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众圣徒留下来的记忆之中，关于“圣主”的存在总是显得很模糊，哪怕是精灵都是如此。
这并不是他们刻意封存与“圣主”相关的记忆，只不过是因为神祇的影响过于沉重，哪怕仅仅只是留在记忆之中都是一种灾难，所以被迫抹除。
得知尼伯龙根最终去向之后，荼蘼便只能打消了心思。
“我...知道尼伯龙根在哪。”
就在这时，洛泠却是轻声说道。
她缓缓摊开手掌，一丝暖流依旧余留在掌心之中，似有若无地指引着她去往某个方向。
洛泠很清楚，这就是湮灭一切的漆黑巨龙最终所在的位置，即失踪的尼伯龙根之中。
这是她踏向终末的旅途之中，无可避免的必经之地，她逃不掉，也不想逃的宿命所在。
“荼蘼小姐，你要与我一同前往尼伯龙根吗?”洛泠抬头问道。
荼蘼稍作迟疑之后，摇了摇，轻声说道，
“不必了。”
她之所以想要找到尼伯龙根，只不过是因为圣徒们留下的失败让她感到迷茫，在无所适从之时所定下的目标而已。
更别提，在众圣徒之首，她的前身，最后的精灵记忆之中，尼伯龙根是除了故乡之外最重要的地方，偏偏这一部分的记忆几乎完全丧失。
既然现在曾经让她迷茫的一切都已经彻底明朗，荼蘼也没了前往尼伯龙根的理由。
“而且，这应该是你与‘圣主’之间的家务事，我恐怕不便于参与吧。”荼蘼微微一笑，但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漆黑的深空，悠悠长叹了一声，“于神祇之前，凡人皆渺小，无能又脆弱。
圣徒们曾经的记忆就已经无情地揭示了这一点，无论他们克服过多少困难，竭尽了多少努力，却依旧战胜不了神祇轻描淡写的一瞥，甚至...就连稍作抗衡都无法做到。
绝对的天暂，绝对的鸿沟，直面如此恐怖的存在，就连苟存于世都需要勇气。
“但无论如何，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在竭尽自己的所能。”
旁边的苏婉缓缓开口道，此时她脸上的神情就连洛泠都未曾见过，惋惜之中却又带着些许希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是飞蛾扑火般的挣扎，也并非全无意义。”
说到此处，苏婉扭头望向洛泠，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更何况，我们绝不会让这些挣扎全部落空的，你说对吗?小泠。”
“没错。”
洛泠收紧掌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
荼蘼看着此时的洛泠，神情却是微微一愣。
在她的眼中，眼前少女的身影与记忆之中的那道身影逐渐重合，她的心情与昔日的精灵更是几乎趋于一致。
此时此刻，她能够深刻地体会到，昔日精灵对着洛泠说出那番话之时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境。
一念至此，荼蘼的脸上在闪过一丝犹豫之后，还是咬了咬牙，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剪刀。
尽管眼中还带着些许的不舍，但她还是向洛泠递了出去，说道，
“这就是‘死之刻'的神器，你拿着吧，或许能够用得上!”
“...这可是你之前花了大功夫才弄到的，就这样给我了吗?”洛泠看着荼蘼手中的简单，讶然地说道。
“快拿走，再等一会我可就反悔啦!”
荼蘼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少见的孩子气，反而是这般模样，让洛泠有些想起与精灵的初遇，不由得恍惚了些许。
尽管荼蘼的外貌是金发碧眼的精灵萝莉，但在这之前，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其他方面，她都是以一种较为成熟的心态进行处理，在这一点上反而比体态成熟的月见做得要好上许多。
这是因为荼蘼的年纪其实并不小，再加上她继承着众圣徒的记忆，于是就变得更加老成了。
反而是与洛泠初遇之时的精灵，在精灵一族里只算是未成年，所以说是前身，实际上比洛泠认识的荼蘼要幼稚不知多少。
直到这一刻，在彻底完整了精灵记忆之后的荼蘼，在处事之时也带上了一些精灵的感觉。
这时荼蘼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把剪刀丢了出去，微红着脸说道，
“我可不是她...”
洛泠连忙伸手接住，一入手便感受到剪刀之上那道令人为之震颤的触动，心底直呼真正的神器就是和其他的赝品完全不一样。
可一抬头便看到荼蘼的脸色，一时之间却有些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不是她，再说你又在脸红什么。”
“哼。”
荼蘼撇了撇嘴，却不再言语。
洛泠只得摇了摇头，但望向手中剪刀之时，神情瞬间又认真了些许。
之所以神器能够被称之为神器，其中封存着一部分「禁忌」的权能，只不过是原因之一。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大概率就只能被称之为赝品神器，与寻常祭器之间的差别，仅仅只是在封存能力的不同而已。
真正的神器，哪怕是「禁忌」本尊，都可以带来巨大的增益，甚至可以说，只有拿到神器本身的「禁忌」，才能够发挥出完全的威能。
这把剪刀上面带着恐怖的威能，如果是以它来动用“死之刻”的话，即便对“死之刻”仅有粗显的理解，都能够达到一种匪夷所思的高度。
换而言之，只需要拿着这柄剪刀，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复刻出昔日维多利亚所直面过的「禁忌」之灾，甚至犹有过之。
而当时的「禁忌」之灾，可是耗费了不知多少资源与精力才能够达成..
