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当然，众神并非一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等着“灭世魔女”的复苏而已。
只不过...
祂们竭尽全部的所有努力，与昔日的繁星文明所做的一切，在「末日」之前，只不过是无能的挣扎而已。
当尼伯龙根的“死人之国”即将散出第一丝的湮灭之时，“诸神黄昏”终于到来。
最先受到「末日」侵蚀的便是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霎时间整株「世界树」摇摇欲坠，彻底打乱了之前众神的所有安排。
祂们本以为「末日」会先波及到世界树的九大分支，也即九大世界，于是在各个分支之上穷尽祂们的所有想象，构建起祂们心目之中最为完美的防御阵线。
之所以没有针对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进行守护，第一是因为尼伯龙根的位置就是在根部，众神不敢轻易触及。
虽然祂们一同被称之为众神，但神与神之中并非铁板一块，若是哪一位神明不慎受伤甚至陨落，祂的位置自然会有窥伺者趁机而上，接管祂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众神过分爱护自己的羽翼，才会坐视“灭世魔女”的逐渐复苏，却不主动采取行动。
当然，这种误打误撞的方式反而更是延缓了祂们的绝死之刻，若是提前行动，只会让“灭世魔女”更快复苏而已。
总而言之，在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开始腐烂并湮灭的时候，众神就依旧坐不住了，祂们所拥有的或多或少都与尤克特拉希尔有所联系，尤克特拉希尔一旦被毁，祂们同样逃不过劫难。
所以，在这种前提之下，众神终于还是冒险踏入了尼伯龙根之中，打响了这一场让祂们走向终局的战争。
战争的过程堪称惨烈，在洛泠这枚记忆包的视野之中，“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沉默冷静地注视着众神们绝望地向自己发起冲锋。
几乎能够突破天穹的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挥舞着用山脉铸就而成的大剑奔袭而来，盘旋在大地上的巨蛇张开流着剧毒垂涎的獠牙，竖瞳之中却带着一丝决绝。
还有一匹身躯如山脉，毛发如森林般的巨狼，狰狞的狼脸之上却带着疯狂与惊恐...
众神之中最为瞩目的是一名骑士，祂骑着如地狱之中归来的八足蓝黑焰火战马，手持一柄像是干枯树枝稍微削了点尖的长枪，重盔之下的目光却是不同于其他众神的平淡，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终局。
无论多么辉煌与恐怖，众神都在漆黑蔓延之际，无一例外地融入了湮灭之中。
哪怕是好几位已经心生退意，甚至是干脆以某种方式避战的众神，都无法逃过被「末日」所湮灭的命运。
甚至牵连了祂们所在的世界分支，在同一时刻遭受了湮灭的危机。
因为昔日杀死“灭世魔女”之时，祂们就已经被打上了属于「末日」的烙印，哪怕是逃到了宇宙的尽头，逃到另一个世界，都无法遏制「末日」的蔓延。
“诸神黄昏”，没有一位所谓的神明，逃过了审判。
在这些画面即将走到尽头之际，洛泠终于看到了这枚记忆包的主人。
一头...漂亮的漆黑巨龙。
洛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用“漂亮”来形容这头本应该是狰狞与恐怖的漆黑巨龙，每一处巨硕的青黑色鳞片上都似乎燃烧着湮灭的焰火，半张半合的暗金竖瞳之中，充斥着难以遏制的悲伤。
祂只不过是静静地窝在尤克特拉希尔的根部而已，周围的一切便陷入了无法被逆转的湮灭姿态，被彻底污染与转化。
对于这头恐怖的庞然大物，洛泠并没有任何一丝害怕的意味，反而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
甚至...亲近到连她姐姐苏婉都不如的程度。
哪怕是在记忆之中，漆黑巨龙都似乎能够察觉到洛泠的注视，祂微微抬起庞大的头颅，悠远的目光穿过时间与空间，穿过虚妄与真实，平静又哀伤地注视着她。
祂什么都没有说，但洛泠就已然明白了这一切。
至此，记忆包彻底结束，洛泠的意识重新回归的本体。
洛泠抬头望向精灵，再度看到精灵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之时，她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眼，从手臂直到指尖，都遍布着青黑色的鳞片。
