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算了，不管这些了，反正之后万一遇上的话，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嗯，我也一样。’
老者微微颔首，低声说道，
“我...算是这里的将军吧，直接唤我将军便是，我的真名早就已经埋没在岁月之中。我的军队曾经在数十年前对抗鬼神爪牙的时候，几乎全军覆没，退守到这里，三千人的队伍只剩下六七百的残兵，大部分都受了「末日」之伤。
几乎所有废城驻军的情况都是如此，这些受伤的兵卒不能靠近人类的领地，只能驻守在大荒之中，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末日」带来的痛苦与折磨。
“本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到下一次鬼神之灾来袭，不过前段时间，一支队伍路过了这里，带来了九天玄女娘娘的神像。”将军说着，又向神像行了一礼，眼中带着些许狂热，
“娘娘带来的神迹，治愈了几个受伤尚浅的袍泽，也替几位已然病入膏肓的弟兄彻底解脱，若不是九天玄女娘娘，我们就只能在这座废城里绝望到等死，-一切都是娘娘的恩泽，才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又开始当着正主的面吹了...
赤女用奇异的目光望向洛泠，洛泠只觉得脸颊发烫，微微避了开来。
她的脸皮毕竟还是比较薄的，被以这样的方式夸奖，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
“若你们没有追随的神明，我建议你们都来参拜九天玄女娘娘。”将军认真地对洛泠和赤女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娘没有降临神迹来治愈你的伤势，但没关系，只要虔诚地祈求，神迹总能出现的!”
“是，是吗?”
洛泠扯了扯嘴，露出勉强的笑意。
旁边是赤女在扯着她的衣服，低声问道，
“什么伤势，你受伤了?”
小妮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带了些紧张的语调。
没想到，赤女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竟然还会关心人...
“等会再与你解释。”洛泠小声回道。
“即便不肯信奉也不必在意，九天玄女娘娘仁慈广爱，只要有需要，诚心向祂祈求就能够得到回应。”
看洛泠和赤女的反应有些勉强，将军立刻便意识到是自己的狂热吓到了这两个女娃，连声解释道。
“嗯嗯，我们都知道。”
洛泠说着，也摁着赤女的头点了点头。
“老将军，还是先说说这一个月来，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吧?”洛泠说道。
“一个月...哎，在弟兄们离开之后，没想到我们等待许久的鬼神之灾竟然来了，好在规模比起以往我们所遇到的并不算严重，我升起阵旗之后，很快便都击溃了。”
老将军向洛泠挥了挥自己手上的战旗。
平日里废城可不会每时每刻地开启秘术结界，消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城内不少受到鬼神之灾影响的兵卒，贸然开启秘术结界会很不方便。
更何况，在兵卒众多的情况下，选择让一部分兵卒作为巡逻和岗哨，更有效率一些。
只是，其他人都离开之后，老将军就只能独自升起阵旗，来抵御鬼神之灾。
至于为什么老将军独自留下来...
实际上，老将军本人并没有受伤，他只是不愿离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兵卒们，才会一同驻守在大荒里。
九天玄女娘娘的神迹对老将军来说没什么用，不过之所以留下一尊神像在这里，其实是在等过路人，如果有类似情况的军队路过废城的话，可以用这尊神像来传道。
更重要的一点是，老将军寿命的尽头将近，已经折腾不动了，又没有「末日」之伤支配着他的生命，没办法与其他兵卒们一同高强度地行军。
种种原因，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况。
听完老将军的讲述之后，洛泠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老将军大义。”
“没什么大不大义的，只不过是...”
老将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苍老的脸庞上总算削去了些许凶神恶煞的意味，涌现出沉沉的暮气。
生老病死，乃世间轮回，对于天限寿命走到尽头的存在，就算是洛泠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或许老将军更希望自己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寿终正寝，不必沦为「末日」的爪牙。
很快，老将军便收起了感伤，抬头沉声说道，
“这里的屋子你们随便住，不过不要破坏地面上的纹路，这些都是阵法，其他便随意了。”
“多谢老将军。”
洛泠向老将军行礼道。
这回赤女却不用洛泠摁着头，相当乖巧地弯了一下腰。
“不必客气，我之所以留在这座城里，本身也是想帮上过路人一些忙。”
老将军摇了摇头，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着神龛三拜九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端起，向营地深处送去。
洛泠和赤女目送着他离开，赤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要是让他知道你就是...”
“闭嘴。”
洛泠轻声说道。
“哦。
赤女应了一声。
这种事情，还是没必要让他知道。
不只是因为麻烦，更因为...对面尴尬，她也尴尬。
不如就这样，两全其美。
“对了洛泠，老将军刚才说的伤势...”
赤女拉了拉洛泠的衣角，认真说道，“你该不会是被鬼神爪牙抓到了吧?以你的本事都治不了伤势吗?”
洛泠看着虽然板着小脸但难掩紧张之色的赤女，心中浮现出些许暖意，摇头道，
“不是我，是你。”
“我?”