“就算是你借我的吧，荼蘼小姐。”洛泠说道，“此事之后，我会还给你的。”
她虽然是很喜欢孬别人的羊毛，但这件神器确实尤为珍贵，更何况...在昔日的时间节点上，她算是不大不小地坑了精灵一波，心底多少带着些愧疚。
洛泠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脸皮还是有一些的。
“不用了，”荼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要是成功了，我要这神器也没什么用，你要是失败的话...除了你之外，大家都已经玩完了，还拿什么神器。”
见洛泠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荼蘼跺了跺脚，说道，
“你不是很着急吗?还不快些走，你在这儿多待一会，我就得多心痛一会，这可是我不知耗费多少功夫才弄到手的...”
她的目光依旧恋恋不舍地停留在洛泠手上的剪刀，不知是因为对这柄神器的不舍，还是在转移某些方面的注意力。
“行行行，我这就走。”
洛泠不由得轻叹一声，被送东西之后第一次出现的是这种情况。
旁边的苏婉一直都在轻笑着看着这一幕，直到洛泠打算动身之时，才主动走上前来，自然而然地拉着洛泠的小手，转身望向荼蘼说道，
“荼蘼小姐，愿「末日」之后，我们能够再相见。’
话音落下，她便拉着洛泠离去，向小失乡号走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荼蘼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些许，先前的孩子气眨眼之间消散。
她稍稍仰起头，目光聚焦在那位昔日毁灭过起源之地的傀儡谣，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愿我们...都能度过「末日」。”
荼蘼很清楚，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都需要洛泠独自去承受。
「末日」的降临威胁不了她，她真正的痛苦，将会是在「末日」之后的一无所有。
只能希望这一日，永远都不会到来。
荼蘼缓缓闭上双眼，握着双手作祈祷状，以一种她从未有过，却存在于记忆深处的语气，微微颤抖着说道，
“我们...不想消亡。”
.....
回到小失乡号之上，洛泠在对整艘舰船进行仔细的检查之后，感受着掌心暖流的指引，准备再度出发。
但就在这时，苏婉却是直接伸出了小手，直接按住了洛泠。
“姐姐，怎么了?”
洛泠抬起头，神情之中闪过些许疑惑。
苏婉看着她的双眼，忽然噗嗤一声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哪怕经历过这么多，小泠还是与以前差不多，一点都没有变化，迟钝得紧呢。”
“我...哪里迟钝了?”
洛泠神情无辜地说道。
“你若是知道自己哪里迟钝，也就不算迟钝了。”苏婉只是幽幽地说道，然后托着下巴望向远方，轻叹道，“真不错呀，能与如此抢手的小泠一同独处这么长的时间，哪怕是我这个姐姐，都觉得很是荣幸呢。
“姐姐，你就不要总是这样埋汰我啦，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洛泠只得作苦笑状，姐姐总是时不时这样打趣自己，洛泠一听内心就有一种慌得没底，不断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泠还是不懂啊，姐姐这可不算是埋汰哦。”
苏婉颇有深意地说道，稍稍扭头看着洛泠，一双灰白眼眸流露出的是洛泠最熟悉不过的眼神。
曾几何时，姐姐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长大，一直到现在，都未曾有过任何改变。
“接下来的旅途，姐姐恐怕，已经没办法陪你走下去了。”苏婉轻声说道。
闻言洛泠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心神一震，颤抖着问道，
“姐姐，你...要去哪?”
“笨呐，”苏婉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洛泠的头顶，说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家啦。”
“唔
虽然并不痛，但洛泠还是捂着脑袋，说道，
“只是回家...而已吗?”
“怎么，小泠不希望我回家吗?”苏婉眉头一挑，言语之间都带上了些许的酸意，“难不成...是喜新厌旧，反过来嫌弃姐姐了?”
“当然不是!”
洛泠急得连忙反驳着，随后又讪讪道，
“只是姐姐刚刚的语气，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听到洛泠的这句话，苏婉的神情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轻叹一声，轻柔地摸了摸洛泠的头顶，说道，
“是姐姐不对，说错了话。”
然后，苏婉的脸色凝重了些许，说道，
“我的意思是，接下来这段前往尼伯龙根的最终旅途，我估计不再是小泠的助力，与我一同前往...只会成为你的负担。”
“怎么可能?”
洛泠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说道，
“姐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帮不上忙。”
在她的记忆之中，苏婉总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存在，哪怕是在异变未曾开始之前。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姐姐出面，都能够摆平。
这种印象直到异变之初才稍稍有所改观，但很快便被姐姐的真身给震慑到了。
即使后来姐姐再度被自己复苏，却也在明里暗里，做出过不少让洛泠为之震惊的事情。
无论是瞬灭“末日信使”的总站，还是以一己之力复现出哥伦比亚的顶尖科技“失乡号”，这些都是洛泠难以想象的成就。
“但姐姐哪怕再厉害，也比不上小泠呀。
苏婉看着洛泠的目光，带上了些许婉转的哀伤，
“神祇与我们之间的鸿沟，小泠，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你清楚。”
洛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因为她知道，这是事实。
哪怕强如「禁忌」，于「末日」之前，都不过只是渺小的蝼蚁。
“只有你，小泠，只有你有这个资格。”苏婉看着洛泠的眼神里闪过了些许心疼，“所以，这么累的担子，就只能让小泠来独自承担...”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洛泠，哪怕是洛泠的蜕升老妈。
正因如此，苏婉才知道，洛泠独自承受的一切，究竟是多么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