此时此刻的洛泠，又回到了本体的外貌。
但在精灵的眼中，她的这般模样，就是“灭世魔女”，「末日」，啃食「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的黑龙尼德霍格...「蜕升」的外貌。
在长达数百年的陪伴之中，精灵逐渐从蜕升处了解到了世界的真相，包括“英灵殿”计划，也有一部分是蜕升提供的。
甚至，“英灵殿”的本身，是蜕升亲自构建了骨架，除了她之外，世界上没有第二位存在能够承担得起失乡号的构建。
这就是为什么洛泠能够在“英灵殿”之中找到与她极为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意识烙印，还拥有着相当高的权限，便是由逐渐「末日」化的蜕升所留下的。
蜕升的本意很清楚，既然起源之地瓦尔哈拉已经无可救药，她只能选择放弃此地的救世之道，能留下一些珍贵的火种送到其他的起源之地，就已经是万幸之事。
她本来就知道有其他起源之地的存在，这艘伪劣版本的失乡号无法与真正的失乡号相提并论，无法抵达通过次元之地逃出这个注定被「末日」彻底湮灭的世界，但至少逃去其他的起源之地并不是问题。
当然，蜕升不知道的是，之后她构建起来的伪劣版失乡号，会被用于“英灵殿”计划之中的里计划。
更没想的到是，在这座“英灵殿”里，这项真正的计划是将她再度复苏，祈求她能够挽回这个世界。
如果真能预料到的话，恐怕...她应该会选择阻拦吧。
在这段并不漫长却也不算短暂的经历之中，精灵目睹了世界的真相，以及真正的蜕升，所以难以遏制地对蜕升产生一种夹杂着仰慕又失落的复杂情绪，并把这些情绪难以避免地延续到了容颜几乎一致的洛泠身上。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种情况时常发生...”
一念至此，洛泠不禁一阵汗颜。
好在精灵对她和蜕升分得还算清楚，在洛泠苏醒的第一眼之时，就已经认出了是洛泠而非蜕升。
“不过，洛泠小姐，你能留在这里的时间...应该也已经不多了吧?”
精灵露出轻微平淡的笑容，很难想象她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多少事情，连性格都与之前大相径庭。
“...嗯，没错。”洛泠微微颔首。
“这些，都是你的母亲，我们的‘圣主'跟我说的。”精灵忽地有些感慨，她的眼中闪过了些许回忆与唏嘘，“没想到，你当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所说的一切...竟然是这个意思，你一定知道更多...未来的事情吧。”
洛泠并没有回答，而精灵也没有打算让她回答，直接便竖起一个手指在唇间，轻声说道，
“嘘，还是不要告诉我吧。无论未来究竟为何，我...都必须继续走下去，哪怕最终只能落得失败的结果，也有失败的意义，你说对吧?”
洛泠沉默地注视着精灵，类似的话她已经从天时预兆处听说过了。
这是她们共同的觉悟，在牺牲之前。
明知前途渺茫，依旧要继续前行，竭尽所有的一切，为最后的终局增添哪怕一丝渺茫的希望。
“对了，关于尼伯龙根的来历，你应该不知道吧?”精灵转了个话题，轻笑着继续说道，“呵呵，同样是她告诉我的。”
洛泠的神情微微动容，又露出些许的苦笑，说道，
“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因为...整个瓦尔哈拉里，只有我被你影响之后，能够靠近她，倾听她。”精灵眨了眨眼，似乎带了些许顽皮，
“在这一点上，我真得好好感谢你呢...放心吧，我可抢不走你的位置，在她的心目之中，你永远是被她爱着的孩子，几乎算是唯一一位。”
神祇爱世人，但最偏爱唯有的一位。
“这样吗...”
洛泠不知作何表情，只是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些许。
“关于尼伯龙根的事情。”精灵的神情忽然认真了起来，说道，“这是一块异界碎片，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末日」的影响，这就是她为什么能够在尼伯龙根之中「末日」化减缓的缘故。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块碎片上，曾经存在过另一位神祇的力量，哪怕已经被彻底抹除，却依旧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影响。”
听到这儿，洛泠的瞳孔一阵微缩，立刻起身便打算在余下的时间里，好好探索一下尼伯龙根。
但她还没动身，精灵便摇了摇头，说道，
“这里并不是尼伯龙根，只是从‘死人之国'里被拆出来的神殿而已。”
“嗯?”洛泠微微一愣，问道，“那尼伯龙根哪去了?”
