犟头倔脑,不要抵赖,好好说,有什么就说什么。”沈天韵努力回忆着自己要带的话:“别连个高中毕业证都混不上,将来全躺在她身上。”
“什么全躺在她身上?”肖尧如是说:“你回去告诉她,我就算混到自己饿死,也不会让我的家人挨饿!”
“切~”
沈天韵回去以后,肖尧一个人把那盘蛋糊糊给吃了。
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沈婕还在关心他要去学校的事情,还说什么“高中毕业证都混不上,将来全躺在她身上”,这就进一步证明了,所谓的分手只是一时的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