赤女吓了一跳，连忙检查了一番，胡乱地摸了自己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不适之处，脸色更是狐疑了几分，
“没伤啊，洛泠，都到了这种时候，你就别再耍我了。”
洛泠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拉起她的小手，
“跟我过来吧。
赤女压下心底的疑惑，任由洛泠牵着自己的手，走到一处僻静的营帐。
打开帐帘，洛泠把里面前主人的物品全部清空--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然后席地而坐，拍了拍旁边的地面，说道，
“坐我对面，赤女。”
赤女的小脸带着浓浓的不解，但还是坐了下来。
“怎么了?”
洛泠拿起她冰冷的小手，直视着她琥珀色的双眸，沉声道，
“看着我的眼睛，集中注意力。”
赤女虽然对洛泠这种蒙头不语的情况相当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她仔细地盯着洛泠的眼睛，忽然感觉洛泠的眼底深处，似乎多出了些许淡淡的金色光泽。
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赤女，在注视到这抹金色光泽之后，心神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与此同时，洛泠的位置泛起一道恶魔的虚影，悲悯的魔女作祈祷状，被束缚的翅膀微微展开。
-权能「救世魔女」。
赤女是亲近于「末日」的体质，对「蜕升」自然也有些许感应，洛泠想试试看能不能用「救世魔女」把她拉向路径的彼端。
但...很可惜，不知道是因为洛泠现在能够动用的「救世魔女」还不够强大，还是赤女的体质缘故，这一次尝试宣告失败。
不止如此，当赤女体表涌现出淡淡的灰色雾气之时，连洛泠都难以遏制地偏向于「末日」，笼罩着她们的魔女虚影轻哼一声，随之消散。
随即，洛泠眼底深处的金色光泽迅速黯淡，化作可怖的暗金之色。
连同她的脸颊两侧，都久违地出现了亲黑色鳞片-----这几乎是只有本体才会出现的特征，此时竟涌现在她的“仙女”形态之中。
洛泠察觉到这一点，立刻中断了施法，此时赤女同样挣脱了被吸引的心神，看到洛泠的变化，小脸煞白了些许，
“洛泠，你...”
她当然感觉得出来，洛泠出现了一定的“鬼神”特征，这是要沦为鬼神爪牙的前兆。
怎么回事?
先前洛泠不是还能替爷爷奶奶们治疗鬼神的伤势吗?怎么自己却又变成了这样?
难不成...
“我没事。”洛泠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担心我，在很久以前，我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不是你的原因。”
洛泠看到赤女小脸上紧张的神色里，似乎带了些许自责，便知晓这小丫头心底浮现的念头。
“...我知道。’
赤女稍稍撇开脸，神情却是略显慌乱。
想关心别人，又怕被别人知道...
赤女的性格，还真是别扭啊。
“看来，我确实对你的伤势没什么办法。”洛泠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啊?我的伤势?”
赤女一愣，眨了眨眼，她真的有什么伤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吧。”
洛泠从营帐前主人的物品里，挑出一件光滑的器皿，拿给了赤女作镜子使用。
赤女看了一眼，差点吓到了自己。
“这，这是...”
赤女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脏兮兮的脸蛋上残余着一些触目惊心的伤势，透露出些许白骨的痕迹。
可她却不觉得疼，在她的感知里，这不是什么伤势，她本来就是长得这一副模样。
事实便是，这确实算不上伤势，是因为赤女动用了她新觉醒的能力，由洛泠引导。
但洛泠不忍心告诉她，其实你比你见过的所有鬼神爪牙都更像鬼神爪牙，因为她这种情况...几乎可以说是天生的「末日」神选。
其他存在不过是被「末日」所同化，化作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而赤女却是手持「末日」的力量。
一直跟随着瑶姬，对鬼神爪牙恨之入骨的赤女，多半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这也是瑶姬先前为什么一直瞒着她的缘故。
洛泠知道，这件事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但...无论如何，至少先让赤女在逐渐习惯之后，再慢慢告诉她。
“平心静气，不要激动。”洛泠说道，又捏着赤女的小手，.““然后跟着我的节奏，一起呼吸。”
洛泠在引导着赤女收回自己的能力，赤女立刻便循着洛泠的言语行动了起来。
片刻之后，狰狞的半边脸总算消散开来，赤女的容颜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她愣愣地看着器皿，摸着自己完好的半边脸，喃喃道，
“我，我真的受伤了...”
赤女并不恐惧，也不伤心，只是...难以置信。
她的脑海依旧有一张可怕且狰狞的小脸，是她自己。
这一幕着实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只要你不要激动，也不要试图去触动伤势，就暂时不会有问题。”洛泠低声说道。
“嗯，嗯...”
赤女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你先前逃了这么久，刚刚不过才眯了一小会，还是先休息休息吧。”洛泠说道，“至于伤势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瑶姬，就一定会照顾好你。”