“被她带走了。”精灵说道，，““诸神黄昏’所带来的末日，可不仅仅只是众神的而已。”
“她的力量会在‘诸神黄昏’之后彻底蔓延至整个瓦尔哈拉，直到她发现了尼伯龙根的真相。
“所以，她冒险把自身的存在置于尼伯龙根之中，「末日」的意志化身为漆黑巨龙带着尼伯龙根走向远方，只余下一具过去的遗骸。”
“她过去的遗骸在哪?”洛泠立刻沉声问道。
精灵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洛泠自己。
“...我?”
洛泠忽地有些愕然，又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与本体的形态几乎一模一样。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洛泠现在的身躯，彻底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她只不过是在用意志支撑着躯体的行动而已。
就在这时，精灵忽然凑近了些许。
正当洛泠抬头望去，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拿起洛泠的手，一双漂亮的碧色眼眸直视着洛泠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洛泠小姐，无论如何，都必须请您继承这一份意志。
“我们...不想消亡。”
第一百五十三章少女“洛泠”之诞生
又是一份沉重的期许。
精灵眸间所透露出来的真切，不由得让洛泠依稀之间想到了瑶姬与天时预兆，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微微颔首，
“我...知道。”
即便得到了洛泠的回答，精灵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直到片刻之后，才露出释然的笑意，轻声说道，
“真的与‘圣主’大人所说的一模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
“哪怕，我们穷尽所有的一切努力，所能够达成的结果，只能得到彻底失败的结果...”
她缓缓地拿起了洛泠的手，稍微捏紧了一下之后，便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洛泠却感知到掌心处传来一丝温热的感觉，低头一看，掌心处被留下了一枚烙印。
但是，这枚烙印并非留在这具躯体上，甚至不是神魂之中，而是烙印在她的意识，她的存在本身。
无论洛泠变成什么模样，只要她还是名为“洛泠”的个体，这枚烙印就永远不会消散。
这枚烙印并非什么纹路，也不是什么秘术，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用某种洛泠并不认识，却一眼就能够辨认出其中含义的字。
“泠”。
这是她的名字。
能够影响到意识的存在，这般手段绝非出自于精灵之手，她只不过是代为转交而已。
是蜕升把洛泠的名字化作烙印留给了她。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的名字就是来自于她真正的母亲。
“她要我告诉你，”精灵低垂着目光，轻声说道，“你想知道的所有答案...都藏在这里。”
洛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卷起手掌，稍稍捏紧了些许。
“我会把我们相识的这一份记忆封存起来。”精灵继续说道，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放心啦，不是因为你，洛泠小姐，虽然我们的相处很短暂...但我并不讨厌，而且相当怀念。
“只不过...这一份记忆总会让我忐忑不安，说是哪怕失败都要继续走下去，可真的隐约感觉到注定走入末途的终局...说不定哪天就心神崩溃了。”
并不是谁都能与瑶姬，以及天时预兆一样，拥有着强韧到可怕的心性，可即便是她们...都难免出现过一些不可逆的改变，甚至瑶姬还因此诞生了妄这样的执念。
尽管精灵作为精灵一族最后的遗孤，实际上无论是地位还是其他方面，都无法与瑶姬相比拟，之所以会被选中，只不过是因为洛泠的缘故。
如果没有洛泠的话，她唯一的结局，就是在靠近“死人之国”的时候，逐渐被转化为骇物，终日游荡在已然彻底枯寂的国度之中，直到彻底湮灭的一日到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精灵唯一的选择，就是彻底封存与洛泠之间的记忆。
这样一来，她对未来的终局便是一无所知。
“我不会记得你，洛泠小姐。”精灵稍稍退开了几步，向洛泠行了一个精灵对于长辈最崇高无上的礼仪，嗓音之中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但是，我希望您能够记得我，记得...一位最后的精灵。”
话音落下，洛泠的精神恍惚了些许，但这一次并非她的消耗到了极点，而是手心处的烙印开始发挥出效用。
一丝暖流从掌心缓缓蔓延开来，就像是一件轻轻笼罩的薄纱，带着些许暖意，裹在洛泠的全身。
沉重的睡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但洛泠并不难受，反而能够感觉到从心底深处涌现出来的舒适，就像是母亲的怀抱。
她没有抗拒，任由这一丝暖意，引导着她踏入了梦乡之中。
在留存的最后一丝视野之中，她看到精灵的嘴巴微张微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但洛泠已经听不清了，只看到精灵的眼角似乎闪着些许泪花。
直到意识彻底沉沦之际，洛泠才总算辨别出精灵最后一句话。
“洛泠小姐，此生...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